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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零五萬卷經書一羽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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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以財贖身,就是用方家這幾年積蓄的財富,換取對方孔炤的從輕處罰。

方孔炤捻着須,又嘆了口氣。

俞國振説他是被連累了,但實際上方孔炤明白,哪怕沒有俞國振受猜忌之事,只要楊嗣昌不垮台,他也休想逃過這一劫。

而且,為他贖身的錢財…嚴格來説,也是俞國振這些年為方家準備的。

首先是河珠的份額,俞國振以河珠起家,當初為了獲取南京鎮守司的支持,也為了得到更多的現錢,曾將河珠的份額分成十三份,有一份便作為聘禮到了方家,而方家又將之作為陪嫁送還——但俞國振還是將之記在了方家名下。方孔炤與方以智都是豁達之人,對此也就接受下來。

然後是這幾年來的稿費,大明是一個文化昌盛的時代,讀書人眾多,故此印刷品的消費能力還是相當充足,這又是一個文化飢渴的時代,舊的印刷品質量低劣字跡模糊,在俞國振價廉物美的印刷攻勢之下,本不堪一擊,因此,文人當中,可以説俞國振要捧紅誰誰就能紅,比如説方孔炤和方以智父子,他們如今隱約有兩代文壇領袖、學術權威的聲望,幾乎可以同錢謙益相提並論,原本同方以智齊名的復社諸人,如今都頗有不如!這樣一來,他們父子的潤筆也是個不小的數目,至少不遜於家有千畝良田?br/>不過現在方家可謂多年積蓄完全掏空,雖然方孔炤還是認為,雷霆雨皆是君恩,但從方以智毫不猶豫放棄準備多時的科舉‮試考‬。還是能看出,至少在方以智心中,大明朝廷的功名利祿,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説起來我們還都是第一次來新襄,此前就聽着濟民吹噓。如今可以親眼一見了。”

“我家官人才未吹噓。”身邊的一個虎衞有些不滿地道:“新襄的情形,只會比我家官人説的更好!”

“哈哈,是,是。”方孔炤阻止了方以智試圖爭論的舉動,將他拉到一邊。臉有些沉重:“吾兒,這些虎衞,都是濟民的死士,在他們面前,對濟民還得尊重一些,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

“是。”方以智想到自己要與一個年輕的虎衞爭論。也覺得有些無聊,笑着點頭。

船靠上了碼頭,對於碼頭上的建築,方氏父子倒不覺得新奇,因為隨着水泥的推廣。在金陵,他們也見到過類似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房屋,也聽俞國振和方子儀提起,整個新襄幾乎全是這般模樣。但跟隨他們來的其餘人,卻不是如此,其中陳子龍最是咋舌:“此處盡皆由水泥紅磚而成。莫非便是俞濟民住處?”

“這只是倉庫,哪裏是住處,住宅區還在裏面呢。”碼頭上的管事笑眯眯地道:“諸位先生請稍待。若是想參觀,我們也會遣人相隨,已經派人通知我家官人,很快便會來接了。”跟隨方氏父子來的,可不只是他們的家族親眷,方以智在金陵時就以豪好客著稱。堂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結識的落魄文士失意儒生,聽聞他千里隨父南謫,個個都要跟來,比如説徐孚遠、何剛等,而陳子龍來則不同,他是來接替王傳臚的欽`州知州之職的,因此多少有些尷尬。

“怎敢勞動濟民?”方孔炤道。…“老先生切莫客氣,你是官人長輩,便是我們長輩。”那管事知道他的身份,又笑着道:“我家官人雖不是重虛禮,但親親長長,卻是講究的。説起來,那些白皮番夷,倒是真不知尊老敬長,子呼父名,孫言祖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聽他説起歐羅巴人的一些趣事,倒也妙語如珠,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因為有事暫時離開,方孔炤捋須嘆道:“濟民手下倒是人才濟濟,只是這樣一個管事,便見聞廣博至此…吾兒,汝等於此,當謙遜才是。”他反覆教育兒子,方以智和方其義都是應是,旁邊的方以智諸友,也一個個凜然。

方孔炤最擔心的,就是兒子的這些輕狂之友,這些人自負文章經術,最愛的就是指點江山昂文字,俞國振行事不羈小道,不為古訓所速縛,這些人未必能夠理解,若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俞國振,便是俞國振自己大度不與計較,可俞國振的手下卻未必有那麼好説話!他們參觀過了一遍碼頭,對於龍門吊、蒸汽機,都是嘖嘖不已。方以智的這些朋友,雖然帶有年輕士子共同的浮躁,但有一點倒好,就是對於實學很是喜歡,因此沒有誰會説“奇技巧”之類的蠢話,相反,個個都覺得這是新襄之所以了不起的關鍵。

有些人已經在討論,若是金陵碼頭上也有這些機械,金陵港一吐會增加多少了。

“官人過來了!”正當眾人議論得興高采烈之際,突然管事的又跑來説道,緊接着,眾人便看到遠處過來的自行車隊。

自行車比起軌車,還是要快些,或許過些時,當蒸汽機車取代軌車之後,這種局面才會徹底改變。俞國振停下車,他一身虎衞的軍服,看上去英姿發,見到方孔炤後行的也是軍禮,方孔炤忙還了一揖,他卻側身讓開。

這讓方孔炤甚為滿意,原本他有些擔心,俞國振如今得志,而自己是落魄來依,俞國振的態度會有所改變。

“濟民,雖未入寶山,我如今已覺得不虛此行了。”方孔炤笑道。

“伯父一路辛苦,子儀和兩個小的都在家裏等着。”俞國振回頭看了看,然後也笑了起來:“小侄急切要見着伯父與密之兄長,所以跑得快了些,姑丈還在後頭,馬上就會到!”

“你們年輕人去説話去。老夫在此飲茶就是。”方孔炤見兩個兒子在旁邊目光閃爍,便笑着將俞國振打發走。

“濟民哥哥,你只想見父親和密之兄長,就不想見我這個兄弟?”方其義搶在兄長之前説話,俞國振看着他如今也已經是大小夥兒。便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説想不想見,我給你留的作業,你都做完沒有?為何許久沒有收到你的信,不見你報告學業情形了?”因為受着方以智和俞國振的雙重薰陶,方其義對於實學也是極為痴。而方家也不指望他走科舉仕途,有意培養他這方面的才華。方其義家學淵源,聰明更在方以智之上,故此對於物理學極興趣。他膽子還大,許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都敢做。聽得俞國振這番問話,方以智笑道:“他哪裏敢寫信。上回他放個風箏到天上去,結果將天上的雷引了下來,將半邊山和一間房子都燒掉——他還説這是驗證你所言,天上之電究竟是怎麼回事!”

,俞國振一拍自己的額頭,臉上出驚悚之:“我可沒有教他這個。只是上回他問起為何皮磨擦之後能起羽,偶爾提過那是電的緣故…好你個方直之,你這可是自己犯錯,卻推到我頭上!”

“呵呵,你是兄長,不給我這當弟弟的擋災還算什麼兄長?”方其義嘻嘻笑道:“別的東西燒了沒事。燒掉的可是老大人這些年藏的萬卷經書,老大人可是大怒,但得知是驗證兄長你的説法。你知道他老人家是怎麼説的麼?”

“怎麼説的?”

“引得好,引得好,萬卷經書,原本不如一羽可證大道。”方孔炤的豁達,倒是讓俞國振刮目相看,不過想想也是。方孔炤研《易經》,對於陰陽參化萬物本源。原是極興趣的,這些年來也受着俞國振的影響,看了不少實學的書,並且想着用聖人之言來詮註實學之道,用實學之道來印證聖人之言,當然不會太在意這些。

“濟民兄長,我有句話説在前頭,我要去你們的研究所看看,你不是説那裏有不少你的得意門生麼,我也要去!”方其義又道,他眼中閃爍着灼熱的光芒。

他自幼便敬佩兄長方以智,後來認識了俞國振後,又開始敬佩俞國振,因為有方以智這樣光彩奪目的兄長緣故,他身上沒有光大門楣振興家業的負擔,反而能將全部力都投入到實學當中來。其中的種種奧妙,讓好奇心極重的他難以自拔,此次南下途中,早就計劃着來這裏後要做什麼了。

“放心,等你們安頓好了,便帶你去研究所,不過話説在前頭,到了那裏,可不許胡亂來,特別要注意安全,象從天上引雷電之事,一切要有萬全之備,才能來做。”俞國振在得知方其義已經開始研究天上的雷電,心中真可謂狂喜,在蒸汽機之後,他要研究的便是電力,事實上一些基本的東西,在新襄的技術儲備中已經有了,比如説用硫酸和鋅、銅製造的電池。但俞國振自己每天的事務繁雜,他只能指出一個研究方向,具體研究員則還欠缺,方其義若是對這方面有興趣,正好可以組建一個電學研究室。

俞國振知道,電機若是能成,對於水力豐富的新襄體系來説,會有什麼意義。而且,有了電,新襄的工業生產又能向上進入一個新的台階,能生產出更多戰略物資,別的不説,有了電分解氫就容易得多,用氫制氣艇,比起現在的熱氣艇可是要好用,而且有了電,就有了鋁,將鋁賣到歐洲去,可是價等白銀!

就在這個時候,陳子龍言道:“濟民,聽直之説,你認為經書萬卷,不過羽一團,這是何道理?”(抱歉,因為裝修的事情,又更晚了,裝修真煩人,泥工讓我買蹲坑便池,結果買來的不合用,又要退,事先沒説清楚多厚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