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再怎麼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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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林悠然道:“就算你所言為真,袁健南失勢多年,尋他何用?聖上對袁氏恩眷有加,在於他識時務、知進退,無慾無爭。
袁健南一旦改變態度,陛下便再也容他不得,就算治好他的病,袁氏夫婦也不會是青雲進路,我圖什麼?”
“阿妍。”應風聳聳肩,故作輕巧。
“我倆今出現在此,雖是巧合。
畢竟與先生盤算相去不遠,便無錯認玉鑑飛事,近內袁氏夫婦也會打聽到先生隱居於此,帶阿妍登門拜訪。
“順慶爺不用先生,在於知先生之能,這份肯定伴隨着恐懼,烙於心中,無從改變。
先生要的是張白紙,從未來的太子妃身上着手,確是妙着,讓阿妍信賴的姨父姨母領着她尋到先生,比先生不請自來更好…小子是這樣想的。”藏林先生單手抱,右手大拇指“啪嚓啪嚓”地颳着頷底硬髭,似笑非笑,半晌才搖了搖頭。
“挑小女孩下手…你把我想得是夠卑鄙了,但這確是着好棋。有趣,有趣!
“眼中迸出鋭芒,很難説是饒富興致或氣勢凌人。僅僅是這般對視,應風已渾身發,不是殺氣具現的凜冽,而是被看透了似的、渾無依侍的無助和旁徨,就在這一剎那間。他強烈體會到“絕望”二字的真義,遠甚於右臂被斷、匕首捅腹的那個血之夜。連對死亡的恐懼,都比不上眼前之人的含笑凝視,以及啪嚓啪嚓的刮髭響。
(難道…是我看走了眼,此人竟是深藏不的高手麼?)“帝闕笙歌自便休,何辜遍野泣聲愁?聞君造得真皇,棹月風簫聽夜!”藏林先生擊節唱罷,斜乜少年道:“便是造王之人,此際天命也不在我了,你是沒見過前朝覆滅之際。
那千里哀鴻的模樣,誰都不想再來一回。真要説,此際廟堂雖定於一尊,然而武林仍未有帝皇,我若是造王者,為何不在江湖上造帝王?眼前就有現成的。”
…
來了!
雖然事情如預想般發展,令應風頗不是滋味,但總比失控、甚至危急生命來得好,忙不迭地裝出手足無措的模樣。
“先生這…這是什麼意思?小子不明所以。”藏林先生輕撫燕髭,呵呵笑道:“奇宮之主,便是龍庭山的帝王。
鱗族封山自治,四百年來如國中之國,歷朝皆不敢伸手進去,唯恐攪亂一池水,引出沉睡的蛟龍。
“只陶元崢不知死活,把你個孩子上山,料想活不過一年半載,屆時引動東海西山世仇反目,朝廷便有了見縫針的機會。
光是你能夠活到現在,實已出乎各方意料,説有皇者之命,應該不算太沒道理。身為一名成功的造王者,與其將心思花在獨孤容那不成材的兒子身上,我以為韓宮主才是值得投資的奇貨。”成功的造王者,不會殺害潛在的押注標的。
繞了老大圈子,應風終於聽見警報解除的關鍵字,如聆仙綸般,忍不住放鬆了緊繃如鐵的肩膀,顱內深處忽響起冒牌貨叔叔的聲音:“…撐住,行百里者半九十,這還不算完。”我知道…要你囉唆!正再謙遜幾句,又聽藏林先生道:“看來,你不瞭解自己的處境。”聲音森然,陡令他心頭一跳,寒豎起,揪緊膝腿才沒起身逃出茅屋,深深了口氣,俯首誠心誠意道:“還請先生教我。”藏林先生笑道:“你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賴魏無音使了招空城計,我料知止觀中沒人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他明擺着任你自生自滅,自是誰也不肯白借殺人之刀。
不這樣,風雲峽早已灰飛煙滅,給處理得清楚明白。”應風恍惚間,似忘了現在的身份是韓雪,只覺藏林先生此話是對自己説,心有不忿。
正反口,應無用的聲音及時在腦海裏響起:“…如果連藏林先生這樣的人,都覺得魏無音使了條妙計,你為什麼不聽聽他的説法,瞧瞧妙在何處?”
…
我聽你們在放!
猛然抬頭,初老的燕髭男子雙手疊在桌上,和煦温潤的眼光定定瞧着他,那是足以令途的幼狼到心安的神情。
但藏林先生並不知道:抬首以前,應風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畫面,是從屋樑間俯視二人的角度,如中陰身所致,但應風並未施展這種危險的異能,必是冒牌叔叔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他看見。
模糊的影像裏,應風清楚看見藏林先生出見獵心喜的表情,就在自己握拳咬牙之際,那時他們正説到魏無音。現在。
他安全了,隱於市井、泛舟逍遙的燕髭男子對造奇宮之王產生了興趣,沒理由毀掉新的目標。
應風自從意識到此人即是《説巡北》中的“藏林先生”一角起,便讓冒牌叔叔在識海深處搜出所有過往聽過的段子,彙整成一份簡明扼要的記憶印象,以求知己知彼,因此打開與識海間的連結,讓冒牌叔叔即辦即傳,勿要耽擱。
萬沒料到,之後應無用便一路沉默,似忙於整理資料,再次開聲時,卻是在他説出“先生在此專候袁大學士伉儷”的剎那間,腦中轟震:“…住口!你這是在做什麼?”應風蹙眉垂眼,瞬間遁入意識中…即使未完全沉入識海,這裏的時間速仍然較現實中稍慢些,可以更多信息。
代價則是在外人看來,韓雪就是愣了一愣,大概是眨眼幾下的程度,但在戰鬥中不宜如此,風險過高。
“你鬼吼鬼叫什麼?”應風迫不得已遁入虛識,火冒三丈:“跟韓小子學壞了麼?小心我關你黑…”
“…不要挑釁你摸不清柢的對手!”印象中,假應無用幾乎沒用過如此嚴峻、近乎斥責的口吻與他説話,應風嚇了一跳,氣勢頓餒,應無用卻不見消停,峻聲道:“‘他看起來不像有武功的樣子’,你想這樣説麼?
荒唐!青天朗朗,只刀劍武功能殺你?你知不知道,智謀才是殺人最多的?你讓我去識海蒐集情報,這是對的,但你等到我的情報了?不依實有而任意決斷,就是魯莽!他説錯你了嗎?”應風啞口無言。冒牌叔叔大袖一揮,白芒閃過,應風頓時想起《説巡北》中關於藏林的所有細節。
“這廝…極可能是個造王之人!”他翻閲記憶片段,喃喃道:“袁健南不似智謀之士,而旃州大戰前後,正是藏林最活躍的當兒…看來,獨孤容陳兵逗留,乃至暗裏勾結北關七藩的背後,都有此人活動的痕跡。袁健南、虞龍雪不過是他的假手,透過這些人他甚至都不需要和獨孤容直接接觸。
但即使如此,獨孤容即位之後仍以《説巡北》錮之,非但蓋彌彰,更有可能是赤的忌憚。”順慶一朝受到重用的文武臣僚,代蕭諫紙而居相位的陶元崢自不消説,新任東鎮慕容柔、更早之前就被派往北方經營的北鎮染蒼羣,以及於營建平望新都上嶄頭角的工部任逐桑等,都不曾出現在《説巡北》之中,可見“以文錮之”的猜測並非無稽。
而定王北伐期間,這些心腹無一竟攜往徵北大營,悉數留在平望待命,對照太祖武烈皇帝突然駕崩,以及民間傳得繪形繪的“遇刺身亡”一説,實令人不寒而慄。
雖説如何能殺死天下無敵的獨孤弋,這點本身就是個謎,但藏林先生極有可能在北關與平望兩頭都佈下了巧的計策,且雙雙成功,才能讓與龍牀失之臂的定王扭轉幹坤,迅雷不及掩耳地奪得大位,順利登基。(而我居然…挑釁了隻手翻覆天下之人!)若非身在虛境,應風怕已出得一身冷汗。
“況且在他身畔,不缺殺你的刀劍。”應無用冷道:“那名喚‘簡豫’的少女,其專注堪比一刀劍能手,這還是常應對時。你除了她的美貌身段、白皙雪膚,有無注意到她掌紋特別深刻?還是不冒死摸一摸。
就不知她有隻慣用兵器的右手,猜不出她的兵器…該是長劍…置於這屋內什麼地方?”羽衣秀士寒着俊臉一拂袖,哼道:“若你的答案全是‘沒有’,還真不配活這第二回。”他看得出簡豫是有武功的,正如冒牌叔叔所説。
那丫頭的威脅不在修為上頭,就算內功平平。她整個人專注得像一柄鞘的長劍,蓄勢待發,鋒鋭迫人,連應風自己都遠遠構不到這等境界,他是因着她對阿妍的友好,而放鬆了戒心。
應無用是他內心的智映照,也就是説,這些原本便是他知道的,是他的輕率魯莽矇蔽了智,無意間戳中藏林先生的機謀盤算,發現他意在阿妍…
不然也沒有其他的目標了不是?
“我要怎生困?”他對着冒牌貨叔叔低下頭,不敢再死撐着面子裝腔作勢。
這人若連獨孤弋都能設計殺害,捏死他怕不比捏死一隻螻蟻麻煩多少。
“求求你,我…我什麼都肯做。我該怎麼辦?”應無用捏捏他的肩膀,終於出往常那樣的從容微笑。
“人生難,這關不比別關難過,原本就無分別。你有…不,該説韓小子有樣東西是此人興趣的,由此入手,可保平安。”
“什麼東西?”
“王座。”應無用淡淡一笑:“還不屬他的,空懸的王座。”
“你對魏無音充滿怨恨,小子。”藏林先生温和的語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有趣的是:冒牌叔叔也是説起話來極動聽的聲口,便是斥責,也不帶絲毫威裹脅,是以道理服人,然而藏林先生的温煦不知為何,總有莫名的危險之,似乎糖衣裏裹着其他物事,再怎麼誘人,都無法接過徑。
“別讓不必要的情,影響了你的判斷。”
“就算先生所言為真,”應風學着他撇清的話術,裝出桀驁不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