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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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意將對方引出去單獨談，來人卻堅持要和蘇家直系的親屬商談，他只得妥協，和蘇菲菲兩人站到了醫院走廊，面對來者一行三人。

“事故調查報告已經出來，經現場勘測和目擊者證詞，事故的發生是由蘇寧國夫婦所駕駛的白本田深b失控撞上李賽鳳女士所駕駛的你，導致李女士死亡，這次事故由蘇寧國夫婦負全部責任，應死者家屬要求，賠償死者及家屬各種損失費用共計五百萬整，這是李賽鳳親屬出具的賠償裁定，如果同意，請在上面簽字。若你們不同意協商解決，就走法律途徑打官司吧。”不等他們説完，蘇菲菲已是一聲驚呼出口，“五，五百萬。”‮腿雙‬一軟，險些暈倒，好在陳鉉反應快。及時抱住她。

陳鉉騰出一隻手接過文件，“這個先留下吧，我們要商量商量。”

“行。”那人應承，想了想，又多嘴説了一句，“死者的身份想必你們也清楚，這事本就責任在你們，即便是打官司，只怕…”他又突然搖搖頭，“算了，説那麼多幹嘛，總之，你們想想清楚，不要衝動。”他又重重嘆了口氣，這才轉身離開，都是安分守己規規矩矩的老百姓，這麼多錢，唉，真是難為人家了。

“鉉哥。”蘇菲菲幽幽喊他，“我們哪裏來五百萬賠給人家啊？”她一張臉嚇得雪白，滿目哀愴。

五百萬哪，就算把房子車子都賣了也本湊不齊。

“別擔心，我會想辦法。”這麼勸着，實則心裏本沒轍，畢竟是五百萬的鉅額，哪裏是他們工薪階層的小市民能拿得出來。

想不到周局這樣勢力，竟然獅子大開口，就算這樁車禍責任在他們。可怎麼也不至於賠償的額度這樣高，分明是仗勢欺人，可偏偏他們又無門路可尋，真真是悲哀。

“你先進去陪着他們，我去想想辦法，託託人。”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去扛，勸了蘇菲菲回病房，他抖了抖身上的風衣，拔腿向外走。

族裏的親戚要錢的沒錢，要關係也沒關係，本也指望不上，再一一數了班裏那些老同學，吳警官算是混得好的，可終究説不上話，其餘大多數要麼轉行，要麼和他一樣，就是一小民警，也幫不上忙，局裏的領導估摸着有心避嫌，也不上手，細細數來，他這頭竟是沒一個能幫得上忙。

再看蘇菲菲那邊，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聽説家裏親戚家境都一般般，想來也不會認識什麼達官貴人，也是指望不上。

徒步走在陽光明媚的大街上，他竟從心底生出一股子涼意。涼徹周身，莫非他們當真要賠這五百萬，還是冒險打官司？

周副局長的夫人李賽鳳女士是本市婦聯副主席，是有社會影響力的公眾人物，若是上訴，只怕有人會説難道這樣一個人物的一條命連五百萬也不值，或許官司打了也是白打還要倒貼律師費。可想想真要讓賠這五百萬，又心有不甘。

正一籌莫展發愁着，兜裏揣着的手機響了，他有心不接，偏那鈴聲固執的響個不停，掏出來一看，是吳警官，想了想就接了。

“老陳，聽説蘇菲菲家裏出事了？”畢竟是同行，消息就是傳得快，吳警官照頭就是這麼一句，他只得無奈的嘆氣，低低應了聲，“嗯。”

“有什麼難處你就説，兄弟可不是白當的。要不這樣，你在哪呢，我過來找你，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這種時候，有個人傾訴總比一個人扛着要強，他想也沒想就報了地點，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面。

“什麼！五百萬，靠，那娘們一條命還真是值錢。”吳警官氣得直拍桌子，卻又無可奈何，權勢當前，他們這些小市民又能如何，“有沒有想到什麼辦法，要不打官司試試？”陳鉉頹然搖頭。俊逸的男人一夕之間憔悴不少，青的鬍渣遍佈，眼裏冒着血，想來是備受煎熬。

“這件事責任在我們，況且他們又是那樣的身份，打官司只怕也不會有幫助，再説，這樣的案子，又有幾個律師肯接手。”吳警官也是點頭，他説得極對，這樣的案子確實難纏，況且，陳鉉又是局裏的，這要真鬧翻了。只怕這工作也保不住，若真是那樣，這麼些年的苦也就白受了，屆時，那才真叫一個慘。

“那個…”他靈機一動倒是想起一個幫得上忙的人，只是不知陳鉉願不願意去找她，“你不是認識楊伊，要不找她試試，聽説她是尊爵幕後的老闆，這點錢對她來説應該是小意思。”陳鉉眼睛陡然一亮，很快又回覆黯淡，楊伊有那個能力借錢給他不假，可一想到要問她開口，就是覺得彆扭。

他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能跑去跟一個女人借錢，這麼丟份的事，他實在做不出來，“還是算了，我再想想辦法。”吳警官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不再多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也行，你看着辦，用的着兄弟的地方儘管開口。”陳鉉的點點頭。

陳鉉的爸媽在第三天清晨趕到第一人民醫院，滿身的風塵僕僕，進門逮着他就問，“怎麼樣了，親家沒什麼事吧？”彼時。他們尚不知賠償五百萬之事，只心心念念記掛着蘇菲菲父母的安危。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陳鉉畢竟是驚訝的，然驚訝過後更多的是自責，爸媽大老遠從外地趕來，他不僅沒去接他們，偏還讓他們掛心，他這個為人子女的又怎麼過意得去，“你們先坐。”一手攙着一個到窗邊椅子落座，他趕緊倒了兩杯水給他們。

“我們沒事，你倒是先告訴我們情況怎麼樣了。”二老也是心急，那天他打電話回家只説是蘇菲菲爸媽出了車禍急用錢，又不肯説清楚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他們也跟着着急，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收拾行李親自過來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你們也別急，醫生説二老已經度過危險期了，接下來就是普通的治療，過不了半個月就能出院了。”陳鉉耐心的跟他們解釋，刻意隱瞞了賠償金一事不提。

“這就好。這就好。”陳家二老鬆了口氣，質樸的臉上出誠摯的笑意，這才安心的坐下，大老遠趕來，旅途勞頓不説，心裏又惦記着這事，一路上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倒也實在有些乏了。

陳鉉心疼父母一路奔波辛苦，上前拎起他們的行李包，“爸媽，來，我先送你們回我那休息休息，這裏有我和菲菲守着。你們就放心吧。”二老着實累了，又想着晚上再來替他們，也就沒反對，贊同的起身，“那我跟你爸先去睡一覺，晚上再來替你們，你們也別太累着，還有，告訴蘇菲菲不要太傷心，要保重身體。”

“嗯，放心吧，我會的。”陳鉉應着，提腳去勾門。

正這時，門輕輕推開。蘇菲菲的聲音緊跟着響起，清晰的傳入三人耳朵，“鉉哥，那五百萬我們…”

“那個菲菲，我爸媽來了。”陳鉉暗道不妙，匆匆打斷她。

趕緊轉身看他父母的臉，二老顯然已把蘇菲菲的話聽了去，面疑惑，“鉉兒，什麼五百萬啊，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們。”陳媽直勾勾盯着他，頗有些焦急。

陳鉉拼命朝蘇菲菲使眼，想讓她先把這事瞞着，五百萬畢竟不是小數目，他真怕父母聽了會受不了。

不想，蘇菲菲回視他，輕輕搖了搖頭，太陽突的一跳，他心知不妙，正想勸阻，蘇菲菲撲通一聲跪下。

“叔叔，阿姨，求你們救救我爸媽。”陳鉉終是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伸出去拉她的手生生僵住。

這一刻，看着那個雙膝跪着默默垂淚的女人，他竟覺得陌生。

怎麼能？！她怎麼能這樣做？！

陳家二老顯然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震住了，面面相覷，幾乎説不出話。

最後，仍是陳鉉最先清醒過來，猛的拽起跪着的蘇菲菲，連拖帶拽把她往外拉，後面不知情的陳家二老連聲叫喚，“鉉兒，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菲菲，大家有話好好説。”門砰的一聲重重合上，走廊上兩行腳步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