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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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大人物的煩惱與夏文這些來帝都準備‘’闈的小人物無關,這個年,夏文幾個過得熱鬧至極,男人們在外頭自開一席,趙長卿陪蘇先生在裏屋另坐,還叫了兩個唱曲的娘子來唱曲助興。,最新章節訪問:。
及至子時,男人們放了代表“高升”的煙火和爆竹,鬧哄哄的説笑幾句便各回各房歇了。
前頭丫環挑着明瓦的燈籠照路,夏文挽着趙長卿的手,身上帶着微微酒氣,道“不知道爹孃此時在做什麼?”趙長卿道“肯定也像這樣在唸叨着咱們吧。”夏文一笑“也是。”過了年,‘’闈彷彿瞬間即至,趙長卿與蘇先生早把‘’闈的一應用具準備齊全,到大考那,兩人還準備去送考。夏文漱了口,道“我跟寧弟他們一起,又不會丟,不用送了,你跟先生好生在家裏待著吧。這會兒四更剛過,外頭冷。先生有了年紀,彆着了風。”
“多穿幾件衣裳就是。”趙長卿遞上手巾給他,道“走路都不結實的人,不送你過去真不能放心。行了,説不定一輩子就這一次機會,你也叫我體驗一下。”夏文笑“誰説一輩子就一次機會的,以後夏武、長宇他們肯定也要科舉的。”趙長卿笑着為夏文理理衣領“送你就這一次機會。”夏文笑“壓力有些大啊。”
“做過大夫的人,這算什麼壓力。”趙長卿道“開方下‘藥’時,錯一味就可能要人命,那才叫壓力。”夏文還想再説兩句別的,聽到趙長寧在院裏喊他,應一聲,就帶着趙長卿出去了。趙長寧催道“姐夫,快點!咱們早些去,佔個好位子。”夏文笑“你姐姐送咱們去。”趙長寧掖揄“您可別帶上我,我就是添頭,順帶腳兒的。”夏文哈哈一笑,並不耽擱“咱們這就去吧。”頭一天要排隊要檢查要分考間,故此,一行人四更天就紛紛起‘牀’,用過早飯帶着考箱坐着車馬趕去貢院排隊。科舉為免作弊,不能穿夾不能穿棉,向來只能穿單衣。如今二月天,‘’寒料峭,諸舉子們都是裏三層外三層的單衣,一件件的往上套。到了排隊的時候,考箱只能自己拎,一個個的在晨風中就有些瑟縮。趙長卿在車裏看得直想笑,道“這龍‘門’真不好躍。”蘇先生手裏抱着個紫銅手爐,身上圍着大‘’氅衣,看都不看外頭一眼,車壁上掛的玻璃蘇燈映出蘇先生淺淺的笑容“要是好躍也不是龍‘門’了。”前頭都是人,趙長卿蘇先生來得早,馬車佔了好位子,隨着舉子們來得愈發多,透過車窗看到的也只是人頭了。趙長卿便坐回車裏,道“誰都看不到了。”蘇先生笑“他們這幾人,哪天不見,那有什麼好看。等一會兒才有好戲看。”
“什麼好戲?”蘇先生賣個關子“一會兒就知道了。”趙長卿便不問了。
一時主考官監考官諸位大人敲鑼打鼓浩浩‘蕩’‘蕩’的來了,趙長卿忍不住揭開車簾向外瞧了一眼,能做考官監考的基本上都是朝中有些品級的官員,相對的年紀也都不小了,林隨一身玄‘’大裳坐於馬背,俊美的臉上帶着隱隱的肅殺,當真是鶴立‘雞’羣,端得是氣派非常。非但趙長卿一眼看到林隨,便是大多數人抬首間,第一眼看到的也是林隨,實在太耀眼了。
趙長卿道“這就是監察司的司長吧。”蘇先生也湊過去瞧一眼,點頭“正三品孔雀補子,就是了。”趙長卿忽生好奇之心,問“先生常説宋侯爺年輕時被稱‘‘玉’人’,依先生看,是宋侯爺俊美,還是這位林大人俊美?”蘇先生道“林大人美則美矣,太過‘陰’柔了些。要我説,不及宋侯爺年輕時。”趙長卿一笑“真不知宋侯爺生得何等形容?”蘇先生想了想,道“要我説,與小紀賬房有些像,不過,真細作比較,小紀賬房還是多有不如宋侯爺之處的。”師徒兩個在車內討論帝都美男,趙長卿又隱隱覺着好笑,前世她出‘門’多看男人一眼都不敢,畏縮膽小的令人厭惡,如今倒可大大方方的議論起帝都的美男子來。
主考官大人主持祭過各路鬼神,祭過孔聖人,便開了貢院大‘門’。此時,原本噪‘亂’的排隊隊伍變得安靜許多。大隊的監察司人手先進了貢院,連帶着‘門’口檢查的都是監察司的人。
趙長卿並不能看到近前的景況,卻不妨礙她跟着心驚膽戰。無他,不多時就會鎖出一個做弊攜帶的舉人出來,一旦被抓住做弊,非但身上舉人功名難保,一輩子的科舉資格也沒有了,故此,被抓者無不嚎啕哀求、抑或大呼冤枉。凡這種,無不是嘴裏上胡桃,直接枷靠路旁示眾。趙長卿唏噓道“寧可考不中,好歹還有個舉人出身。這一旦被抓,可是啥都沒了。”
“你哪裏知道男人對權勢的野心。”蘇先生沒有半點同情,道“一旦沒被抓着,一輩子的前程就是妥妥的。”就這一關也被抓了幾十人出來,到東方晨光初升時,漫長的舉人隊伍總算全數進去了。貢院外頭站了一排銬枷示眾的做弊者,餘者送考的眾人紛紛帶着一臉倦意散去。趙長卿道“先生,咱們也回去吧。”
“再等一等。”師徒兩個在外又等了大半個時辰,接着又有十幾位衣衫不整的被鎖了出來,蘇先生道“這都是往身上寫字的。”趙長卿歎為觀止,後來夏文自考場出來方知道,進‘門’只是第一道檢查,進去後還得光了再查一遍…種種招術,令人無語。
蘇先生此方道“回吧。”蘇先生與趙長卿過得頗是悠遊自在,並不似別的送考人家那般心下萬千掛念,不過也派了平安出去在貢院大‘門’守着,聽些新鮮事來取樂。
平安説的神乎其神“如今貢院上頭連鳥都不準飛進一隻去。”趙長卿問“這是為什麼?”平安道“如今題目都出來了,怕有人用信鴿往裏頭送信做弊。”
“還會有這種事?”
“都‘’了好幾只下來。”趙長卿大開眼界,與蘇先生請教“先生,以往‘’闈也是如此麼?”蘇先生反問“你説呢?”趙長卿本就是個聰之人,思索片刻,道“只是不知往年是否也如今年這般查出諸多作弊的舉子來。”蘇先生笑“是不是覺着這科舉也不過如此?”趙長卿道“這個早秋舉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就是阿寧考秀才,爹爹也帶着他拜訪過知府大人。秋闈時有‘門’路的誰不去走‘門’路,只是不知這麼多做弊的。”蘇先生道“那是他們沒遇到監察司。”趙長卿沉‘’道“自去年九月,監察司抓了那些舉人們進去,到‘’闈前也沒放一個出來。外頭的話就不大中聽了。如今‘’闈,監察司這般鐵面,擺明了是要打文官的臉。”蘇先生笑“那些被搜檢出來的只是舉子,還説不上是官。”趙長卿道“連這種半夜飛信鴿的法子都能使出來,不定還有什麼不可思議、千奇百怪的事兒出來呢。我就不信,考場的監考官個個就鐵面無‘私’,這若是有什麼把柄落在監察司手裏,監察司難道會跟他們循‘私’?”趙長卿長長一嘆“我算是看明白了,這朝中的事與家裏的事也沒什麼差別,説不得陛下就是要監察司與文官別個苗頭才好呢。”
“這話有些意思,只是不該這樣説。”蘇先生糾正趙長卿,道“皇帝給監察司獨立於六部九卿的地位與權利,監察司心中只要有陛下,方對得起陛下的信任與愛重。科舉本是朝廷掄才大典,能者上,庸者下,若是淪為個別人營‘私’舞弊、培植黨羽的工具,將陛下置於何地呢?”蘇先生一笑“以後要這樣説話,方是光明正大、大義凜然、堂堂正氣之道理。”趙長卿簡直心服口服,認真道“先生,以前我就特佩服你,如今我更佩服你。”蘇先生淡然道“我也不過是比你多活了幾十年,就算我不點撥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也能明白。”
“那可不一定,先生告訴我,我能明白。不然就如同一層窗户紙,捅不破就永遠覺着模模糊糊的。”趙長卿能明白,倒不是她天生聰穎啥的,主要是她做過生意,如今主持中饋,這些年,她也明白了一些世理人心。天下的道理,其實都大同小異。未曾接觸過政治時,只覺着高山仰止,真正加以剖析時才明白,原來朝中權利鬥爭與尋常的兩個潑‘婦’罵街也沒什麼差別。唯一不同的就是,能在朝中出頭的都是聰明無比的傢伙,他們的爭鬥自然要複雜百倍千倍。
趙長卿在蘇先生的指導下對政治有了一些瞭解,她此時深深的認為,人有的時候真的是要一些運氣的。如同這次所有沒有後台的舉人們,因監察司與文官系統的對立,他們便有了空前絕後的運氣:因為他們面臨的將是一場相對公平的‘’闈。
‘’二月,院中的‘花’木開始染綠‘’芽。天氣轉暖,屋內的水仙‘花’開到‘’便盡數凋零了去,外頭的‘’‘花’燦爛的如同這場轟轟烈烈的‘’闈一般。
在貢院考了九天,文章如何暫且不知,倒是人人皆考出了一身餿臭氣。夏文等人被接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第二件事便是吃飯,吃飽喝足‘蒙’頭便睡,夏文睡的最少,也一覺睡滿了十二個時辰,如趙長寧,直睡到了第三天早晨方罷。
趙長卿笑“虧得咱家不缺大夫,這世上也沒一種磕睡病,覺着如何?”趙長寧道“餓啊,永壽還不叫我吃飽。”
“睡了這麼長工夫,是不能吃得太飽,先喝一些米粥讓腸胃適應一下,吃兩清淡的才好進葷腥。”趙長卿問他“題目難不難?”趙長寧好歹也是考過舉人的,道“不太難,反正我全寫上了。”趙長卿笑“那就好。”趙長寧雙手合什“菩薩保佑叫我一次過,我可是死都不想考第二遭了。”趙長卿:…
還是問她弟弟“怎麼了,這九天考得這樣痛苦?”她家出身尋常,趙長寧也素不是嬌慣的‘’子,不至於連這點苦都吃不得。
趙長寧年紀小,頭一遭‘’闈,就是不過也沒啥,再加上他率直的‘’子,心裏素質很不錯。趙長寧連連嘆氣,悄悄同他姐道“試考倒沒啥?無非就是做文章。就是在考格里悶九天,我也悶的住。就是進場檢查…真不是人過的。”他姐只知道進了貢院還要了衣裳查一回,天哪,趙長寧可是長了見識,往手臂‘’膛上寫字算尋常的,還有在大‘腿’上寫的,再者,更有人將小抄藏在忒不雅的地方被人查出來的,趙長寧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那些苦‘’的搜檢過程。當然,他沒有被那樣搜檢過。如果真的要那樣搜撿,相信大多數舉人寧可一頭撞死在孔聖人的靈牌面前,實在太有辱斯文了。光檢查已是底限,趙長寧慶幸自己生得不錯,且自幼習武,身量也算英武,就算與一羣舉人們赤|‘’相見,他也很能見得人。只是不知監察司那些傢伙的眼睛是怎麼練出來的,他們這一,但凡有問題的都能揪出來。
趙長寧年紀大了,不似小時候什麼都與姐姐説,他語焉不祥道“我們這一屆,説的上是搜檢最嚴的‘’闈了。”趙長卿道“搜檢嚴一些,對你們才公平。”趙長寧也知此道理,不過,他還是十分的站不住腳,道“我聽説西山寺的菩薩最靈了,趕明兒我得去拜拜,求菩薩保佑我一科得中。”趙長寧便跑出去約人一道拜菩薩去了。
趙長寧原是想找梨果一道去的,梨果去年就把帝都的菩薩們拜了遍,跟菩薩關係比較,人見面好説話麼。梨果這幾正要等他哥,沒啥心思去拜菩薩,趙長寧道“梨子哥那麼大人了,難道還能丟了不成?”梨果篤定“這一二必到的。”趙長寧同梨果自幼一道長大,道“去年走的時候,梨子哥不是説考前來麼?他定是生意忙,方延了幾,你別擔心。”梨果慢道“不見得是生意忙,他是故意來晚的。”趙長寧不明白“這是怎麼説的?”梨子對他哥的小心眼兒一清二楚,長嘆“他肯定覺着在‘’闈前不來,我更有壓力,便能考得更好。”趙長寧無語,問“還有這個關係?”梨果隨手拿了本書慢慢的翻開一頁,對他哥古怪的小心眼兒亦是無奈“我哥覺着有。”梨果這孩子,自來是個慢的,心下卻明淨的很,對他哥的瞭解簡直到了骨頭裏。第二,梨子便一身錦繡,滿面‘’風的掐着子來了。
先是將各家的家信都分了,與諸人寒暄了一遭,便去了屋裏休息。梨子的屋子早便收拾好的,就在梨果隔壁。梨子沒去自己屋,他去了他弟的屋子,氣派萬千的往他弟臨窗書桌前的老榆木太師椅中一坐,笑眯眯的問他弟“文章做得如何?”梨果一幅老實巴‘’的模樣,嘆道“哥你去年明明説我考前就來的,我考前就惦記着你,你總不來,我還擔心你是不是路上出了事,到了貢院也是想着你的事,也不知做了些什麼文章。”梨子一聽這話,險沒暈過去,拍着大‘腿’直叫喚“你個笨蛋!我一個大活人,能出什麼事!你惦記我做甚!總想這些沒用的,怎麼能考好!”梨果斜着眼睛看他哥,道“那你不早些來。”梨子是想給他弟施加一點壓力,讓他弟考得更好,可萬萬沒想分他弟的心哪。梨子摧心催肝,氣道“我要知道你這沒出息勁兒,飛也得飛來!”
“大前年有個舉人,就是沒考好,家裏絮叨個沒完,那舉人直接跑到西山,找了棵歪脖兒老槐樹上了吊,你是不是也想‘’我上吊啊。”梨果抱怨“我都想你小半年了,一來就沒兩句好話。”梨子此方想起讀書人心裏嬌,經不得催折,不想他弟也在此列。看他弟放了狠話,梨子當真是半句重話也不敢説了,連忙道“呸呸呸!這晦氣的!考不中咋了!咱家現在也是家財萬貫,你現在已經是舉人老爺,怕個啥!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不顧渾身疲倦,忙對他弟噓寒問暖起來,生怕他弟想不開去找老歪脖兒樹。
梨果還拿捏起來,道“那我要考不上進士,哥你不會嫌棄我吧?”梨子信誓旦旦“看你這説的,我有個舉人老爺做弟弟,哪兒能嫌棄?我跟別人説起來,臉上有光!”
“真的?”梨果滿是懷疑的樣子。
梨子拍‘’脯做保“一千個真!一萬個真!”梨果又道“這兩天總覺着怪悶的,等哥你歇好了,咱們好好兒逛逛帝都城。”去年他哥來除了忙生意,就是忙拜佛,正經沒去過帝都城裏的好地方。梨果住了大半年,知道了些有好景緻的名勝之地,想着帶他哥去轉轉。
梨子口道“我哪兒有空——”對上他弟惆悵的小眼神兒,梨子忙改口道“有空有空,我本就沒什麼事,你覺着哪兒好,咱們好生逛逛。”梨果還滿是不解的跟他哥傾訴心事“哥,你説怪不怪。你沒來的時候,我幹什麼都懶懶的,沒啥‘’神。你一來,我就有些‘’神了。”梨子情不自的抱住他弟,一顆老心軟成一汪‘’水,道“我家果子想哥了吧。”
“想。”梨果點點頭,問“哥,你想我不?”梨子罕見的表白了一下自己的情,斬釘截鐵“想!”作者有話要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