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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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説帝旭是個昏君,然而昏君不該有如此徹世事的犀利雙眼。那神,分明是種清醒的瘋狂。
過了好一會兒,奪罕才想起上前去看看那柄劍。
它被鑄成闊劍樣式,分量沉重,常人雙手也未必能揮舞自如。玫瑰金的劍身長達三尺五寸,最厚處近有六分,浮凸的隼翎紋不知是什麼材質,泛出彤紅明亮的澤,自口處向上舒展至鋒尖,有如猛禽羽翼。劍柄尚未裝好,着一尺長的柄骨。
奪罕不住伸手去觸碰,卻被燙得陡然縮回。
這柄劍還遠未冷卻,散發着如焚的炙氣,勾出紋飾的只是紅熱的玫瑰金。他注視自己的指尖,一連串水泡正從灼紅的皮膚上膨脹出來,疼痛難忍。
領隊的千騎在小苑門口攔住了奪罕,兩名陌生的羽林軍緊隨其後。見千騎黑着一張臉,奪罕不自覺地將受傷的手縮進袖子裏。
“方濯纓,你為什麼不在營房?”奪罕剛要編造一個説得過去的理由,軍官擺手打斷了他:“你回去收拾東西,跟他們走。”
“去哪兒?”奪罕心裏湧起莫名的驚慌。蘇鳴曾承諾五月就讓他離開羽林軍,此時調職,吉凶未卜。
“今兒起你不用在北小苑門口守夜了,上頭調你去霽風館。”奪罕知道多説無益,只得點頭從命。
陌生的羽林軍之一説道:“霽風館的守衞都住在館內,你收拾好東西,就帶上牌來報到。”奪罕的右手在袖筒裏一動,險些伸了出來,及時換了左手,接過鐫有“霽”字的牌。
那午後,奪罕跟隨內侍走進霽風館側門,手中的鋪蓋和包裹不時磕絆兩腿。
館內宮牆森嚴,古木蒼翠,靜得近乎可怖,每走一步,他便聽見背上盾牌與弓箭互相撞擊的聲音,突兀得有如鑼鼓鳴響。
先帝的第三子昀王病逝之前,這裏曾是他的居所。昀王自幼體弱,稍受驚嚇便高熱不退,先帝將城中最為幽靜的宮室賜他居住,也未能挽救他少年夭折的命運。昀王殪後,霽風館空置多年,值守的羽林郎都是些兇橫膽大之輩,他們吹噓説,在月晴好的夜裏,昀王的幽魂常在館內的霜平湖面上漫步,一陣微風便會吹散他的形體。
入門走了近一刻工夫,路徑曲折,除沿途守衞之外竟未再遇見旁人,領路的內侍也始終緘口不語,奪罕簡直疑心那傢伙嘴裏並沒有舌頭。
“你帶我去哪兒?”他忍不住打破沉默。
蒼白的中年宦官睨了他一眼,神中捎帶三分媚態,活像個婦人:“見咱們主子。”
“這兒什麼時候有人住了?”
“皇上把霽風館賞給新任的鳳庭總管大人啦。”
“鳳庭總管?”宦官細聲回答:“是咱們內侍的頭兒,總領後宮一應事務。”他停下腳步,側身讓開,前頭是兩扇對開的朱漆大門。
若説這是羽林衞的營房,也未免過於奢侈了。奪罕疑惑地看着宦官,後者只是謙恭地將頭垂得更低,示意他進去。
門扉一觸即啓,輕輕朝兩旁盪開,如有看不見的手在牽引。奪罕邁步向前,發現自己來到一處清淨內院。他解下背上的盾與弓,提在手上。內侍並未跟着進來,只從外頭將朱門無聲掩上。
四方院牆內只剩下奪罕,與那座疊檐飛角的小巧宮室。
他徑直走上前去。
房門虛掩着,內裏垂下密不透風的錦緞帳幕。奪罕放下手中的行李鋪蓋,掀開帳幕。
四月微薰的天氣,屋裏還生着火,熱得人幾窒息。偌大房間裏唯有一盞琉璃八角燈,有人斜倚榻上,就着燈光展讀手中書卷。
奪罕心中的某一部分收緊了。他一步步靠近,那人的身形輪廓如同從黑暗的水中緩慢浮現,越發真切。
“是你。”奪罕悄聲説。
那人並無言語,仰首看着奪罕,秀長雙目冷然瑩澈。兩個月未見天,他容慘白,像個鬼魂,錦袍領口微敞,裏頭看得見鎖骨,線條是刀鋒樣的明晰。
奪罕無聲低頭,一陣細微戰慄傳過他的肩膀。
那人角的刀痕跳了一跳,仍是什麼也沒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