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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唰逕指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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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貞燕貞,還有比這更不吉利的麼?但無論世人如何評説,於梁燕貞,梁鍞是天下間最好的父親。

白馬朝肇建,太祖皇帝的龍椅還沒坐熱就駕崩了,天下落到二弟獨孤容手裏。今上對皇兄舊人可沒什麼好臉,兢兢業業捱了幾年,皇帝決定出兵南陵,命梁鍞擔任先鋒,總算有機會大展拳腳。

戰況起初非常順利,先鋒大營在一個月裏五度推進,誰知被誘進九尾山的密林樹海,幾被全殲,梁鍞自絕於九尾山絕蠱峯,原來先前的小勝全是南人的減灶誘敵之計。

這場慘敗幾乎動搖新生的帝國。皇帝陛下足足花費三年的時間,才收拾完敗戰的爛攤,易“南征”之名為“南巡”剿平幾個乘亂造反的小藩鎮,與南陵諸封國重新議和,談妥了朝貢臣屬的條件。

拜粉飾太平所賜,梁鍞遠在央土的家屬沒遭到清算,但據説陛下一見“梁”字便火冒三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同濮陰梁府攪和在一塊?

同袍紛紛劃清界限,府中門客風雲散,只餘李川橫、葉藏柯等寥寥數人。梁燕貞母親早故,從小在軍旅中長成,好舞槍,騎更是不讓鬚眉,十幾歲便出落得亭亭玉立,梁鍞約莫是對女兒姿頗有信心。

或想封侯之後,能攀上更好的人家,始終不急,送梁燕貞到央土最大的武學堂“獅蠻山”學了一身湛的槍法武功。

梁鍞死後,梁府江河下,四年間只出不進,梁燕貞手頭拮据,再擠不出多少銀錢,這大半年全靠離開梁府自立的父親舊部接濟,如在嵧城浦滿芳洲創立“照金戺”人稱嵧浦第一武門的“劍履紛奪”傅晴章,便出了大力。

傅晴章從梁鍞閉門潛居時,便常往來於平望、嵧浦等大城間辦差,累積不少人脈。梁鍞喪事甫畢,傅晴章急急辭出,落腳嵧浦,家將間盛傳他私銀錢,遠走高飛,對這位梁侯昔的智囊頗為齒冷,但傅晴章輕財仗義,本領高強。

在嵧浦闖下偌大名聲,連平望都亦有所聞,還不忘回頭接濟少主,在梁燕貞看來,傅叔叔可比那些個一聲不響地連夜離開,從此再沒有回來過的叔叔伯伯們強多了。

這回接到朝廷的差使,光憑梁府這點人手本辦不成事,李川橫讓她給府中舊人寫信,叫他們出錢出力,勉強召集了十數人,其餘全賴傅晴章傾“照金戺”之力支援,湊成一支四十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發。

“銀錢之事,小姐毋須掛心。”傅晴章對她説。

“侯爺沉冤多年,徒然揹負污名。屬下在平望奔走經年,打通了些許關節,這回咱們把差使辦好了,聖上定能回心轉意,還侯爺一個清白。”梁燕貞已非昔天真爛漫的小丫頭了,這幾年嚐盡人情冷暖,不再一廂情願信人,但聽他説得赤誠一片,仍不有些動,低聲道:“多謝你,傅叔叔。

途中所費花銷,將來我一定還你,但此行危險重重,卻不能不與叔叔分説。”李川橫讓她在信裏含糊其詞,只説是受東海行司禮台…即江湖人稱的“埋皇劍冢”雖是朝廷機關,卻名列東海四大劍門之一…

所託,由平望出發,押運一物往劍冢所在的白城山,割給埋皇劍冢的副台丞“天筆點讖”顧挽松。這種走鏢護物的活兒,人面就是實力。

從央土押運到東海,須得穿過大半個帝國。越接近東海,央土方面的人脈就越派不上用場,反之亦然。

況且,李川橫不讓她在書裏講明的,恰恰是此行較尋常護鏢危險十倍、乃至百倍的真正原因。

這使得梁燕貞更難面對傅晴章。

“這趟活兒,叔叔知是往刀山鼎鑊才來的,小姐亦毋須介懷。”彷佛看穿她的言又止,中年文士輕捋長鬚,笑得温文儒雅。

“點子未出西山,已然三度遇襲,回回見血,死的都是要人。東出大雲關後,在到平望都以前,沿途又遇三次襲擊,第二回甚至死了整批的護鏢隊,不得不換新血…川橫兄不讓小姐説的,大抵是這些罷?”梁燕貞檀口微啓,久久吐不出話語。事後想來,沒準下巴都掉桌頂了,她進京密會劍冢使者時,對方所轉的情報文書之上,可是蓋滿禮部、兵部,乃至刑部大理寺的官防大印,可見層級之高,事機之密。

傅晴章又是如何得知?俊雅的文士笑道:“西山之事確實不知柢,我也是約略聽聞。一旦過了大雲關。

如此慘烈的追擊,折了忒多朝廷和央土好手,道上豈無風聲?只是萬沒料到,顧大人居然找上小姐。”梁燕貞黑白分明的杏眸滴溜溜一轉,抿嘴嫣然。

“要我説,這多半是借花獻佛罷?府裏的情況,顧伯伯也不是不知道。我猜他是想以此為引,才能請得嵧浦第一武門的"照金戺"出手相助。有了傅叔叔仗義相助,此事已然成了一半。”如今,她也能大方説出這種場面話了,絲毫不覺得難為情,果然傅晴章甚是受用,連稱不敢,對話在愉快的氣氛中告一段落。

有了嵧東滿芳洲"照金戺"的照拂,這趟路果然順利,僅前天進入峒州地界之際,遇上一地死屍,説是匪徒攔劫花轎,與娶隊伍鬥得兩敗俱傷,只有一名老嫗和新娘倖存。

傅晴章、李川橫都是見過風的,瞧這一老一少確不會武,老嫗應是媒婆,人都嚇傻了,翻來覆去就是“強人打劫”、“全死啦”、“好多血”此外無他。

新娘甚是年輕,倒比她鎮靜得多,説是東海章尾郡人氏,複姓龍方,本嫁往央土,出了這等憾事,只想回家。新娘皮膚黝黑,相貌甚是醜陋,料非富户所出,僅身段堪可一提,雖穿着厚重的大紅禮服。

前仍是鼓脹脹一團。隊裏那些年輕人初見她下轎,莫不血脈賁張,蓋頭一揭卻是個麻皮醜女,人人掃興,倒也無有驚擾。梁燕貞不忍棄她二人於不顧,得傅、李同意,挪輛車暫予棲身,帶到最近的村鎮再説。

老嫗呼天搶地涕零,醜新娘仍一派悄淡淡的,有着置身事外般的隔閡冷漠。一行人車馬魚貫沿大路而行,始終不見人煙。

梁燕貞越走越沒底,微蹙起眉刀,舉手喊停,她從小就是兩道眉,既不彎又不細,説劍眉是好聽了,那眉尾俐落地一揚一收,簡直是口快刀,老被身邊人取笑。

豈料年紀稍長,漸看得出杏眼桃腮後,出的容貌被濃眉一襯,倍顯神,反而有味道。女郎不是水靈靈的瓜子臉,也非圓潤的鵝蛋臉廓。

而是介於兩者間的桃杏臉蛋兒,顴骨突出,鼻樑高,下巴像是稜尖兒裁去一截,由腮幫轉過俐落線條,頷頦翹,陽剛中仍帶一絲女子柔媚,美得極具個

“怪了。”梁燕貞攤開地圖,敲着寫有“執夷”二字的簡易圖示,雙臂環着玲瓏浮凸的兩丸沃,喃喃道:“這圖一路走來沒錯過,按理該到了…這麼大的一座城,能飛了不成?”靈光一閃,轉對傅晴章:“傅叔叔隨身可帶有路觀圖?”傅晴章命大弟子俞心白取來,攤開比對,雖是出自不同圖匠之手,但執夷城的位置卻相差彷佛。

眼看時近黃昏,眾人又餓又累,前頭一陣追逐時頭臉衣衫裹滿塵沙,被汗水一浸,和泥巴浴也差不多了,再不覓地宿營,只怕軍心有變。梁燕貞當機立斷,決定在兩裏外的河灣紮營,生火埋鍋,解鞍歇息。

這趟所攜的營帳取自梁府庫房,全是昔東軍所用,才須八輛大車載運。眾人將車繞成一匝,猶如假城,居間大帳是梁燕貞所用,其餘帳篷則分佈於車環的間隙外圍,最外圈才是繫馬柱。

營帳搭好,除了生火放哨的,不知是誰起的頭,忽聽一聲喊,眾人紛紛跳進河裏,洗去滿頭塵泥,身上褪得只剩一條犢鼻褲,鬧騰甚歡。

李川橫焦雷似的嗓門響起,約莫是被看出並沒有生氣,小夥子們依然故我,要不多時河邊已是赤條條的一片,不少老人也被起鬨着下水,錯失了暖炕熱酒的失望似已消散一空。

梁燕貞在軍中長成,見多了男人無狀,到這會兒也不好繼續瞧着,帶阿雪從車頂爬下,笑道:“咱們也找一處清洗乾淨。”她用的是當年阿爹的中軍大帳,改良自西北牧民的圓頂穹,裏外共分三層:骨架搭建完畢後,先覆上一層絲綢帳子。

如此帳內觸手温軟,極為舒適,這是隻有梁鍞才有的享受,接着覆上革帳…西北牧民用的是羊氈。

但無論對東海或央土氈子都稍嫌燠熱,換成更加堅韌的牛皮,萬一遭遇夜襲,還能阻擋箭枝。

最後外層再覆蓋防水漆布。大帳距車環約三兩丈,設於車輛間用以堵縫的帳篷,出口一律朝外。

整座假城似的車環,僅留一道連通內外,兩側帳篷亦朝通道開口,自是為小姐私隱着想。車輛所載。

除了架設營地須用,其餘皆不卸下,只梁燕貞的三口衣箱例外。箱中裝着小姐常所需,當然得放置在大帳內,否則夜裏誰都能摸進車裏上下其手,怎生了得?是以裝卸不避辛苦。

此事向由梁燕貞或李川橫親自指揮,今惑於地圖之異,女郎爬上車頂眺望,並未盯着,此際牽阿雪走近,見帳門掀起一角,未燃燭炬的帳裏黑黝黝的,立了條青白人影,單手提起衣箱一側,不知在做什麼。

眾人的嬉鬧聲尚在遠方,梁燕貞心底沉落,壓低嗓音:“在這等,莫過來!”沒等阿雪答應,解下背後三尺半的狹扁布包,一竄入帳“唰!”一聲逕指鼻尖,布包尖嗡嗡震顫,持物之手磐石般晃也不晃,其身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