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逃似遁入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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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也練有《天予神功》,造詣不比你我差,與她雙修合練,遠勝過你去姦污其他女子,收那點兒零頭瑣細,她可以是你的鹿希,這,就是我與應風不同處。”運古啃咬指甲面數變,半晌才道:“半痴劍我不同你爭,但麒麟兒身上的裝備我要。你讓海棠死心塌地跟我,我就聽你的。”龍方颶道:“裝備你們四人説好怎麼分就行,我的份可以不算。海棠的事就這麼説定了。”運古似笑非笑,忍着喜、抓耳撓腮的模樣恁誰都能瞧出。
平無碧爛泥一灘,誰也沒想問他意見。顧審時度勢,自知以一敵三毫無機會,淡淡一笑:“小可亦以龍方師兄是瞻。
倒是水月和天門的幾位師妹,還有本山鹿希鹿師姐,我等一路前來都不見蹤影,後須如何待見,龍方師兄也得做個區處。”運古“嘖”的一聲。
“那言滿霜古怪得很,只怕後患無窮。還是打聽她們的落腳處,咱們先下手為強?”龍方颶負手微笑。
“不急,此事還須着落於顧師兄身上,待我安排妥當,再與諸位説明。”顧也未多問,只微笑頷首。
眾人跨過圮牆,七手八腳剝除屍身的裝備,分配停當,又將林江磬等人的屍體集於廊邊,在龍方的指揮下一一剁去使刀之手,讓何汐攜往瀑布那廂丟棄,再將屍體面目砍得稀爛,燕無樓也是一般處置。
佈置完成,天已灰濛濛地有些亮。
“…這便走了唄。”運古的聲音自遠方傳來:“咱們還得摸回山哩。”牀下應風數着次第離去的腳步,有一人始終佇立屋前,默不作聲,良久才低道:“我走啦,師兄。願來生你我永不復見,無償無欠。你且一路走好。”砰的一聲,似是扔下硬木之類,旋即一陣嗶剝脆響,片刻熱煙氣倒捲入屋,應風面丕變。(不好,他要焚屍!)換作應風,怕也只有這個善後的法子,所有證據一股腦兒燒掉,火勢最好延至山頭,燒個清潔溜溜,連半點痕跡也不剩。這屋朝廊院的整面牆坍毀,應風一出牀底,必入龍方颶眼中。
龍方縱使不知《奪舍大法》之事,以他對韓雪之不善,發現族賤種躲在牀下,不知聽去多少秘密,豈能留活口?
應風連爬出牀的機會也無,暗禱龍方趕緊走,無奈火光熾旺,視界裏一片亮紅。須臾間燒煙自四面八方滾入,望不清屋外景況。
“不行了,便被發現也顧不上啦!咳咳…咳咳…”應風掩住口鼻,忍着眼中酸澀,奮力爬出,一路爬向靠外側那面牆。稍稍接近。
但覺滾燙如洪爐,抬見窗欞間火舌吐,直如活物,怕有人在外頭也放了火,燒着整片乾枯的秋草,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這運氣也太背了。
應風硬着頭皮爬向圮牆,撐起成蹲跪之姿,咬牙一躍,原本打算凌空翻過牆火,落在院中柔軟的泥土草地上。
豈料甫一拔起,膝肘腿就沒處協調的,便用上所有氣力,居然沒能跳起,整個人直撞向牆磚,腹肌貼着參差磚碎狠狠擦過,如遭鋸牙蹂躪,痛就不消説了。
這還沒完。頎長的青年滾過着火的廊板,擦撞檐柱邊緣、摔下廊階,這當中無論怎麼試圖穩住,笨重累贅的身軀就是不聽控制,反將傷害極大化,撞得他頭破血,眼冒金星,回神已在屍堆裏。
林江磬、方病酒…瀟灑風的“冷月四刀”剝除了裏外衣衫,一絲不掛,叉舉着剁去手掌的上肢,放幹血的破碎面孔灰敗扭曲。
看着也與屠宰後的豬羊剖片差不了多少,毫無尊嚴,只覺無助可悲。應風鮮血披面,手一捂才覺疼痛難當,呲着牙重新調整力道,勉力抹去礙着視線的血污。這其實是合理的。
他支使原本的身體二十二年,運使肌之法、氣力的分配拿捏等,都不是為了這副更高更壯的族之軀所養成,本能至此無用,想當然耳的習慣只會讓他滾落台階,摔成重傷,連邁步都抓不準距離,而在火場發現“其實你不太會用這個身體”這件事,實在是太糟了。
更糟糕的是:這堆胡亂疊起的赤屍骸,數來數去也只有五具,大清河派的冷月四刀和燕無樓長老都在,獨獨缺了他自己。
應風茫然四顧,驀地心頭一悚,背脊莫名生出一股寒意,回頭見月下一名着夜行衣的纖細女子,以不知取自何處的衣帶束在“應風”間,單手提着。
沒比提捆柴薪更吃力。被火光映亮的雪白瓜子臉緻超凡,美貌是不消説了,温婉的氣質更勝名門閨秀,是無論誰來看,都無法討厭起來的、毫無死角的美人,但應風虎目圓瞠,彷彿看見世上最恐怖的物事。毋須調閲識海記憶。
他也不會忘記這張面孔,儘管十年前初見時她一絲不掛,長埋土中的細緻肌膚透出一股微帶幽藍的蒼白,看上去比月華更陰冷。
那時她的美貌更妖異也更令人惑,或許是因為智識未復,尚無人的緣故,只剩下本能的媾慾望隱隱祟動,那個女陰人,他記得歲無多喊她“深雪兒”她…她為何在此?又為何要劫走我的身體?女陰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彷彿在打量許久不見的親戚小孩,帶着姨母般滿滿的寵溺包容,能讓他調皮胡鬧,無論如何都不會責備打罵…
以她的年紀來説,很可能真是這樣的心情也説不定。應風記得她與奚長老是一輩,或還大着幾歲,雖然外表全看不出。
“我看,還是算了罷。”她嘆了口氣,喃喃自語。應風倒一口涼氣。
這個聲音和語氣…是梁燕貞身邊的侍女!
“且慢!你是…”沒等他説完,女陰人搖頭道:“你會讓小姐傷心的,這不好。”裹出緊緻曲線的筆直細腿一抬,將應風踹回燃燒的屋裏!應風眼前一白,轟然撞進屋內,衣發沾上火星,頓時燒起!
他痛得在地上打滾,但四肢軀幹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好,無助撲滅焰頭,但聽“喀喇”爆響,濃煙中房頂不堪火烤,橫樑應聲彎折,瓦碎灰粉簌簌落下,眼看是撐不住了。
危急之際,一人撞窗而入,裹着澆濕的外袍着地一滾,兜頭罩落。應風掙扎未果,身子驟輕,熱冷風接連刮過肌膚,分不清是刺是痛,劇烈的搖晃使他眼冒金星,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被人往地下一摜,摔得頭暈眼花。
應風掙罩衫,大口大口地着空氣,山風沁入肺中,熨平了每一處的滾燙刺痛,定睛一瞧,遠處冒着濃煙的火場不過米粒大小,來人竟扛着他跑了這麼遠。
一旁膝掌撐地的少年,也貪婪汲取着新鮮的空氣,微帶金紅的捲髮在腦後隨意以皮繩束起,鮮明浮凸的五官輪廓襯與遠方的魚肚白,完美一如雕塑。
正是飛雨峯那名族少年莫殊。
“莫…莫師弟…謝謝你…”應風回想着韓雪説話的口吻,權作是練習。
“你怎知…怎知我在這兒?”莫殊又狠狠了兩口晨颸,哼道:“我找你一夜啦,見你房中牀榻凌亂,衣衫褪得亂七八糟,猜你是被人強行帶走。你若與你那阿妍姑娘遠走高飛。
就算不留封書信婆媽一番,肯定也要疊好被子的。”他看似寡言,料不到在人面前也是個話多的,然而應風尚有一節不明,不清楚心中難安。
“驛館…離此甚遠,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當真是好…好厲害…”莫殊伸手往他衣?下一扯,拽出只錦繡香囊,掌中運勁,轉瞬間迸出濃烈藥味,草叢中飛起蜂蟻之類的小蟲,雖只數只,一股腦兒蜂擁上來的模樣還是嚇人的。
少年將香囊遠遠擲開,拋弧所經之處,均有黑點飛竄,蔚為奇觀。
“你要謝這個時節還有些許亮火蟲,要不夜裏荒山野嶺啥也看不見,我就不想找了。”莫殊隨手將他攙起,咂嘴道:“你要謝謝我給你這香囊,下回我再給只新的,你還得心懷地收下。”應風模仿着韓雪的嚅囁。
“那是…那是一定的。”莫殊突然停步,側首凝眸。
“但這香囊本不是我給你的,我只把‘蝶繞香引’的藥末悄悄填進去而已。若非阿妍姑娘所贈,你隨身帶着是有病麼?”應風心尖兒一吊,料不到少年有如此心計,絞盡腦汁砌詞帶過,驀地一陣天旋地轉,背心彷彿被一極其大的鋼針貫入,痛得難以忍受。神識彷彿亟自保,倏自體內離。
但此非發動功所致,出未出,既未鑽入識海,也沒能返回身軀,像是夾在虛實之間的中陰界裏,時序錯亂,五飄忽,依稀聽得莫殊大叫:“喂、喂,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別嚇我啊!”風聲呼嘯,四周情景疊,轉瞬已不在山嶺間。有竹林也有草廬,莫殊嘶聲叫道:“姐姐!你瞧瞧他…快瞧瞧他!”一把動聽的女子嗓音冷道:“你帶個迴光返照的死人給我做甚?不治!給他訂棺材去。”莫殊急道:“不成!
這是娘給我的人,他不能死!你給我救活他…我沒求過你,就這回…他一定不能死!”女子嘆息道:“她不是你母親,她只是利用你,她若在乎你的死活,怎會讓你去龍庭山做這麼危險的事?”應風死命凝聚氣力,想聽清二人的對話。
但虛弱的身體似乎再也拉不住魂靈,兩者間的聯繫越來越淡,相距也越遠…這種輕渺他非常悉,今內已是第二度遭遇,那是生命將逝的覺。
***韓雪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正拼命排拒他,彷彿忍耐已至極限,那種恨不得從渾身上下數以百萬計的孔之中,硬生生將入侵之魂擠出去的敵意,幾乎灼傷應風的意識,他不得不鬆開對軀殼的控制,逃也似的遁入識海,然而此間也沒好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