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夏陽淵林泉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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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應風一把將《還魂拳譜》攢手裏,沒得商量。
他非常確定雜項或武功目錄裏,沒什麼價值兩百點的使用手冊,當中必有蹊蹺,即使如此,雪蛛布料抵禦凡兵綽綽有餘,毋須在細瑣處纏夾,反正以後需要再換,況且,為防有詐,最後還得換樣東西。
“我要換雜項目錄裏的‘越世之眼’。”越世之眼,兑換點數一百點,説明只有寥寥十六字:“神域大千,庸凡難見,贈君慧眼,靈光乍現。”圖是名持卷夜讀的青衫書生。
應風不相信有什麼靈眼,但此物的低廉售價卻預示了一個可能的陷阱。若使者未換越世之眼,帶回“人世”的秘笈,極可能全是白紙,羽羊神只要推説“神域之物在人世無法使用”連秘笈也省了。
這是非常典型的郎中手法,就算有半痴劍、紫苑鱗甲等,青年亦未輕信降界之説。一個庫容廣袤、歷史悠久的暗行組織,或心機深沉計算密的陰謀家也可能辦到,眼見不足為信。羽羊神沉聲笑起來,不是油膩促狹的口氣,彷彿回到初輪全軍覆沒的當下。
那是圖窮匕現之際,快認輸的梟狂氣度,是令人回味尊敬的對手。
“不愧是四千點的男人。容吾提醒諸使。
降界的一切,請勿向凡人言説,違者亦死。
“此外,因汝等被吾復活了一次,魂魄穿過幽泉再回到軀殼裏,歸返人世時會有少許不適。
畢竟沒什麼是毋須代價的,應使請務必撐過去,那麼,就下次見了,吾先行告退。”對話的終末印象是一片漆黑。
似是在羽羊神説完的下一霎,應風便昏死過去,快到沒有絲毫覺殘留:沒有疼痛,沒有物藥生效的異樣發熱或發冷。
甚至沒有被摩擦過光滑水的皮所殛的刺疼麻痹…什麼都沒有。反正不合理之事的清單,已快追上通天壁的山道長了,也不差這一件。
應風在房內的牀上醒來,渾身滾燙,頭重腳輕,掙扎坐起的瞬間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把腦袋摔進穢物桶裏,順勢又嘔了一通酸水,吐得死去活來。自上山以來。
他沒生過這麼嚴重的病,時間在嘔吐、發熱,以及浸透被褥的冷汗中徹底喪失,等到能好好同福伯説話,才知從發病起算整整過了五天。應風是現今唯一住在風雲峽的嫡傳,住在這兒的卻不僅僅是他而已。
為維護屋宇,灑掃庭除、灌溉草木等,還要服侍本脈傳人的衣食起居,應風有一位管事、一個廚子,六名僕婦與長工。
早前還有兩名婢子叫茗荷池月,其時茗荷十八,池月十九,都是幼年被賣上山來,專責照顧身體衰的韋太師叔,老人死後就跟在他身邊,十分親近。
風雲峽無師長坐鎮,為免風言風語,應風領了青鱗綬不久,召來荷月二婢細説分明,給了筆極豐厚的奩資打發回鄉。
雙姝哭着不答應,最後是福伯一拍桌頂,難得發怒:“你們就不怕敗壞公子爺的名聲麼,存什麼非分之想!”兩人才沒敢再説。應風其實很捨不得。
倒非貪戀美,那會兒他才剛滿十五,壓沒想過那種事,只記着她們對自己的好,覺像與家人分離,心中甚是難過,但他將來是要做宮主的,註定不婚無子,連花叢無有好處。
萬一婢子有身,必得下山打胎,經常就這麼母子雙亡不説,少不得還要留下話柄,後競逐大位時給人扒糞污面,徒增難堪而已。
後來才知茗荷懸樑自盡了,甚至沒回家鄉,在山下的客棧盤桓大半個月,鎮在牌樓前徘徊不去,遊魂也似。
後來仍想不開,悄無聲息地結束了花樣年華。福伯接到通知,下山為她料理後事,回來後人就變了,不是什麼劇烈進的變化,就是過往總不自覺笑成眯眯眼的那個部分壞掉了一般。
常對着空蕩蕩的屋舍發呆,好像能聽着殘留在角落裏的銀鈴笑語,久久難以自拔。應風沒法安老人。
他不知怎麼開口,也無法判斷茗荷是因為福伯的話才自盡,抑或怯見故里家人,不想離開早已生的龍庭山…但她們終歸得走的。
困於自責的老人令少年難以依靠,逃避加上失望,就這樣錯過了説開的時機,現今也沒必要説了。
病倒的不止應風一個,諸脈皆有災情,一度傳是瘟疫,他昏的第二魏無音便匆匆趕回,長老合議在地宮裏吵了一天,最後查出是“留魂香”惹禍。
“留魂香”之名嚇人,就是種長得像、吃起來也像雞油蕈的菌菇,香味極濃郁,質而口細滑,格外油。
與煉的雞汁雞油同烹,飽油汁的蕈傘入口迸鮮,能教人把舌頭給下去,是頗為金貴的食材。
山上廚子同人買了一批北方來的留魂香乾貨,卻不知在烏城山以北產的這種香蕈,入秋後會發生變化,形成劇毒,如冬蟲夏草冬為蟲,夏季成草,質截然兩樣,南方出產的卻不會。
故北關留魂香蕈最遲八月前必得采收,曬乾販賣,工法好的價錢未必便低於鮮蕈,畢竟滋味經曬濃縮,更能湯,料理方面更有發揮的餘地。
這批留魂香個頭肥大,香氣極濃,偏生價格甚平,龍庭山上幾處名剎的香積廚用了無不大受好評,也沒出什麼事情。
最後連奇宮各脈的後廚採辦都摻和進來,不料裏頭竟混進毒蕈,釀成巨災。九脈算起來有幾十人受害,死的五個全是年輕人,夏陽淵的林泉,拏空坪的李錫、馮鈃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