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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有了歸宿不等於有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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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一旦有了那層關係,單獨在一起時就很難再有別的事情,即使有,哪怕是再要緊的事情,也要等親熱過了再説。當雪梅回到運陽賓館,興沖沖找到任光達住的房間,要聲討任光達欺騙她時,任光達肆無忌憚地在沙發上強暴了雪梅。

雪梅把這種強暴當作愛得強烈,同時把沖天的怒氣化作委婉地訴説“光達,你不該瞞我,你在中學時愛過我姐是不是?你現在還在利用我姐收購運河熱電廠是不是?你到底是報復我姐還是真的愛我?”任光達知道時隔僅僅兩天,雪梅什麼都知道了。他擁抱着雪梅説“瞞着你,是因為我愛你。我是愛過你姐,但你姐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我不可能再去破壞她的家庭,更不會報復她。我就是愛你,一切都是為了愛你,沒有別的。現在那層窗户紙捅破了,一切都大白天下了,怎麼樣,你媽同意了嗎?”雪梅嬌嗔説“她把我當我姐那時候啊,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媽那時可兇了,得我氣得想抱她下油鍋,她肯定對我沒好印象。”

“媽早開明多了,聽説你有錢,她眼都笑成一條縫了。”雪梅完全站在任光達立場上,順着任光達編派陸愛俠了。

這是戀愛中男女的意識錯位。彼此傾心,無話不説,愛,壓倒一切。只要説愛,哪怕一切都是謊言,哪怕一切都是欺騙,彼此都可以原諒。作為一個副縣長,雪梅不該把愛情視為至高無上的人生追求,但是,她在戀愛享受着弱智給自己帶來的幸福快樂,讓她淡忘了在官場上弱智帶來的痛苦無奈。

任光達的甜言語迅速融化了雪梅的警惕,雪梅的實話讓任光達更加看不起陸愛俠了。但他明顯不想提起那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他對眼前如花似玉的雪梅更興趣。

“來,我給你買件禮物。”雪梅跟着任光達跟到房間的牆角,牆裏鑲嵌着一個方方正正的保險箱。任光達擰開密碼鎖,取出一個小紅盒。雪梅上去奪過來,打開一看,是一枚金光燦爛的鑽戒。天下沒有女人不喜愛珠光寶氣的,她們幾乎都把戴金着銀作為身份和價值的象徵。但是,成的官場女人恰恰相反,她們會把世俗女人的追求作為恥辱,儘量淡化女人的別特徵,而強化自己的職業特徵。因此,她們很少戴金着銀,儘管她們不缺少珠寶首飾。雪梅從政以來,已經逐步觀察到女幹部的這個鮮明特點。因此,當她看到任光達給她的昂貴禮物時,也有怦然心動的一刻,但馬上就被副縣長的角取代了。她打開小盒的幾秒鐘,就蓋上了盒子。

“不喜歡?”任光達問。

“喜歡。但現在用不着。”雪梅蹲下把鑽戒放回保險箱。

任光達擰亂密碼鎖,然後站起來説“我想晚上找王啓明坐一坐,你一道過來吧。”雪梅説“我不喜歡和他在一起,我不去。”

“我是為你才請他的。他跟我説,你不跟他站在一個立場上,東倒西歪的,我不相信。我説,雪梅不是那種人,請他給個機會,你向他表白一下,你不是故意的。”任光達説得非常認真。

雪梅煩“他看不起我,我幹嗎看得起他?你別在裏面摻和了,我看他能怎麼我。”任光達摟住雪梅“別耍小孩子脾氣好不好。王啓明厲害得很,能通天,誰跟他作對,找死啊。你沒聽説他總把那句話掛在嘴上嗎,不他親媽媽,不喊你親爸爸。什麼意思?就是對人最下毒手。其實,在我看來,他對你沒什麼意見,就是怕你成為人家辦他的槍頭。我跟他一説,他很高興就同意今晚單獨和咱們在一起聊一聊。他願意給咱們一個機會,咱們也給他個機會,啊?”雪梅勉強答應。設身處地想想,雪梅也不想她和王啓明的關係搞得太僵,畢竟王啓明是縣長。雖説現在找到了歸宿,讓一顆漂着的心拴牢在一樹樁上了,但有了歸宿不等於有靠山。在官場,有靠山,心裏踏實。沒事,有人想着。出點事,沒事。出大事,有人扛着頂着。沒有扛着頂着,有人給推着磨着。沒有靠山,心在半空中懸着。想幹事,沒人支持。幹了事,沒人喝彩,還有人指指戳戳,下鈎子,使絆子,設陷阱,扣屎盆,造緋聞,説不定哪陣風過來就給你刮沉了,刮沒了。雪梅這些天就覺自己失去了分量。王啓明給她的批示少了,安排她開的會議少了,政府什麼活動,電視上報紙上看得到,自己卻沒機會參加了。本來以為不是自己分管的工作,不參加就不參加吧,結果有一天發現,自己分管部門的一個大活動,縣裏四套班子領導都參加了,獨漏雪梅一個。這是怎麼回事?雪梅還沒有多少搶權的意識,但隱隱約約覺到,自己讓人給晾起來了。那種滋味真不好受,有點像自己的孩子當着自己的面喊別人爸媽似的。這一切,大概是王啓明在作怪吧。平時都是他安排副縣長工作的,突然不安排雪梅工作了,意圖還不非常明顯嗎?擠兑雪梅唄。

失去靠山,丟了權力,在官場上還混個什麼東西。雪梅在班上沒事,翻看辦公室給訂的報紙。過去忙得四爪朝天的,沒工夫翻看報刊。這陣子好了,王啓明不安排事情,雪梅又無事不找事,正好無所事事,看報學習成為雪梅的正事。雪梅看到運河市報上刊登劉萬里到運陽縣視察並參加項目的開工典禮,其中有個項目是建設局引進的。雪梅多個心眼,我怎麼不知道這個項目開工?她把秘書小胡找來,把劉萬里視察運陽縣並參加項目開工典禮的報道送到小胡眼前“你知道不知道這件事?”小胡瞥一眼報紙,他看過,還在那張大幅照片上找到了自己站在台上的後腦勺“知道,就是上週四的事情,辦公室全體人員都去架勢捧場的。”

“是哪裏通知的?”雪梅壓着怒火問。

“應當是咱們政府辦通知的。”小胡毫無防備。

雪梅突然摔了報紙“那你們為什麼不通知我!?我難道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活動嗎?”小胡愣住了,但還想分辯“丁縣長,我沒接到你參加的通知,對不起。”雪梅相信小胡的忠誠,量他也不敢對自己隱瞞不報,但問題出在哪裏?雪梅突然對小胡瞪大眼睛説“去,把管主任給我喊來。”小胡得令轉頭就跑。

雪梅隨着又喊“回來!不要去喊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説,聽到沒有?”既然是政府辦通知的,那麼一定是管主任安排的。自從雪梅到運陽縣來報到以後,還沒看到管主任給她彙報工作,儘管她知道管主任是專為王啓明服務的,除領導整個辦公室工作以外,一直侍奉在王啓明左右,寸步不離的。但是,雪梅以為,幾個月下來,管主任一個照面都沒打過,是什麼原因。是自己沒給管主任機會,還是管主任在有意迴避自己?如果是後者,那管主任的態度就代表是王啓明的態度,即使不完全代表王啓明的態度,也起碼説明管主任是個政治嗅覺十分靈的人,在王啓明與各個副縣長之間,一有風吹草動,他都會江水暖鴨先知,變龍般地疏遠某位副縣長。這種小人待人處事的態度,雪梅實在厭惡,但沒辦法,官場無時無刻不會體會到小人當道的咬牙切齒。與其打草驚蛇,不如置之不理。雪梅初步嚐到沒有靠山的寂寞無聊和痛苦。

雪梅深深到,自己堅持真理,在王啓明嘴裏變成了不講政治;自己關注民生,在王啓明嘴裏變成了不執行發展這個第一要務。三番五次地吃王啓明的批評,嘴裏拖葷拉腥地批評人,怎麼只顧自己痛快,而不顧對方受呢?雪梅突然想明白了。劈頭蓋臉的批評是一種征服。服從征服,害怕征服,你就自然歸順他了。官場中一個個集團不僅是以利益為紐帶糾結在一起的,而且還是因征服和害怕征服才糾結到一起。正像森林中那些母猴聽信猴王糟蹋而百依百順不離不棄一樣,在征服中獲得保護,在歸順中獲得生存。深諳生存之道的管主任自然不會對單純的雪梅表現出什麼明顯的傾向了。

中午,雪梅到食堂裏吃飯。食堂裏只雪梅一個人在吃飯,冷冷清清的。雪梅清楚,別的縣領導都有應酬接待,用不着到食堂裏吃飯。一連好多天都是這樣。雪梅奇怪,自己既沒應酬,也沒接待,像個鐘擺似的按時上下班,吃飯時吃飯,上班時上班,別人應酬也沒有喊上自己。雪梅雖然剛進入官場,但也已經隱約覺到,沒有應酬接待,自己無所謂,可在別人看來,特別是食堂裏的廚師和服務員們看來,這是她沒本事。哪有當領導的,整天吃食堂的。據説本女人説,回家吃飯的男人是沒本事的男人。在中國,實際形成一種心理,不請人吃飯或沒有人請吃飯,同樣是沒本事的人。從服務員和廚師竊竊私語中,雪梅已經聽出他們的微詞。一個大膽的女服務員居然湊近雪梅的飯桌説“丁縣長,你要是不來吃飯,縣政府這個食堂就要關門了。”雪梅看那個服務員一眼,並不漂亮,卻塗脂抹粉打扮得很妖豔,雪梅有點討厭問“你們是想關門呀,還是想不讓我來吃飯呀?”那個服務員説“喲,哪敢不讓你來吃飯呀,要是關門了,咱們這些人可都去喝西北風嘍。”雪梅碗裏還有半碗飯就放下筷子,回宿舍去了。

下午還沒下班,雪梅就急切地打任光達手機“在哪裏請王啓明的?怎麼去的?”

“放在運河之舟上,下班我在你們樓下等,你和王啓明都坐我的車走吧。”看樣子任光達早已與王啓明約好了。

雪梅對運河之舟沒有概念,但王啓明和任光達肯定常去。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雪梅提包下樓。小謝把車開上門廳,等着雪梅上車。雪梅彎從車窗告訴小謝“今晚有個應酬,不用車。”小謝把車開走了。雪梅在黃昏裏一眼就看見任光達那輛停在國旗下的寶馬,但就是不動。雪梅主動走過去,任光達一直坐在車裏看着雪梅。雪梅坐上車的前排,任光達才解釋説“下班高峯,好多領導我都認識,沒敢開過去。”天漸漸黑了,王啓明辦公室的燈光越來越亮。任光達盯着王啓明的窗口在看,當看到那個窗口一黑,他就把車子徐徐開上了樓下門廳。

雪梅受到任光達的細心。

王啓明下樓來了,同時下樓的還有管主任。開始管主任走在王啓明身後,快到門廳裏,管主任突然竄到王啓明面前,一個箭步衝上來,像賓館的門童伸手給王啓明打開車門。王啓明上了車,管主任跟手關上車門。一整套動作,管主任做得非常稔。

坐在前排的雪梅鼻子裏哼了一聲,但沒有引起車上兩個男人的任何注意。坐在後排的王啓明一聲沒吭,彷彿車前沒人似的。任光達專心致志開車,車上沒人説話。雪梅非常憋悶,摁下車窗透透氣。伸手想打開音響,讓任光達輕輕地拂回去了。

車子開進運河邊上的一個停車場,下車步行到了運河岸邊。不遠處河裏有一條花舫,五彩繽紛的霓虹燈裝飾出雕樑畫棟,花舫頂上亮着幾個字“運河之舟”一條窄窄的跳板通向花舫。王啓明走前,雪梅在中,任光達殿後。上了花舫,雪梅才發現船上和地上差不多,穩穩當當的。到這裏來的食客不少,船舷上來來去去的都是人,包廂裏更是熱熱鬧鬧的。任光達訂的包廂在花舫頂部,非常安靜,而且可以看到運陽縣城的夜景。雪梅第一次來,好奇了一會,一進包廂,馬上就收了心。

三個人,一箇中心,就是以王啓明為中心。王啓明説喝什麼酒,就喝什麼酒。王啓明説吃什麼菜,就吃什麼菜。任光達對王啓明的菜譜比較瞭解,點了幾個不值錢的素菜,都是王啓明最愛吃的土菜。但任光達過意不去,到這地方就吃那幾個錢,表達不了任光達的心意。到這裏來不僅要吃特,更要吃身份。任光達自作主張,點了一個大份盱眙十三香龍蝦,一人一份深海三頭鮑,一人一隻大閘蟹,一人一盅魚翅羹,一人一條河豚。

“喝什麼酒?”任光達看着王啓明問。埋頭髮信息的王啓明説了聲,隨便。任光達會意,叫服務小姐,拿兩瓶五十三度茅台,發現假的一分錢不給啊。雪梅這一算,三人一頓吃下來,沒三千塊錢怕是打不住。錢花了,只要王啓明高興了。

酒菜上來。王啓明依然心不在焉,端起酒杯例行公事似的樣了樣,嘴還沒濕哩。任光達不好説什麼,自己先喝下去一杯酒。雪梅當然不會喝下去的。有了那層關係,任光達自然站在她一頭,也不會派雪梅喝酒。王啓明的手機放在面前桌子上,不時響起來,不是電話就是信息。請示彙報,沒安生過。雪梅有一點不明白,堂堂縣長,幹嗎老在那裏發信息?打個電話説得多清楚,用得着點點戳戳地發信息嗎?那一定是有什麼不好説出口的隱私。

“王縣長,咱們能不能不受干擾,喝酒?”任光達終於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