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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稀奇的蚱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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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晚上休息時,它的睡眠姿態沒有比這個更奇怪的了。當你見到它以後就會覺得特別的稀奇古怪了。它用顎咬入薄荷草的莖內,方的莖比圓的莖更能握的牢固一些,它只用嘴咬住它,身體卻筆直地橫在空中,腿摺疊着,它和樹幹成直角,這昆蟲把全身的重量,完完全全的放置在它的大腮上。

泥蜂利用它強有力的顎這樣睡覺,身體伸展在空中。如果按動物的這種情形來推測,我們從前對於休息的固有觀念就要被推翻了。

任憑風暴狂歡,樹枝搖擺,這位睡眠者並不被這搖晃的吊牀所煩擾,至多是在某個時候用前足抵住這搖動的枝幹罷了。也許黃蜂的顎像鳥類的足趾一般,具有極強的把握力,比風的力量還要強大許多。

儘管如此,有好幾種黃蜂和蜂都是採用這種奇怪的姿勢來睡眠的——用大腮咬住枝幹,身體伸直,腿縮着。

大約在五月中旬,那時候恩布沙已經發育完整了。它的體態和服飾比螳螂更引入注目。它還保留着一點幼稚時代的怪相——垂直的部,膝上的武器和它身體下面的三行鱗片。但是它現在已經不能捲成鈎子,它現在看起來也文雅多了:大型灰綠的翅膀,粉紅的肩頭,矯捷的飛翔,下面的身體裝飾着白和綠的條紋。

雄的恩布沙,是一個花花公子,和有些蛾類相似,更是誇張地用羽狀的觸鬚修飾着自己。

天,農人們遇見恩布沙的時候,他們總以為是看到了螳螂——這個秋天的女兒了。

它們外表很相像,以致人們都懷疑它們的習也是一樣的。因為外觀一樣,又都是昆蟲類的動物,所以人們沒有認真仔細觀察,也沒有考察過它們的行動坐卧,所以就猜測它們的生活習慣是一樣的。

但是,事實上因為它的那種異常的甲冑,會使人們想到恩布沙的生活方式甚至比螳螂要兇狠得多。但是,這種想法卻錯了,這個誤解對恩布沙是不公平的,無調查研究的結論是靠不住的。

儘管它們都具有一種作戰的姿態,但是,恩布沙卻是一個比較和平友好的動物呢!它不是一個好鬥好戰的惡劣的兇手。

把它們關在鐵絲罩裏,無論是半打(一打是十二隻,半打是六隻)或者只有一對,它們沒有一刻忘掉柔和的態度。它們之間都是和平友好,互利相處的。

甚至到發育完成的時候,它們幾個也是互相體諒,互相謙讓,互不侵犯的。它們吃的東西比較少,每天的食物只有兩三隻蒼蠅就足夠了。

食量大的小動物,當然是好爭鬥的。吃得飽的動物,把爭鬥當做一種消化食物的手段,同時也是一種健身的方式。爭強好勝,事事不讓人,從來不吃虧,這是典型的弱強食者的特點,它從來就是見便宜就佔,見利益就爭,見好事就搶。螳螂一見到蝗蟲立刻就會興奮起來,於是戰爭就不可避免地開始了。螳螂立刻就撲向蝗蟲,但是蝗蟲也不示弱,兩者你爭我鬥,蝗蟲用利齒撲向螳螂,但螳螂用它尖利的雙夾給蝗蟲以有力的反撲。你爭我斗的場面,十分彩。

但是,節食的恩布沙,是個和平的使者,它從不和鄰居們爭鬥,也從不用做鬼的形狀,去恐嚇外來者。它也從不像螳螂那樣,和鄰居們爭奪地盤。它從不突然張開翅膀,也不像毒蛇那樣作噴氣、吐舌狀。它從來也不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更不像螳螂那樣,食自己的丈夫。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它是從來不做的。

這兩種昆蟲的器官,是完全一樣的。所以這種格上的不同,與身體的形狀無關,與其外表也無關。或許可以説是由於食物的差異而造成的。

無論是人還是動物,淳樸的生活總可以使格變得温和一些,隨和一些。這些都可以營造一個和平共處的好環境。但是,自奉太厚了,就要開始殘忍起來。貪食者吃又飲酒——這是野發的普遍原因——從不能像自制的隱士一樣温和平靜。它是吃些麪包,在牛裏浸浸,這樣簡單的生活。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昆蟲,它是平和、温柔、和善的。而螳螂則是十足的貪食者。

雖然我的解釋已經很清楚明白了,但是還有人可能會提出更深一層的問題。

這兩種昆蟲有完全相同的形狀,想來一定也有同樣的生活需要,而為什麼,一種如此的貪食,而另一種又如此有節制呢?它們在態度方面,如同別的昆蟲已經告訴我們的一樣,嗜好和習並不完全取決於自身的形狀,以及身體結構,而是在決定物質的定律方面,還有決定本能的定律存在。

二、白麪孔螽斯
在我所居住的區域裏的螽斯是白麪孔的。無論在其善於歌唱,還是在其莊嚴的豐彩上,它都可以算得上是蚱蜢類中的首領。它生有灰的身體,一對強有力的大腮,以及寬闊的象牙的面孔。

如果要想捕捉它,這並不是什麼難做到的事,也並不煩人。在夏天最炎熱的時候,我們常可以見到它在長長的草上來回跳躍。特別是在岩石下面,那裏有松樹生長着。

希臘字dectikog(即白麪孔螽斯、decticns的語源)的意義是咬,喜歡咬。白麪孔螽斯因此取了這個名字。

它確實是善於咬的昆蟲。假如有一種強壯的蚱蜢抓住了你的指頭,你可是要當心一點兒,它會把你的指頭咬出血來,咬得你生疼,甚至有時疼痛難忍。它那強有力的顎彷彿是兇猛的武器。當我要捕捉它時,我必須非常小心提防它,否則隨時都有被它咬傷的危險和被它咬破的可能。它那兩頰突出的大型肌,顯然是用來切碎它捕捉的、硬皮的捕獲物時用的。

把白麪孔螽斯關在我的籠子裏,我發現蝗蟲蚱蜢等任何新鮮的食,都符合它們的需要。特別是那種長着蘭翅膀的蝗蟲,尤其適合它的嗜好。

當把食物放進籠子裏時,常常會引起一陣騷動。特別是在它們餓極了的時候,它們一步一步的很笨重地向前突進。因為受長頸的阻礙,它不能很捷地行動。有些蝗蟲立刻就被捉住,有的亂飛,亂蹦,亂跳,有的急了跳到籠子的頂上,逃出這螽斯所能捉捕到的範圍之外。因為它的身體很笨重,不能爬得那麼高。不過蝗蟲也只能是延長它們自己的生命而已,最終也無法逃被白麪螽斯蠶食的惡運。它們或因疲倦、或因被下面的綠食物所引誘,紛紛從上面跑下來,於是立刻就會被螽斯所捕獲,成為其口中之美食。

這種螽斯,雖然智力很低下,然而卻會用一種科學的殺戳方法。如同我們在別的地方見到的一樣,它常常先刺捕獵物的頸部,然後再咬住主宰它運動的神經,使它立刻失去抵抗的能力。和其他食動物一樣如哺動物虎、獵豹等等,它們都是先將所捕捉的獵物的喉頭管咬住,使其停止呼,喪失反抗力後,再一點點地享用它的體。

這是一種很聰明的方法,因為蝗蟲是很難殺死的。有時雖然蝗蟲的頭已經掉下來了,但它的軀體依然還能夠跳動不已。我曾經見過幾只蝗蟲,已經被吃掉一半了,還不斷地亂跳,居然被它逃走了。

因它嗜好蝗蟲,以及有些對於未成的穀類有害的種族,所以這類螽斯多一些,對於農業也許有相當的益處。

不過現在它對於土地上保存果實的幫助,是非常薄弱的。它帶給我們的主要的興趣,事實上是那些遠古遺留下來的紀念物。它留給我們一些現今已經不用了的習

我應該謝謝白麪孔螽斯,使我再次知道了關於幼小螽斯的一兩件事情。

它產下的卵,並不和蝗蟲,螳螂一樣,把它們裝在硬沫做成的桶裏,它也不像蟬那樣,將它們產在樹枝的裏。

這種螽斯將卵像植物種子一般,種植在土壤裏。母的白麪螽斯身體的尾部有一種器官,可以幫助它在土面上掘下一個小小的。在這個內,產下若干個卵,將四周的土鬆一些,用這種器具,將土推入中,就像我們用手杖將土填入一樣。用這樣一種方法,它將這個小土井蓋好,再將上面的土平整。

然後,它到附近的地方散一會兒步,以作消遣和放鬆。用不了多長時間,它就會回到先前產卵的那個地方,靠近原來的地點——這是它記得很清楚的——又重新開始工作。

如果我們注意觀察它一個小時,就可以看到這種全部的動作,不下五次以上,連附近的散步也包括在內。它產卵的地點,常是靠得很近的。

各種工作都已經完成以後,我察看這種小。只有卵放在那裏,沒有小室或殼來保護它們。通常約有六十個,顏大部分是紫灰的,形狀如同稜一樣。

我開始觀察螽斯的工作,就想看看它的卵子孵化的情形,於是在八月底的時候,我取來很多的卵,放在一個裏面鋪有一層沙土的玻璃瓶子中。它們在裏面度過八個月的時間,受不到氣候變化帶來的痛苦:沒有風暴,沒有大雨,沒有大雪,也沒有它們在户外必須經受到的、過度炎熱的光照和曬。

六月來臨時,瓶中的卵,還沒有表現出開始孵化的徵兆。和九個月以前,我剛把它們取來的時候一樣,即不發皺,也不變,反而表現出極其健康的外觀。在六月裏,小螽斯在原野裏經常可以遇到了,有的,甚至已發育的很大了。因此我很懷疑,究竟是什麼理由使它遲延下來的。

於是,就產生了一種意見,這種螽斯的卵,如同植物一樣,被種在土地裏,是毫無保護地暴在雨雪之中的。

在我瓶子裏的卵,在比較乾燥的狀況下,度過了一年的三分之二的時間。因為它們本來是像植物種子一樣散播着的。它的孵化大概也需要,需要適合它的一切孵化條件,如同種子發芽時需要濕一樣。這時,我開始決定要試一試。

我將從前取來的卵,分出一部分,放在我的玻璃管裏,在它們上面,薄薄的加上一層細細的濕的沙子。然後把玻璃管用濕棉花好,以保持裏面的濕度。無論誰看見我的試驗,都會以為我是那種在試驗種子的植物學家。

我的希望可以實現了。在温暖的,濕的環境之下,卵不久就表示出要孵化的跡象,它們漸漸的,一點點地漲大,殼顯然就要分裂開了。我花費了兩個星期的功夫,每個小時我都很認真仔細、不知疲倦地守候着它,想看看小螽斯跑出卵來的情形,以解決遺留在我心中很長時間的疑問。

那個疑問是這樣的。這種螽斯,按照慣例,是埋在土下邊約一寸深的地方,現在這個新生的小螽斯,夏初時在草地上跳躍,發育得完全一樣,長有一對很長的觸鬚,細得如同髮絲一般;並且身後生有兩條十分異常的腿——像兩條跳躍用的支撐杆,對於走路是很不方便的障礙。

我很想知道,這個柔弱的小動物,攜帶着這樣笨重的行李,當它到地面上來時,其間所有的工作,是怎樣進行的呢?它用什麼東西從土中開出一條小道路來呢?它有遇到一粒小沙就會折斷的觸角,少許的力量就會斷的長腿,這個小動物是顯然不可能從土坑中解放出來的。

我已經告訴過你們:蟬和螳螂,一個從它的枝頭、一個從它的巢出來時,穿有一種保護物,就像一件大衣一樣。

我想,這個小螽斯,從沙土裏鑽出來的時候,一定也有比出生以後,在草間跳躍時所穿的還要簡單而且又緊又窄的衣服,作為一種保護。

我的估計並沒有錯。這時候,白麪孔螽斯,和別的昆蟲一樣,的確穿有一件保護外衣。這個細小的,的,小動物,已經長在一個鞘裏了,六個足平置前,向後伸直。

為了讓出來時比較容易一些,它的大腿綁在身旁;另一半不太方便的器官——觸鬚——一動也不動地壓在包袋裏面。

它的頸彎向部。大的黑點——是它的眼睛,那毫無生氣而且十分腫大的面孔,使人以為那是盔帽。頸部則因頭彎曲的關係,十分開闊。它的筋脈同時微微地跳動着,時張時合,因為有了這種突出的、可以跳動的筋脈,新生的螽斯的頭部才能自由轉動。依賴頸部推動濕的沙土,挖掘出一個小。於是筋脈張開,成為球狀,緊裏,在它的幼蟲移動它的背,並推土時,可以有足夠的力量。

如此,進一步的步驟已經成功了,球泡的每一次漲起,對於小螽斯在中的爬動,都是很有幫助的。

看到這個柔軟的小動物,身上還是沒有什麼顏,移動着它那膨脹的頸部,攢掘土壁,真是可憐。

它的肌還沒有達到強健的時候,這真無益於與硬石的鬥爭啊!不過經過不懈的奮鬥它卻居然獲得了最終的成功。

一天早晨,這塊地方,已經做成了小小的孔道,不是直的,約有一寸深,寬闊得像一柴草。一般用這樣的方法,這個疲倦的昆蟲終於可以達到地面上了。

在還沒有完全離土壤以前,這位奮鬥者也要休息一會兒,以恢復它這次旅行後的力。再作一次最後的拼搏,竭力膨脹頭後面突出的筋脈,以突破那個保護它已經很久的鞘。這個動物就這樣將外衣拋棄了。

於是,這是一個幼小的螽斯了,它還是灰的,但是,第二天就漸漸變黑了,同發育完全的螽斯比較起來簡直是成了一個黑奴了。不過它成時的象牙面孔是天生的,在大腿之下,有一條窄窄的白斑紋。

在我面前發育的螽斯啊!在你面前展開的生命是太兇險了。

你的許多親屬們,在尚沒有得到自由之前,就因疲倦而死去了。在我的玻璃管中,我看到了好多螽斯因受到沙粒的阻礙而放棄了尚未成功的奮鬥。

它的身上長有一種絨將它的屍體包裹起來。如果我不去幫助它,到地面上來的旅行會更加危險,因為屋子外面的泥土更加糙,已經被太陽曬硬了。

這個有白條紋的黑鬼,在我給它的萵苣菜葉上咬齧,在我給它居住的籠子裏跳躍着,我可以很容易地豢養它。

不過它已不能再提供給我更多的知識了,所以,我就恢復了它的自由,以報答它教給我的那些知識,我送給它這個房子——玻璃管,還有花園裏的那些蝗蟲。

因為它教給我蚱蜢在離開產卵的地點時,穿着一件臨時的保護衣服,將那些最笨、最重的部份,如它的長腿和它的觸角等等,全都包在鞘裏。它又告訴我這種略微伸縮、乾屍狀的動物,為了它旅行的方便,它的頭頸上生有一種瘤,或者説是顫動的泡口——是一種原來就生成的機器,在我最初觀察螽斯的時候,我並沒有看見它用它作為走路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