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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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理也不理,倏然之間,他身形一花,老夫竟沒看他是如何身法,已在十丈之外。老夫心中吃了一驚,沉了一刻,便回到室中説明,方先生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領。當時隱居在那兒的,一共是方先生、兩位夫人,一位老媽,還有一個管家的,連上老夫,一共五人。”何足道忽然口道:“敢問前輩,那管家是何等人物?”老人搖搖頭道:“那管家姓秦,當咱們也曾懷疑是他勾引外人,但卻是決不可能之事。”何足道嘴一動。那老人卻接口道:“方先生的功力是不必説了,兩位夫人的武藝也很不錯,加上老夫,就算是神尼無憂和奇叟南天聯手相襲,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去,是以當時咱們也並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估計無人敢有所企圖。只是方先生對有人發現這隱居之地,確實十分不快,他本來便想從此不入江湖,好不容易才找着這麼一個好地方,竟又為人所知,那麼以後武林中人人都可來此,當便決定兩兄弟回家之後,立刻另外覓地而隱。但是不料就在當夜晚發生了一事。
“那天晚上天空烏雲密佈,黑夜如墨,大雨落未落,山風強烈肆勁,小我山柳家堡中,到處嗚嗚疾呼之聲,那時是冬,松嘯如濤,枝搖葉落,咱們坐在屋中談了一會便各自入睡了。大約在三更時分,老夫陡然醒覺,只聽遙遠處忽然有一聲尖鋭的狗叫。老夫記起間的事,心中微動,在黑暗之中凝聚目力,夜太濃,簡直伸手不見五指,好一會老夫才能略略看清方圓不及一丈之處。這時外面山風愈強,窗子格格作響,老夫靜坐了一會,忽然之間,只覺周身一冷,一縷縷幽幽的陰風竟然襲體而生。利時間老夫只覺冷汗涔涔而,萬萬不料對方竟已潛入室內,當時老夫想也不想,陡然發出護身三陽真力,只覺陰冷一消,立時騰身而起。老夫只覺四周一片黑暗,敵人所在之處自己一無所知,是以立刻身而出,雙掌內力一吐,窗架格格數聲一齊震斷,呼地一聲穿窗而出。老夫自認功力較之奇臾神尼老方之,相去有限,而且江湖經歷也十分老練,身形一出窗外,雙掌護,猛可向屋頂上一翻。老夫以為對方一人自己穿窗而出,一定有另一人在屋頂上等候猛然突襲,由上而下威力更猛,所以身形一翻,雙掌沖天而上,內力疾湧而出。哪知只覺雙拳一輕,身形翻上屋頂,卻四方八面空空蕩蕩一片,毫無人跡。室外稍較室內亮一點,但四周仍是模糊一片,老夫全神貫注,心知此刻正是對方暗算最好的時機,但屋頂上只有老夫一人,山風呼呼而過,吹得老夫身上衣袂作響,卻不見一個敵蹤。
“老夫一生身經百戰,但此時敵陪我明,而且莫測高深,簡直空有功力,無從下手,老夫四下一探望,黑沉沉死寂的一片,心中竟不由泛起寒意。老夫忽然想起方先生,忙一掠屋頂,一望過去,只見方先生那間屋子黑黑一片,似乎毫無動靜。老夫心中一安,忽然一股掌風自後方襲到,老夫一錯身形,只見黑暗中人形難辨,心中暗暗着急,於是對準方才拿風襲來之處打了一拳。這一拳老夫至少動用了八成內力,黑暗中果然有人出掌一抵,老夫只覺掌中一重,心中大吃一驚,即力吐發出十成內力。嘩啦一聲暴響,黑暗之中冒起一條人影,在空中閃了兩閃,呼地揀出三、四立外。老夫心中一想,對方分明是有計劃而來,這黑影突然現身必是想引開老夫,他們以為方先生果真卧病在牀,只要調開老夫便可長驅直入。老夫想了一想,便緊跟而去,那人果是越跑越遠,老夫故意在五十丈外全力追上了他,和他拚鬥起來。這一場拚鬥,老夫是略佔了上風,但也始終無法擊倒這蒙面人,那蒙面人的功力較老夫遜,但招式之奇,掌法之狠乃為老夫所僅見。而且老夫始終瞧不出他是何門路,大約在一百招上,老夫忽發一種旅勁,這種力道你也知道,就是‘七星轉’的內力,那蒙面人身形被旋,一連倒退了十幾步,不支倒坐在地上。
“老夫正待上前查看,忽然身後又一股極強的勁風,老夫反手拍出一掌,雙方內力一觸,老夫倉促發力不純,竟被擊得一個踉蹌。老夫又驚又怒,就這一剎那,那倒坐在地上的入也一躍而起,只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剎時已奔出二十餘丈,連閒之下已出了谷口。老夫一怔,正待起步而追,忽然背後一個人低聲道:‘老弟別追了。’老夫轉身一看,只見方先生站在身後,忙問道:‘大哥,你怎麼——’方先生笑了笑道:‘那人將你引開,另一人破窗而入,他以為我在病中,我也索裝睡不起,由兩位夫人戰。那人好深功力,兩位夫人聯手,才勉強持平。’老夫忍不住驚呼一聲道:‘兩位嫂嫂聯手還勝不了他?’方先生笑笑道:‘後來兩位夫人故意敗退倒地,那人對準在牀上的我便是一拳。”
“老夫雖明知老稱生乃裝病在牀,仍忍不住槍口問道:‘那——大哥,你出掌了嗎?’方先生笑笑道:‘他雖以為我在病中,但這一掌可用了十分勁力,掌緣邊帶起了嗚嗚怪響,當時我也大吃一驚,不敢託大,疾呼一聲,平躍而起,扣指猛力一彈。’老夫心中一震,忍不住道:‘大哥…你竟動用了“金剛指”?’須知柳家‘金剛指’力一向在武林中絕跡,方先生一生也不曾用過幾次,這時竟扣指而彈,可見他認為這對手是何等高強人物。方先生臉一沉,寒聲道:‘我當時直覺到非用此力,不足抵抗對方那一掌,那人見我竟一躍出招,立知上當,忍不住驚呼,但這一霎時雙掌一觸,雙方力道疾湧而出。’老夫心中暗忖,當今天下能和老夫生‘金剛指’一碰的人,不會超出三四人。方先生又遭:‘力道一觸,老夫立知遇到了蓋世高手,但一剎時對方勁道大弱,一跟斗倒翻而出,破窗而走。我心中一怔,忙緊跟揀出,一路跟到這兒。’老夫呵了一聲道:‘那人竟能和大哥內力相若?’方先生點首道:‘他內力突減,分明是自動撤回,怕被迫動用獨門內力被我瞧出來路。但他的內力造詣,我敢確言,和你我當在伯仲之間。’老夫嗯了一聲道:‘就是他那同伴,功力也是十分高強,不知此兩人是何來路。’方先生沉了好一會道:‘我始終想不出,什麼人竟找到咱們頭上。’老夫忍不住道:叫\弟猜測,此人必是奇臾或神尼——’方先生不待老夫説完,揮手止住道:‘兄弟如何有此等説法?’老夫冷笑道:‘舉目武林,僅此兩人有此功力。’方先生沉一會道:‘兄弟,你還忘了一人。’老夫想了想,搖首道:大哥,還有何人有此等功力?’方先生微微笑道:‘兄弟,你忘了他,九州神拳葉公橋!’老夫啊了一聲道:‘葉大俠不致如此無恥吧!’方先生不發一言,緩緩走回屋中,老夫也不再多説,這件事也就漸漸放了下來。
“兩個月後,兩兄弟回來,説和那魔頭碰見,魔頭並未出戰,僅現了一面,從此不再出現武林。方先生和老夫都仔細問兩兄弟,那魔頭的身法如何,卻得不着什麼頭緒。只是兩兄弟自回到家中,似乎在兩人間起了很深的隔閡,這倒是從未有之事,只因兩人格分異甚大,這一隔閡就很難彌合。老夫和方先生都發現了這一點,但卻始終不得要領,一時也無辦法。後來老夫辭去,方先生在老夫臨走的前一夜裏和老夫挑燈夜談,重提起那夜襲之事,咱們兩人商量的結果,認為是奇臾南天的可能最大,便叫老夫設法會會南天。
“那奇裏隱逸多年,他隱逸之處好像是在華山之巔,但十幾年了不知有否搬移,老夫存着姑且一試的心理辭家而去,豈知這一離去,柳家竟立生慘變,家破人亡,親離子散。以後發生的事,因老夫已不在場,後尋着那兩兄弟,從他們兩人口中得知片段,兩人所言有同有異,但老夫卻始終認為其中有不能符合的地方。”老人説到這裏,聲音逐漸低沉下去,那困惑的神情又浮上了他的面孔,何足道靜靜地坐着,他心中也是慌亂一片,家門慘變,就要揭曉了。
老人沉思了一刻道:“老夫尋找奇臾不着,便邀遊江湖,四海為家,過了二三個月,忽然武林大亂,傳説有一個少年人,號稱地煞,到處殺人,無惡不作,已成為武林公敵,老夫當時大吃一驚,只因這地煞自稱姓方名無公,孩子,你知道他是誰嗎?”何足道點首道:“地煞蒼穹,晚輩聽説過的。”老人注視了他一會,點首道:“嗯!那麼老夫沒有看錯,你是柳還定的兒子!”何足道點了點頭,老人道:“你可知方先生足下兩子,一名無奇,一名無公?”何足道頷首道:“這個,晚輩已猜到了。”老人道:“老夫一聽蒼穹之名,心知有變,立刻兼程趕回,方一入谷,只見兩難新墳,不見故人。”
“一個墳上寫着‘一代奇人慾蒼穹英雄之墓’,另一個碑上寫着‘大俠葉公橋之墓’!”何足道驚呼道:“祖父…他…”老人理都不理他,平靜地接着道:“那‘葉公橋’三字一入眼,老夫只覺熱血上湧,只道原來那夜襲者果就是這虛名假義的九州神拳,但卻不明白,就算他葉公橋功力蓋世,也不可能致方先生於死地!老夫遍尋山谷,絕無人蹤,懷着驚、痛、怒。疑的心情重人江湖。第二老夫在離那山谷不遠的一個小鎮上,巧逢童無奇,老夫見着他時,他正理首痛飲,十分慘痛頹唐的模樣。老夫忙上前相問,他乍見老夫,雙目進裂,血淚直,老人問他一切情形,他什麼也不肯説,只是長嘆道:‘一個人有一個找父涼血的親生骨在世,還有什麼可説的。’老夫待要追問,柳還定忽然飛身飄然而去,老夫發現這時童無奇的功力竟然已不在死去的方先生之下了。老夫抱着滿腔疑惑在江湖上游蕩,不記得是多久之後,老夫又巧逢了蒼穹。那一,老夫發現蒼穹時,看見他正坐在一棵大樹下,雙手抱着頭在苦苦思索,地上用樹枝划着‘找父’、‘兄弟閲牆’等詞句,老夫上前相問,蒼穹似是暴躁得緊,叫老夫不要管他,老夫説到柳還定,哪知才提三個字,蒼穹忽然站起怒喝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這找父野獸!’説罷憤然而去了,老夫追上前去,問他詳情,他忽然抱頭大哭起來,哭完之後老夫催問方先生遭兇的詳情——”老人説到這裏,閉着眼不再説話了,何足道聽得十分緊張,要想催他説下去,一抬眼,只見那老人的臉上忽然罩上了一層青的霧,雙目一張,出一種茫茫然的古怪神,那模樣十分嚇人。何足道正要喊他,他忽然嘻嘻笑了起來。
何足道嚇得退了數步,暗道:“這人瘋了…”那老人嘻嘻地笑着,不三不四地忽然問道:“孩子,你喜不喜歡賭?”何足道有若丈二金剛,愣然道:“賭?
…
”老人嘻嘻笑道:‘是呀,賭牌九、骰子…嘻嘻,一翻兩瞪眼,是最刺不過了…”何足道見他的臉上又古怪又難看,不知是什麼事情突然引得這老人瘋病發了,他喃喃道:“老先生…你還是…還是繼續講那故事吧…”老人從地上抬起兩段短枝,糊糊地道:“來來來,咱們來賭,這是骰子…”何足道望着他那目光,十分駭人,他不又退了一步,老人似乎是講那故事,講到緊要的關頭,一段可怕的回憶使他的瘋病突然發了出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何足道。
何足道道:“老先生…”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倒山般的沉重之聲從地底下傳了上來,大地整個轟然大震,何足道吃了一大驚,再看那老人,老人似乎被這一震震得醒了過來,臉上神也恢復了正常。
何足道道:“這…是什麼?”老人了眼睛,忽然長嘆道:“我的病是愈來愈重了。唉何足道想説什麼,老人又嘆道:“這瘋病不僅使我神智變了,就是形貌也全變了,現在便是我親生父母來了,他們也不會認出我了…”何足道道:“剛才…剛才那地震是什麼?
…
”老人聽了這句話,雙目中忽然出一種奇光,目光緩緩地落在地上——老人正要説下去,又一種奇怪無比的聲音從地底下傳了上來,那聲音像是木石相擊,又像是純重金屬相碰,聲音極是沉悶。何足道道:“什麼聲音?”老人的臉上現出一種萬分奇異的表情,對何足道的問話毫不理會,忽然又爬在地上。把耳朵緊貼在地上,何足道道:“怎麼一回事?”老人輕輕搖了搖手,示意叫何足道不要説話,他伏在地上,那種聲音漸漸響得密了起來,老人的臉上也出了緊張的神,何足道不大納悶。
過一會,老人忽然一躍而起,聲音變得有些發顫,一把抓住了何足道的手臂叫道:“一定是那畜生出來了,一定是那富生出來了…”何足道吃了一驚,道:“什麼畜生?”老人也不回答,只是一把抓住何足道,便向屋後走去。
何足道跟着他走到屋後,只見老人忽然伸手抓在一個石桌的邊上,猛可向後一拉,轟轟然一聲巨響,那石桌下現出一個黑漆漆的來。
怪老人站在邊等了片刻。何足道暗想:“必是這中封得久了,其中空氣十分渾濁,等它通一些再進去。”過了一會,那怪老人面帶緊張地緩緩走下去,何足道是個大膽妄為的人,毫不考慮地便跟了下去,只覺得那是向下深入,愈走愈覺陰濕,還有陣陣的腥氣撲鼻而來。
忽然,前面那老人一停足,何足道也停了下來,只見黑漆漆的前方出現了兩點慘綠的光,一閃一爍,彷彿鬼火一般。
老人輕輕地蹲了下來。何足道低聲道:“是什麼東西?”老人沒有答話,只見那兩點綠火漸閃漸大,變得好像兩盞綠燈一般,而且一種咻咻之聲隨之而起,何足道定了定眼神,仔細瞧過去,只見黑漆中隱約出現一團龐然巨の物,何足道暗暗大吃一驚,幾乎要叫了起來,他輕輕伏在老人的身後,一聲也不響。
那龐然怪物緩緩移向左邊,怪老人的目光始終沒有一絲輕懈,牢牢地盯着它,直到那龐然大物走到左邊角落上,錯伏下來,兩點綠光一晃而滅。
老人仍舊伏在那裏等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向前走去。何足道也跟着站了起來,老人在黑暗中前行了約摸十丈,忽然停下身來,嘆道:“唉,老天爺造物真他媽的有意思,生了一樁寶物,就要生件惡獸來守護,錯非如此,天下的寶物奇珍豈不都要被凡夫俗子們糟踏光了?”何足道道:“什麼寶物?”那怪老人道:“你可聽説過百絲金蘭?”何足道搖了搖頭道:“沒有聽説過。”那老人道:“百絲金蘭是天下療傷的聖藥,任何嚴重的內傷,只要能眼下金蘭,三之內就能痊癒如常,這百絲金蘭少之又少,而且每四十年才結果一次,你想想看要想得手一顆有多難了。”何足道睜大了眼睛道:“當真是任何內傷都能治療嗎?”那老人道:“不錯,不過難的還在後面呢,所以我説他媽的老天爺造物真有意思,這百絲金蘭生的地方,周圍的泥土全變成一種紫發光的泥土,有一種力大無比的巨獸就專門吃這種泥土為生,換句話説,這種巨獸就成了寶物的守護神啦。”何足道里瞭望那邊黑暗中伏着的龐然巨の物,喃喃道:“便是這種巨獸嗎?”老人點了點頭道:“你説奇怪不奇怪,這種巨獸神力無窮,每吃那紫泥土過活,寸步不離,但是每到四十年金蘭結果之時,它卻是畏懼那芬芳之昧,便會悄悄走出來躲上一,次金蘭凋落之時,它又會醒來走回金蘭之旁。”何足道道:“那豈非天意開放衞,讓有緣之人摘得奇寶?”老人拍了拍大腿,叫道:“是呀,所以我説他媽的老天爺是個有意思的人,不然怎麼想得出這等幽默的事來?”何足道道:“既然這巨魯已經讓開了,老…老先生你怎麼還不進去呀?”老人笑道:“你瞧瞧,這狹險的人口被一方萬斤巨石封死,有誰能走得進去?即使是天下武藝第一的神人來了,也沒法施力呀,只有這隻怪獸畏懼那金蘭結果氣味時,自動走出才能把這巨石移開,咱們走進去瞧瞧吧——”他大步走了進去,何足道一面跟着走,一面測目打量不遠處那隻巨獸,那巨獸躲在那裏動也不動,像是完全睡着的模樣。
彎彎曲曲也不知走了多遠,何足道的鼻中忽然嗅到一種甜無比的芬芳之氣,進肺腑之間當真是清涼無比,何足道道:“咱們接近那百絲金蘭了?”前面的老人道:“不錯,看來我老地這一趟是搞對了。”何足道道:“你去把那什麼金蘭摘下來吧,我在這裏等你。”老人奇道:“咦,你還怕什麼?裏面再沒有什麼野獸了呀?”何足道搖了搖頭,老人道:“那你為什麼不走了?”何足道沒好氣地道:“是你發現的什麼果,與我何干?”老人抓了抓頭,叫道:“這倒奇了,我又沒有得罪你?”何足道沒有答他,過了一會道:“你快去摘那金蘭果吧。”老人嘻嘻道:“喂,少年人,你是嫉妒老夫吧?哈哈,這是無價之物,孔老夫子見了也要淌口水的,怪不得你,怪不得你,你年紀輕輕,沒有跪下來求我老兒出醜賣乖,已是很不錯了,嘻嘻…”何足道是個草包脾氣,怒道:“老頭兒,你説話留神一點呀!”老人拍了拍巴掌,瘋瘋癲癲地叫道:“什麼留神?你叫我留神?”何足道冷笑道:“什麼無價之寶嗎?萬斤黃金放在我何足道的面前,我何足道也不曾斜望過一眼,莫説你這什麼金蘭銀蘭,便是千年…千年…靈芝革放在我前面,我…我也不稀他説到最後,想到自己一生不曾求過人,而目下落在這絕谷下,內傷使他一身神功消失,錯非這些靈芝草奇寶,要想恢復真是勢比登天,不心中有些動起來,話都説不利了。
老人冷笑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你身受嚴重內傷?”何足道一怔,一時間裏千萬種愁緒一齊湧上來,這些子來,這個一帆風順的公子哥兒所受的委屈全擠入了他的腦中,他不説不出話來。
那怪老人道:“我老地得了這百絲金蘭其實也沒有什麼用處,只不過我老兒故意要氣氣那死尼姑罷了!”何足道吃了一驚,忍不住道:“死尼姑?”老人得意地拍手笑道:“正是,就是那雲海庵中的老臭尼,她守這寶貝守了幾十年,我就要搶先一步得了,氣得她肚皮脹の破,嘻嘻…”何足道望了他一眼,他繼續道:“所以説,我老兒得了這寶物,可以先讓你試試功效,嘿嘿…”何足道聽到這裏,忽然怒了起來,他怒喝道:“老頭兒,告訴你,現在你便是送我我也不要了!”老人又抓了抓頭喃喃哺道:“怪,怎麼又不對勁了…”何足道道:“我何某受的內傷自己會調理,什麼靈草仙藥呀,凡夫俗子拿了當寶貝,我何足道滿不當一回事兒!”老人道:“咦,奇怪,我又沒有説什麼…”就在這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老瘋子,又是你!”何足道回頭一看,一道光芒了過來,只見前面一支火把高舉着,那雲海庵的老尼怒目站在那兒。
那怪老人呵呵笑眯了眼,援手道:“老臭尼,我老人家又先了一步!”老尼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先了一步又怎樣?”老頭兒拍手道:“不怎麼樣,只是那百絲金蘭是跟我老兒勝了。”老尼怒道:“五年前你怎麼説的來着?”老頭兒道:“五年前嗎?我老兒説今後再不踏進這柳家堡中半步。”老尼冷笑道:“現在你怎麼説?”老人抓了抓頭道:“五年前,那…那是我老幾口饞得緊,騙你一壺李子酒喝喝罷了,那等戲言…嘿嘿…戲言,豈能認真?”老尼氣得七房生煙。那又瘋又賴的老人卻一把抓住了何足道,猛可一個飛步,竄入黑暗之中。老尼大喝一聲:“漫着!”但是那老人已跑入底,老尼正待追上前去,只聽得下面幽黑之中傳來那老人的暴笑之聲:“哈哈…這百絲金蘭的花好漂亮喲,哈哈…”老尼一頓足,恨得牙齒格格作響,她手中握着火把,四面一看,忽然之間,她的目光落在一樁事物之上——只見那塊原來封死人之口的巨石,被那力大無窮的怪獸推開之後,竟是斜倚在一片全是手臂細的藤條錯綜而成的網上,而那一片力舉萬斤的天然藤網密佈在石壁之上,互相接連得如人工編織而成,只要任意斷一藤索,都會影響整個結構。
老尼姑的臉上出得意之,她舉起火把對着一條藤燒了上去,那藤索如手臂,想來也是千百年之物了,火把燒了好一會才燃着起來。
這時底那老瘋兒猶自在狂吹狂笑,好不得意,外面的藤條已經燒了起來,終於啪地一聲被燒斷了。
那一片巨藤猶若漁網鬆了一角,那塊巨石向下一墜,正好落在口,把口又封住了。
老尼姑吁了一口氣,提聲叫道:“喂——瘋老兒——”下面沉寂了下來。
“喂——瘋老兒——”瘋老兒的回答傳了上來:“臭尼婆,幹什麼亂嚷?”老尼姑叫道:“百絲金蘭來到手了嗎?”那老人的回答:“不錯,怎麼樣?”老尼姑道:“好啊,多謝你啦。”下面那老人停了一停,反問道:“謝什麼?”老尼大笑道:“謝謝你替貧尼采摘之勞,現在你把金蘭給貧尼吧。”下面那人叫道:“臭尼婆是失心瘋了嗎?”老尼道:“口巨石被貧尼封死了,憑你們兩人之力怎能出得來?哈哈哈哈,若是要想咱們師徒相助移開巨石,就得把金蘭果給貧尼,否則的話,哈哈,你們二位在這黑裏呆一輩子了。”中沉默了片刻,忽然暴出雷鳴一般的大笑聲,那怪人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倒把那老尼姑得了。
笑了好一會,那老人才道:“老尼婆,你白費心機啦,我老兒就是喜歡在黑中住一輩子,哈哈,你請便吧。”老尼不又驚又氣,她想了一想,冷笑道:“距那大力怪獸醒轉過來還有十個時辰,你們考慮吧,十個時後以後,那怪獸醒來時,咱們想救你們也救不得啦,嘿嘿,貧尼先回去休息了。”下老人暴笑道:“不送不送。”他笑過後,黑暗中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何足道跑上來一看,見那出口果然被封死了,他原以為那老人如此滿不在乎,必是有什麼把握,哪知出口確是被封了一個死,他不由皺着眉苦思道:“這老兒是個瘋子,不知道利害深淺,我只得自己想個法子,解決眼下這危局了。”他緩緩走回中,只見那老兒兀自在眯着眼笑,似乎是樂不可支的模樣,何足道不願被人看出他心中憂慮,便吹着口哨走過來,漫聲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來?”老人笑道:“五年前,我老人家到這裏來玩玩,順便來勘察一下百絲金蘭的情形,就碰上這臭尼姑羅哩羅嗦地纏了好久,最後是我老兒口饞難忍,討了她一壺美酒喝了,答應她不再來此,嘿嘿,那是…那是醉後戲言,醉後戲言…”何足道道:“現在這尼婆發了狠,把咱們給封住了,憑兩個人之力,確是難以出去呢。”老人拍手笑道:“你莫急,跟我老兒走,包你沒錯。”何足道也裝得滿不在乎,道:“便是不錯,也由得它了。”老人把那隻金的小果放在手心當中,在手掌上滾來滾去地玩,忽然道:“你跟我來!”他説着就往前走,何足道心中念頭一轉,道:“莫非這黑地的那一頭也有出口?”老人呵呵大笑起來:“那臭尼婆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不是這是兩頭通的,我老兒怎敢賣狂?嘿嘿嘿…”何足道道:“那麼這一頭出去又是什麼地方?”那老人似乎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這一頭呀,通到你的老家。”何足道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道:“那麼你老人家怎不從這一邊進來呢?”那老人拍手道:“你以為你想得周到是嗎?你和那臭尼婆是一樣的,知其一不知其二,凡是生這金蘭的地方,必然生有一對巨獸,一雄一雌,一個守着前門,一個守着後門,你懂得什麼?”何足道被他口沫橫飛地搶白了一頓,只有在心中自認倒黴。老人説罷繼續前行,何足道只好跟着他,一腳高一腳底地走着,有一次都幾乎被絆了一跤,黑暗中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只是愈走路愈狹,空氣也愈冷,經過一段其狹無比的“石縫”後,又漸漸開闊起來。
這時,他們看見了另一隻沉睡蜷伏的龐然巨獸。
何足道忍不住問道:“喂,你對這秘の的形勢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老人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這時,光線漸漸亮了起來,終至大明,他們已經看見天光了。
何足道深了一口,又嘆了出來,他在心中暗暗地道:“唉,總算又見天回了。”他舉目四望,只見四面仍然全是高人青天的石峯,只是高峻險惡,似比原來那邊猶勝數倍,何足道暗道:“看來這邊也是一個幽秘的絕谷。”這時,那個怪老人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何足道的衣袖,怪聲怪氣地叫道:“喂,方才咱們快要走出那狹道之時,你的腳可曾踢到什麼東西?”何足道回想了一下,點頭道:“不錯,確是踢到了什麼東西——”老人指着自己的腳道:“你瞧,這——”何足道低首一看,只見那老兒右腳上那隻又破又髒的鞋子上,帶着一塊薄薄的花布,何足道嗑了一聲,伸手扯下來一瞧,那花布似已朽爛,只是從那花上看來,分明是女人用的手絹之類。
他抬頭望着那老人,老人面上出極為惑的神,痴痴望着那花布。
何足道道:“這是…”老人打斷他道:“走,咱們再進去!”何足道從老人臉上可以知道,有一件重大的事故發生了,他也不多問,跟着老人走回去,老人道:“抓些枯枝來,扎一個火把。”何足道見這瘋瘋癲癲的老頭忽然變得一點也不瘋,臉上全是嚴肅之,他心中疑惑,卻仍然依他紮了一個火把。
老人把火把點了起來,當先走入去。
何足道跟着老人走,老人一句話也不講,只是默默地走着,何足道也默默地跟着他,於是火光閃爍下,只聽得沙沙的腳步聲。
空氣又漸漸涼了起來,顯然他們又走近了那石中心,何足道不知怎的,忽然被一種恐怖的氣氛所籠罩了,他自己也難以解釋究竟是為什麼,他只覺得心中一陣陣地發寒,每走前一步,他覺似乎走進了恐怖的中心。
於是他抬起頭來看看那光明的火把,火焰在空中飛動,構成一個個張牙怒目的鬼臉,何足道幾乎不敢前行了。
這時,他們已走過了那段狹路,前面的老人忽然停了下來,又蹲了下去——何足道也湊近去,火光下一看,地上駭然是兩堆骨骸,兩個骷髏!
何足道駭然退了半步,他望着那兩具骸骨,忽然覺得心驚跳起來,那老人低下頭,把骨骸難中朽腐未盡的殘衣衫扯出來細看,何足道注視着老人的神情,只見老人本來一片清明的面上又蒙上了一層茫然的霧。何足道忍不住問道:“這些骷髏是什麼人?”那老人不答,只是不停地翻の着手中的衣布,不停地果然苦思,突然,他的手指觸到一件硬物,他抓出來一看,只見是一隻火紅的玉獅子,老人雙目暴睜,張大了嘴,卻是喊不出一個字來何足道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什麼?這是什麼?這些死人是什麼人?”老人急促地息着,倏然轉過身來,伸手指到何足道的鼻尖前,一字一字地説着:“這兩具骸骨中,有一個是你的祖母!”
“啪”地一聲,火把落在地上,火也熄滅了!
何足道在黑暗中着冷汗,他喃喃地叫道:“瘋了,這老頭兒又發瘋病了!”
“這兩具骸骨之中有一具就是你的祖母!”這一句話猶如巨雷轟頂一般打在何足道的心上,第一個念頭進入他的腦中便是:“這個老兒又發瘋了!”接着,他看見了老人的臉,兩道震人心絃的光從他的雙目中出,臉上的神情有説不出的嚴肅與沉重,何足道不到一種無以形容的壓力壓上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