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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突如其來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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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的期盼之下,終於來了秋獵之,浩浩蕩蕩的隊伍沿着長街往城門而去。長街兩側擠滿了前來湊熱鬧,想要一睹仁君風采的民眾。衞軍在隊伍兩側維持着秩序,攔阻着試圖擠到中間的人羣。

拓跋鐸仁端坐在為首的一匹黑駿馬之上,眉目英,丰神俊朗,穿着一身金耀眼的獵服,肩、肘、膝部佩戴着銅質鎧甲,整個人威風凜凜,不怒自威。他向道路兩旁的人揮一下手,兩側的人羣便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隊伍後面隨行的是十文十武,官階皆在三品以上,當年能得皇上御筆欽點隨駕出行,將是對官員一年來政績的最好認可。

馬隊之後便是兩輛金碧輝煌的馬車,車子搭着厚厚的羅帳,遮擋住裏面的人,分別坐着皇后娘娘和四妃之一淑妃娘娘。

謝嫺妤在車中隨着馬車的行進搖晃着,伸手挑開一點簾子向外看去,只見到烏泱泱的人頭攢動,聽見人羣中大呼小叫的喊着:“皇后娘娘真漂亮。”

“皇后娘娘真是美人。”她將簾子放下,手無意識的摸了摸一直放在口的那張紙。拓跋鐸仁此後數天一直沒有再來過,只是每派劉繼忠來噓寒問暖一番。謝嫺妤自然曉得生擒卓翼飛需要良多佈置安排,拓跋鐸仁哪裏有時間天天往她這裏跑?而見不到拓跋鐸仁她雖然想念,卻又不鬆了口氣,至少沒有見到本人,她的心能夠少一點疼痛,平靜的等待秋獵之的到來。

“娘娘,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奴婢喚陳太醫來給您把把脈吧。”馨竹在一旁看謝嫺妤扶着口出神,以為她身子不適。這次秋獵隨行的女眷一個有孕在身,一個又卧病不起,是以拓跋鐸仁更帶了一隊太醫隨行,以防發生什麼意外。

謝嫺妤回過神來,忙搖了搖頭,説了聲:“不必了。本宮沒事,只是有點乏。”

“那娘娘先小憩一下,等到了園林中的別院,就能好好休息了。”馨竹忙拍了拍身旁的軟墊,扶着謝嫺妤靠上去閉目養神。

謝嫺妤身體雖然睏倦,但是心神卻難以寧靜,總有種緊張的情緒攥着自己,似乎一個突然,卓翼飛就會殺進重圍,奪走智兒,再一箭穿自己的膛…

她不得不笑自己在女人的身體中待得久了,連原本就不多的膽識也漸漸地縮了回去。原先她還有身而出救下妹妹的勇氣,如今卻在衞軍環繞,文武將領守護的情況下仍然坐立難安,未免太有失臉面了。

智兒由嬤嬤抱着哄着坐在一旁睡得正香。謝嫺妤看看那睡得紅撲撲的小臉,還是淡淡的漾出個笑容來。智兒總是無辜的,她一定會保護他。就像她現在腹中的胎兒,她不怕自己有事,但她卻還是希望可以保住這個孩子,這個拓跋鐸仁和她…或者説是她妹妹的骨

謝嫺妤昏昏沉沉的想着,腦中盡是些凌亂的片段。拓跋鐸仁、淑妃、賢妃、苗少庭、馨竹、父親、卓翼飛、甚至妹妹都一一出現,像是走馬燈一般的亂花眼。

“嗯…”謝嫺妤猛的倒一口冷氣,卻是突然從夢裏醒了過來。她還茫着息,馨竹便已經拿着浸了涼水的帕子伸過來,替她將額頭上的冷汗擦去。

“娘娘,您這是做惡夢了嗎?”馨竹擔憂道,不停為謝嫺妤又是擦汗又是扇風:“還有不到半個時辰應該就要到別院了,娘娘再忍忍?若是實在不舒服,奴婢去向劉公公通報一聲,讓他跟皇上説一聲,先歇一程再走?”

“真的不用,本宮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竟然不記得了。”謝嫺妤笑笑,囑咐馨竹千萬不要因為這種小事去驚動皇上。

拓跋鐸仁為了捉拿卓翼飛,一定是制定了非常準詳細的計劃,若是因她出現絲毫偏差耽誤了大事,那她豈不成了大祁的千古罪人?

謝嫺妤將垂下的厚重簾子拉起一些,見隊伍已經走入密林,兩側不再有陌生人羣,便將簾子徹底掀開,讓風吹進來一些,好吹散她現在淤積在口的憋悶之

馨竹還在耳旁叨唸懷了身孕的諸多反應,什麼嗜睡焦躁都是常情,勸謝嫺妤放寬心,不用太過擔心。謝嫺妤聽這些老生常談早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只能無奈笑道:“本宮知道了,求大宮女讓本宮安靜會兒,耳鳴是不是也是孕婦的常見病啊?”馨竹紅着臉鼓着嘴不言語了,謝嫺妤微微一笑,將頭轉向窗外,看那參天大樹林立,高遠的藍天從密密疊疊的枝椏間透進明亮的光線。初秋時分樹木半綠半黃,時而夾雜着紅楓葉,放眼望去一片絢爛五彩的美麗樹海。

謝嫺妤不覺看的有些痴了,這還是自她入宮以來,頭一次走出那深宮大院,一覽這世間不同風采。即便是放在以前,謝嫺妤也是極少出京城的,最多與同窗好友爬一爬附近的山頭,覽月賞花,如此壯闊深遠的景卻是從未見過。

這世上,原本還大得很,而她,卻只被囚在那一方小天地間,抬頭時,永遠望到的是同一片藍天…

謝嫺妤被眼前美景震撼,轉眼間大隊人馬已至別院門口。

這片皇家園林本是從郊外森林中圈出一塊地專供皇家打獵之用,在園林內建造的別院也是依照宮格局,前殿後廳,左右呼應,只是規模小了不少,卻在園藝佈局上更講究因地制宜,巧思妙想隨處可見。

謝嫺妤因身份高貴,得了個單獨的小院,別緻巧,房間前一處堆疊的假山有水淅淅瀝瀝的淌進池中,一旁又種了幾株矮植,從窗口望出去,錯落有致,倒也是一處得趣的景緻。

在別院安頓下來,謝嫺妤一從顛簸的轎中出來睏乏就散了,一時沒有躺下休息的想法,便任由馨竹跟着,在別院裏逛了起來。

此時無論是文武官員、衞軍隊都已各自安頓好,謝嫺妤繞着偌大的別院轉悠着,不知道拓跋鐸仁歇在哪個院子。她想要見見他,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也好,或許能給她些勇氣,讓她總是不安的心平靜下來。

一路走來,偶爾得見衞軍六人成隊的巡邏,一些角落也都有三兩人守着,四處張望。謝嫺妤是第一次來秋獵,也不知道往年都是這樣的陣仗,還是因為今年多了個異常艱鉅的任務才拿出來這許多兵力。

衞軍浩浩蕩蕩的跟着前來秋獵,宮中守備必然空虛,想必這幾拓跋鐸仁為了合理安排兩處的兵力,借調外援,也是花了不少力。她一定不能讓拓跋鐸仁失望,即使她力量微薄,也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馨竹,回去吧,本宮去看看智兒。”謝嫺妤代一句,轉身向回走。

才剛邁了一步,廊下拐角閃出一個不同於衞軍打扮的人影。謝嫺妤一驚,腳下一頓,差一點沒叫出聲來。

“娘娘。”謙和温潤的聲音傳進耳裏,謝嫺妤穩了心神定睛一瞧,卻是自己的至好友苗少庭。

“子…苗大人。”謝嫺妤點點頭,心情因與苗少庭相見朗起來。她點點頭,示意馨竹退遠,一個人走上前去笑着喚了聲:“子知。”苗少庭的俊俏眉目也像是三月雪消融般化開,角揚起悉的笑容,點頭道:“啓霖…”兩個人默默不語對看了半晌,才同時笑了起來,都有幾分慨。與苗少庭上次見面還是在皇上的御書房之內,她説出了真相惹得皇上龍顏大怒,苗少庭殿前求情,兩個人匆匆一句,這一別,她竟然就轉過了幾次生死,心境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再見舊友,頗有些世事滄桑的觸。

“子知這些子可還好?”苗少庭只顧一味看她,謝嫺妤便先開了口。

苗少庭搖扇一笑,唏噓道:“這話該是我問啓霖才對。我在朝中成收到消息,啓霖如今似乎成了皇上眼前的大紅人了。”謝嫺妤一怔,隨即慚愧笑道:“這…也都是有緣由的。”苗少庭從謝嫺妤的話中聽出幾分無奈來,不由得關心道:“皇上…對你不好麼?”

“不,皇上對我已經很好了。子知大可放心。”謝嫺妤忙搖搖頭,向苗少庭解釋道。她這麼奇怪的來歷,拓跋鐸仁沒治她的罪,反而對她噓寒問暖,照顧有加,她哪裏還能奢求更多。

苗少庭深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輕輕道:“若是有心事大可以跟我説説,不管怎樣,我也許能幫啓霖稍微分憂。”

“嗯,我知道。”謝嫺妤自然是謝苗少庭對她的情誼,只是她不想麻煩他更多了。她如今身在宮中,苗少庭很難觸及,即便是將她那些小兒女情懷的愁緒説給他聽了,苗少庭恐怕也幫不上忙。

“還沒當面恭喜…”苗少庭看了眼謝嫺妤的肚子,突然間覺得這話有些難以開口。最好的朋友不但換了別,還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已經過上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只有自己,仍舊停留在過去,不願接受事實。

“啊…謝謝。”謝嫺妤自然知道苗少庭指的是什麼,一時間也有些窘迫,下意識摸摸肚子,乾笑道:“是不是有些荒誕?你不會瞧不起我吧?”

“呵呵。”苗少庭立刻笑了,嘆道:“啓霖這是哪裏話?啓霖現在既然做了女人,這些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苗少庭頓了頓,突然深深地看着謝嫺妤,輕聲問:“啓霖,你現在真的開心嗎?這種子…就是你想要的了?”謝嫺妤心裏彷彿被重重地錘了一下,笑容有些僵在嘴角。這樣的子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她何曾有過選擇…

在書院時,她曾和苗少庭把酒言歡,暢言自己想要暢遊四海,做個逍遙散仙似的人物,苗少庭也笑言要與她同去,來個雙宿雙飛。但她卻最終依着父親的意見,考了功名,封了官職,閒閒散散的守着一個半舊的書庫了此餘生。

如今,她卻連閒散也做不到了。只是為了一個拓跋鐸仁,為了能夠守在他身邊,謝嫺妤便覺得這些代價似乎都是值得的了。可是,這次秋獵,謝嫺妤久違的出了那不僅囚人身體,更是囚人心的牢籠時,卻突然對那座金磚玉瓦堆砌的囚牢產生了一些恐懼。

她這樣清心寡慾、不願與人爭搶的人,何嘗想要回到那個勾心鬥角、步步為營的深宮大院,只是她現在比之若干年前,更加沒的選擇。她現在是一國之母,肩上自有肩負的責任。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拓跋鐸仁的骨,不論拓跋鐸仁對她的情究竟抱着什麼想法,情幾分真假,她對拓跋鐸仁卻始終…

苗少庭見謝嫺妤凝眉不語,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他對謝嫺妤既是憐惜,又是無奈,這人自少時就只懂得一味的壓抑自己,滿足他人,到頭來,為自己想的做的本少的可憐,不值一提。他正是放不下這樣不懂得為自己着想的謝嫺妤,卻又從心底希望謝嫺妤能夠改變,多為自己活着。

他想要幫謝嫺妤,卻不知從何處下手,最後只能説:“啓霖,你要保重。你現在的位置很危險,凡事多為自己想想。皇上…他是一國之君,自有的是人願意為他拼命,你要先顧好你和你腹中的孩子。”謝嫺妤聽完,平靜的點點頭,輕笑道:“放心吧,子知,我心裏有數。我如今也沒有那拼命的本事了,只能做些自己能做的。只要我還有用處,我就會好好保重的。”苗少庭絕沒有想到謝嫺妤竟然給他這樣的回答。他還以為謝嫺妤至少會驚訝不解,他竟然説出這樣帶有暗示的話來。他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她卻只是平靜的接受,就好像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一般。

究竟是謝嫺妤天太單純領悟不到他話中的意思,還是她其實早已經知道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苗少庭不心中一凜。此次秋獵名為打獵祭祖,實則是為捉拿卓翼飛設下的陷阱。他父親的主張他自然知道,這幾他也是一直協助父親做好捉拿卓翼飛的兵力佈局,是以深知這次行動危險至極。

他無論如何安排,都無法確保謝嫺妤平安無事,畢竟是誘敵深入,若是守着謝嫺妤的侍衞太多,讓卓翼飛沒有可乘之機,又怎麼能讓那麼狡猾的一個人主動獻身?一旦卓翼飛現身,再去救謝嫺妤,這其間的變數就誰也説不準了。

苗少庭這幾中始終燒着一團火,為謝嫺妤對拓跋鐸仁的痴情抱不平。若是換做是他,謝嫺妤哪怕只是拿出一半的情來,他也斷不會將人主動送到風口尖。捉拿反賊,絕不止一種方法,雖然犧牲可大可小,但讓一個女人去承擔危險,實在是非大丈夫所為。

苗少庭鮮有衝動之時,凡事都遊刃有餘,泰然處之,但是今面對謝嫺妤,他卻無法保持理智。他受不了拓跋鐸仁利用謝嫺妤,謝嫺妤卻還傻傻的對他死心塌地的事實。他咬咬牙,下決心説出事實,雖然謝嫺妤可能會受傷,但是他要讓她知道,始終有一個人,還是全心全意關心着她的。

“啓霖,你不懂。這次的秋獵你會有危險,皇上他這次…”

“我知道。”謝嫺妤打斷了苗少庭的話,看着苗少庭震驚的表情反倒笑了笑:“皇上想要捉拿卓翼飛,而我和皇子智是誘餌不是嗎?”

“你果然知道了…”苗少庭震驚過後立刻升起一股怒氣,捉住謝嫺妤的肩膀問:“拓跋鐸仁告訴你的?他強迫你?”

“沒有,我自己猜到的。我也不是你們想的那麼不諳世事,這些關節稍微連起來想一下,很容易就能想通了。”謝嫺妤自嘲般的笑笑,認命一般。

“…”苗少庭俊眉擰了個結,心疼道:“你不生氣?皇上他這樣對你…”謝嫺妤眼神暗了暗,搖頭道:“生氣?怎麼會呢?本來我也不能奢求什麼。我是犯了欺君之罪的,皇上留我不死,還能以禮相待,我已經要了。若是皇上能為我不顧大祁安危,我不反而成了禍國殃民的妖孽了嗎?”謝嫺妤正説着,卻突然被猛地拉進了一個温熱的懷中。苗少庭緊緊的摟住她,沉痛的聲音響在耳畔:“別説了,啓霖,我不想你為了別的男人這麼委屈自己…皇上他不懂得珍惜你的好,可是我知道。”

“我原本只是想要你過得好。你一直對皇上有情,如今能夠伴在他身邊我只想祝福你。可是,你現在過的並不好,皇上他沒有辦法讓你幸福,我就不能將你讓給他。”謝嫺妤被苗少庭緊緊抱住掙不開,又聽着苗少庭低聲述説,不由得驚得睜大了雙眼:“子知,你在説什麼啊?”

“我在説…謝予,謝啓霖,我喜歡你。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我都喜歡你,喜歡你這個人,喜歡的已經要瘋了!”苗少庭一口氣説出來,心裏突然間豁然開朗,他鬆開懷抱,盯着謝嫺妤已經傻掉的臉,鼓起勇氣道:“啓霖,我們逃吧。不要將命斷送在一個本不愛你的人身上。”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們找個山林隱居,天氣好時信馬由繮,暢遊四海,天氣差時就躲在一席陋室裏撫琴品茶,詩作賦。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我都會好好照顧,跟我走吧,啓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