第四十三章陸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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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算大勝了。”杜閔的臉有些難看。
“可曾搜檢到黑州的失銀?”
“十數島翻個底朝天,不曾搜出銀兩來。”杜閔握緊了間的佩刀,臉更是陰沉。
那副將不免勸解道:“以臣看來能將其一網打盡,總算一喜。”
“哼。”杜閔冷笑,“此處所屯有五千敵軍,人人驍勇善戰,埋伏在別水數月,無人察覺。既疑他劫走銀兩,此處又搜不到,可見是讓人分散出去,那着夥人散佈黑州的又不知更有多少。此戰下來,這等結果,你説我當喜當憂?”那副將張口結舌,一時説不出話來。
“王爺。”杜閔的親隨稟道,“湖面上來了一隻自家的小船。”
“這種時候?”杜閔一怔。
這天的黎明被狂風暴雨吹打得黯淡,那小船被戲在尖上,幾是一路翻滾行來。
杜閔扶着船舷,驚道:“這麼不要命的過來,難道出什麼大事了?”掣艦上水手都跑在船舷邊上,待那小船駛近,拋了纜繩、鈎杆出來,助那小船靠穩。
那船上一員東王家將頂着雨仰面大叫:“急事要稟王爺,給繩梯下來。”他伸手抄住掣艦上拋來的繩梯,身攀上船舷,見杜閔已對面走來,單膝點地稟道:“王爺,那五十萬…”
“過來説話。”杜閔才聽了個開頭便大驚,卻還能自持,避開眾人,將那家將叫入船艙道,“銀兩如何了?”
“非但銀兩全部丟失,護送銀兩的人馬也去向不明。”那家將道,“臣出來之前已得知消息,押送銀兩的參將秦毅早將家眷送離黑州,定是監守自盜,攜銀兩出逃了。”杜閔急問:“倭人船上怎麼説?”
“尚未得到倭人船上半點消息。”
“起碇,回黑州去。”杜閔豁然起身,對外大聲命道。
秦毅在黑水為將已逾二十載,為人謹慎仔細,有時更顯得過於戰戰兢兢,杜桓父子一直覺得此將沒有過人的膽,行事唯唯遵命,多年來逐步升遷,只算得上四平八穩。以杜閔看來,借他膽量,秦毅這種人既不敢也無心耍什麼花樣,將銀兩託付於他,最是穩妥。不料他吃了什麼熊心豹膽,不懼東王緝捕追殺,犯下滔天大案潛逃。
——難道是有人在幕後指使撐?
杜閔方寸尚未大亂,先想到了這一層。
“若當真是秦毅監守自盜,他能將家眷銀兩藏匿何處?”杜閔問身邊的大將道,“前幾他在王府裏對我道:盜銀的人決非普通的強盜,這些天半點消息不透,沒有一個人在外亂走,定是軍紀嚴整的一路正經人馬。説起來,對他也是一樣。我東王府雄踞黑州,他竟敢在黑州指染我府中巨銀,決非他自己財了心竅,不顧死活,一定是早盤算安排了家眷、銀兩的退路,我看第一次海岸失銀,定也是秦毅與賊寇勾結,通風報信在先。不管秦毅究竟是哪邊的人,受誰的指使犯下這等大案,他説的倒確實有理,看來咱們的對手來頭不小啊。”
“難道是洪王?”大將中有人道。
杜閔搖頭,“洪王駐軍水寨的地點,還是秦毅對我親口揭穿。這裏戰的,確實洪州水師無疑。他挑唆我們與洪王水師火拼在先,令洪州水師死傷近五千,便決非洪州人。恐怕我們這裏與洪州水師鷸蚌相爭,還有一股勢力正在旁邊看着哈哈笑呢。”這句話説得在場大將都是後脊上凜凜然一陣寒意,面面相覷半晌,都不敢再往深處去想。
杜閔冷笑道:“怎麼?你們覺得是朝廷暗中作祟?”
“這個…”眾將都覺不好回話,支支吾吾地道。
杜閔道:“這又如何?東王與朝廷暗鬥了這麼些年,就算是朝廷從中作梗又待如何?我們這棋已將第一步走了出去,此時罷不能,反正都要與他們鬥個你死我活,不如就此開始吧。”杜閔説這話時豪氣干雲,眾將就算心裏嘀咕,也不免由衷地叫一聲好來。
大船一路顛簸趕回別水,杜閔改換陸路飛馳回府,尚未解胄,家將來報:“王爺,倭人接應銀兩的船找到了。”
“找到了?”杜閔奇道,“怎麼説?”
“銀兩遭劫,卻不見倭人船上消息,黑水大營中派了小船十隻,在海面上尋找倭人船隻,卻見海中浮屍上百,倭人的船已被焚燼,昨夜開始颳風,將這些殘骸吹得岸上都是。”杜閔正在解罩甲的手愣在半空,額頭上的細汗正被滿腔無名怒火蒸騰得不見,屋內人們噤若寒蟬,眼見他臉由青轉白,都等着他大發雷霆。
杜閔卻突然迸出一陣狂笑,額角上的青筋也隨之迸了出來,看來異常癲狂。
內臣中有人連忙上前,賠笑道:“王爺,息怒…”杜閔回手來,就是一記嘴巴。
“怒?我何怒之有?”他臉頓時寒下來,倒比適才看來冷靜了些,“都滾出去。”眾人如蒙大赦,低着頭匆匆奔散,那家將也待出去,被杜閔叫住。
“將海岸邊上的屍骸掩埋了。不得走漏半點消息。”杜閔道,“會知倭人在黑州的使者,質問他為何來接銀兩的倭船不曾直接回國,反奔了通水關去?難道倭人朝廷竟與椎名沆瀣一氣掠我城池不算,連區區五十萬兩白銀也要費盡心機,巧取豪奪?無信無義,不可與之共謀。倘若椎名三內不撤兵,那東王水師不但要掃平上岸的倭寇,更要發兵渡海,平了倭國全境。”那家將打了個寒噤,道:“是。”杜閔揮手將他驅出,房中不刻便只剩了杜閔一個人,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在不住顫抖,更覺懊喪,將甲冑解下,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