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雙目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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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月潭離開後,項少龍把血取出來,又檢查了身上的攀爬裝備,一切妥當後,仍不放心,在兩邊小腿各谷了一把匕首,休息半晌,穿衣往後院門走去。
大雪仍是無休止地降下來,院內各人都避進屋內去。院門在望時,項少龍心生警覺,忙躲到一棵大樹後。
院門張開,三道人影溜進來。項少龍借遠處燈火的掩映,認出其中兩人是鳳菲和小屏兒,另一人則是個身形高的男子,但卻看不到樣子。鳳菲依依不捨的和那人説了幾句話後,那人沉聲道:“千萬不要心軟,這個沈良只是貪你的財
。”項少龍心中一震,認出是韓竭的聲音。知道是一回事,確定又是另一回事,忽然間,他有點恨起鳳菲來,以她的智慧,竟看不穿韓竭英俊的外表下有的只是豺狼之心。
鳳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到韓竭走後,兩主婢才返樓去了,項少龍心中一動,追了出去,在暗黑的巷道裹,韓竭送鳳菲回來的馬車剛正開出。
由於巷窄路猾,馬車行速極緩。項少龍閃了過去,攀着後轅,無聲無息的到了車頂上,伏了下來。他並不知道這麼做有任何作用,純是碰碰運氣,若馬車定的非是他要去的方向,他可隨時下車。
在這樣的天氣裏,偷雞摸狗的勾當,是最方便不過。***馬車轉入大街,速度增加。項少龍瀏目四顧,辨認道路,心想這該不是往呂不韋所寄居相國府的方向,韓竭究竟想到什麼地方去?
他本意只是利用韓竭的馬車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以避過任何可能正在監視着聽松院的人,但此刻好奇心大起,索坐便宜車去看個究竟。長夜漫漫,時間足夠他進行既定的大計。
他拉上斗篷,心情舒暢輕鬆。自今早得肖月潭提醒後,被好朋友出賣的恐懼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壓力,使他困苦頹唐,但猛下決心離開後,這股恐懼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唯一擔心的就只是善柔。
假若解子元在這場鬥爭中敗陣,以田單的心狠手辣,善柔便要面對另一場抄家滅族的大禍,但對此他卻是有心無力,徒呼奈何。馬車左轉右折,最後竟駛入解府所在的大街去。項少龍心中大訝,韓竭到這裏要見誰?馬車在仲孫龍府第的正門前停下來。
接着側門打開,一個高的人閃了出來,迅速登車。馬車又緩行往前。項少龍更是奇怪。要知韓竭是隨呂不韋來臨淄,該算是田單一方的人,與仲孫龍乃死對頭。為何韓竭竟會來此見仲孫龍府的人,還神秘兮兮,一副怕給人看見的情狀,想到這裏,那還猶豫,移到車頂邊沿,探身下去,把耳朵貼在廂壁處全神竊聽。
一把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廂內道:“師兄你好,想煞玄華了。”原來竟是有臨淄第一劍美譽的仲孫玄華,仲孫龍的得力兒子。
韓竭的聲音響起道:“你比以前更神氣,劍術必大有進步。”仲孫玄華謙虛幾句後道:“師兄勿要笑我,咸陽的情況如何?聽説師兄非常風光哩!”韓竭笑道:“嫪毒用人之際,對我自是客氣,不過此人心狹窄,不能容物,難成大器。反是呂不韋確是雄材大略,如非遇上個項少龍,秦國早是他囊中之物。”仲孫玄華冷哼道:“項少龍的劍法真是傳言中那麼厲害嗎?”韓竭嘆道:“此人真有鬼神莫測之機,教人完全沒法摸清他的底子,你該看過他的百戰刀吧!誰能設計出這樣利於砍劈的兵器來?”仲孫玄華同意道:“師尊收到大王送來那把刀後,把玩良久,都沒説半句話,我看他是心動了,近十年來少有看到他這種神情。”韓竭道:“先説正事,你們要小心田健與田單達成協議。”車頂的項少龍心中劇震,終於明白解子元為何會像世界末
的樣子。果然仲孫玄華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已知此事,想不到田單竟有此一着,師兄有什麼應付的良策呢?”韓竭道:“這事全是呂不韋從中
鬼,穿針引線,把田單和田健拉在一起。唉!
田單始終是當權大臣,若他肯犧牲田生,田健便可穩坐王位,非若以前的勝敗難測,你們現在的處境確非常不利。”仲孫玄華憤然道:“我們父子為田健做了這麼多工夫,他怎能忽然投向我們的大對頭?”韓竭嘆道:“朝廷的鬥爭就是這樣。對田健來説,誰能助他登上王位,誰就是功臣,況且…唉!我都不知該怎麼説才好。
呂不韋向田健保證,只要田單在位,秦國就不會攻齊,還會牽制三晉,讓他可全力對付燕人,你説這條件多麼誘人。”仲孫玄華冷哼道:“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這種話。説到底,這只是秦人遠近攻的政策。”偷聽的項少龍糊塗起來,
不清楚韓竭究竟是那一邊的人。韓竭忽地壓低聲音説了幾句話,聽不清楚的項少龍心中大恨時,仲孫玄華失聲道:“這怎麼成?
家父和田單勢成水火,怎有講和的可能,而且以田單的為人,遲早會拿我們來做箭靶的。”韓竭道:“這只是將計就計,田健最信任的是解子元,若你們能向田健提出同樣的條件,保證田健仍會向着你們。”聽到這裏,項少龍沒有興趣聽下去,小心翼翼翻下車廂,沒入黑暗的街巷去。項少龍找了西城牆一處隱蔽的角落,撕下一角衣衫包紮好錘頭,把一銎子不斷往上釘到積雪的城牆去,再學攀山者般踏着鐵鑿登上牆頭。
巡城兵因避風雪,都躲到牆堡內去。項少龍借鈎索輕易地翻到城外,踏雪朝稷下學宮走去。大雪紛飛和黯淡的燈火下,仍可看出高牆採院的稷下學宮位於西門外一座小山丘之上,房舍連綿,氣勢磅薄。
項少龍這時已不太擔心解子元在這場齊國王位之爭中的命運。既然田健最信任解子元,即管田健投向轉軌的田單,當亦繼續重用解子元。犧牲的只是仲孫龍和大王子田生。拿了百戰寶刀便立即有那麼遠逃那麼遠的想法,實令他無比興奮。
有滑雪板之助,頂多三十來天便可回到咸陽温暖的家裏。世上還有比這更愜意的事嗎?他由稷下學宮左方的雪林潛至東牆下,施展出特種部隊擅長的本領,翻入了只有臨淄城牆三分一高度的學宮外牆內去。
認定了其中的主建築羣後,項少龍打醒十二個砷朝目標潛去。接連各院的小路廊道在風燈映照下冷清清的,不聞喧譁,只遠處間中傳來
簫彈琴的清音,一片祥和。
此時快到初更,大多數人早登榻酣睡,提供了項少龍很大的方便。到了主堂的花園處,才見三個文士裝束的人走過。
項少龍忙藏在一棵樹叢後,豈知那三人忽然停下來賞雪,累得項少龍進退不得,還要被迫聽他們的對答。其中一人忽地討論起“天”的問題,道:“治國首須知天,若不知天道的運行變化和其固有的規律,管治國家就像隔靴搔癢,申公以為然否?”那叫申公的道:“勞大夫是否因見大雪不止,望天生畏,故有此觸?”另一人笑道:“申公確是勞大夫的知己。
不過我卻認為他近因鑽研荀況的‘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才有此語。”暗裏的項少龍深切體會到稷下學士愛好空言的風氣,只希望他們趕快離開。勞大夫認真地道:“仇大人今趟錯了,我對荀況的‘制天命而用之’,實不敢苟同。
荀況的‘不治而議論’,只管言不管行,本是
離現實的高談闊論。管仲的‘人君天地’就完全是兩回事,是由實踐的迫切需要方面來認識天人的關係。”申公呵呵大笑道:“勞大夫惹出我的談興來哩!來吧!我們回舍再煮酒夜話。”三人遠去後,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閃了出來,蛇行鼠伏的繞過主堂外結了冰的大水池,來到主堂西面的一扇窗下,挑開窗扇,推開一隙,朝內瞧去。
只見三開間的屋宇寬敞軒昂,是個可容百人的大空間,南壁的一端有個祭壇似的平台,上方掛有方大匾,雕鏤着“稷下學堂”四字。最令項少龍印象深刻是堂內上端的雕花樑架、漆紅大柱,使學堂看來更是莊嚴肅穆,使人望之生畏。
此時大堂門窗緊閉,惟只平台上有兩盞油燈,由明至暗的把大堂沐浴在暗紅的光裏。虎目巡逡了幾遍,才發覺百戰刀高懸在東壁正中處,但若跳將起來,該可剛好碰到刀把的尾端。項少龍心中大喜,跨過窗台,翻了進堂內,急步往百戰刀走去。大堂內似是靜悄無人。
但項少龍心內卻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覺,非常不舒服。項少龍手握血
劍柄,停下步來。
“咿呀”一聲,分隔前間和大堂的門無風自動的張開來。
項少龍心叫不好,正要立即退走,但已遲了一步,隨着一陣冷森森的笑聲,一個白衣人昂然步進廳來,他的腳每踏上地面,都發出一下響音,形成了一種似若催命符的節奏。
最奇怪是他走得似乎不是很快,但項少龍卻到對方必能在自己由窗門退出前,截住自己。更使人氣餒心寒的是,對方劍尚未出鞘,但已形成一股莫可抗禦和非常霸道的氣勢,令他
到對方必勝的信心。
如此可怕的劍手,項少龍尚是初次遇上。項少龍猛地轉身,與對方正面相對。這人來到項少龍身前丈許遠處,才油然立定。烏黑的頭髮散披在他寬壯的肩膊處,鼻鈎如鷹,雙目深陷,予人一種冷酷無情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