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思緒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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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梁小姐對數算之疏零落,也知從俞氏來的錢財,足夠兩人衣食無虞,舒舒服服過完下半輩子,做生意不過消遣罷了。
何必拋頭面,執此賤役?憐清淺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本污損嚴重的線裝冊子,推過桌面,封皮上乾透的深褐染痕,已難判斷是泥是血,只能依稀辨得“蟢神功”的四字題記,卻是傅晴章曾出示過的那部血甲門秘笈。獨孤寂全殲“擎山轉”之後,梁燕貞在一地殘屍狼籍間偶然見得,彷彿冥冥中有什麼鬼使神差的力量,仍是將秘笈帶到了她面前,遂瞞着十七郎收藏起來。
她一身藝業全繫於《垣梁天策譜》上,內功本非所長,翻來覆去瞧不出什麼端倪,閒聊時與憐姑娘提起此書,憐清淺向她討了去看,此後便一直留在手邊,梁燕貞也不以為意。
秘笈在亂軍中飽受踐踏,所幸內容無甚殘損,在憐姑娘手上待了一陣,再拿出來又更齊整了些。
也不知她是怎麼的,似乎憐清淺有一種把東西變好的本領,無論是浸透泥血的秘笈,抑或她倆的人生,但梁燕貞不明白這和開青樓有什麼干係。
莫非…憐姑娘也如傅晴章一般參悟了秘笈所載,讓她汲取男子的元陽練功,從此淪落風塵,萬劫不復麼?
思慮至此,女郎的俏臉一霎轉白,身子微顫,始終抬不起手臂取過桌頂簿冊,如有千斤之重。
“我武功淺薄,上不了枱面,但有人對我説過,我對紙上談兵很有一套。”憐清淺一邊以笑容安撫她,信手翻開秘笈。梁燕貞這才發現內頁夾着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便箋,五花八門的紙質痕足以覆盤雙姝大半年來的生活軌跡,無不寫滿蠅頭小楷,全是憐姑娘的讀書筆記。
“那個人…是奚長老麼?”憐清淺少談舊事,梁燕貞實在不是故意岔題,也不是不在意蟢神功,而是按捺不了旺盛的好奇心,衝口而出。憐清淺微怔,忽出一絲恍然之,温婉笑道:“不是他,是範飛強。
‘萬里飛皇’範飛強,你聽過這個人麼?他從前…在江湖上很有點名氣,也曾惹出偌大風波。”梁燕貞搖頭。憐清淺並不意外,續道:“我以前很歡喜他,希望他也能一樣歡喜我。
然而卻不可得。如今我也能輕易説出他的名字,而不覺得心痛了,我曾以為永遠不會有這一天的。”説着斂起滿釋懷緬與慨的淺淺笑意,握住梁燕貞冰涼的小手,正説道:“我為範飛強破解了一部古籍,也算助他練成那門神功。
他因此説我於‘紙上談兵’一節,有過人的本領。依我之見,這部《蟢神功》立論荒唐,陽若能練出內力,怎麼不見滿街男子,人人身負神功絕藝?頻繁行,徒然損耗而已,難以成事。
“然而,書中所記載的雙修法門,卻頗得道家內秘髓,並非自以為是的空泛想像。”翻開書頁,細細解釋如何導氣入體、周天搬運而後引為己用,説明深入淺出,連梁燕貞也能聽懂。
“所以經營青樓…”女郎沉半晌,還是難以兜攏。
“是為了讓我找到適合雙修的對象麼?”憐清淺搖頭。
“硬要分的話,蟢神功的法門其實可以分成兩部分,一是‘合修練炁’,一是‘汲炁歸源’,前者勉強還能説是朱紫競、攜手合作,後者就是赤的劫掠了。近於採補道。”雙修的原理,築基於陰陽調和,水火相濟,求的是互益。只對一方有利,誰肯與你同修?何況內力又不是瓶中水,能移來轉去。且不説異種真氣難以融會,便是同門同源,兩人所練也不能稀里呼嚕便倒作一處。少量真氣入體、用以療傷導氣不妨,海量注入真氣,直與運功傷人無異。
故尋常的採補對象,只能是純粹的先天元陽或元陰,拿來打磨自身的功力,使其有所提升,更像是某種練功的輔具。
而非像吃了大還丹一樣令功力突飛猛進,效果十分有限。是以行採補之道的採花賊,罕有武功高強者,未必全是怠於練功,而是其理不俟,當然,凡事總有例外。少數的採補功。
在修練初期即有着驚人的效果,一旦現世,每每被黑白兩道視為公敵,必除之而後快,就算有僥倖躲過一劫的。
也不免招致功反噬,落得悽慘收場,難以久長,遑論形成派別。蟢神功的立論雖荒誕不經,所用心訣,卻是源自天羅香的秘傳功法,不同於那些有傷天和、胡攪蠻幹的功,以玄門內家之理為骨幹,別出機杼,得以有限地汲取後天真力。
憐清淺明白這部心訣的厲害,從而想出一個別開生面的練功法子。
“想從他處得到功力,效果總不會好,此乃天道制衡,不酬蹊蹺所致。只能積沙成塔,聚少成多。”憐清淺正道:“若於各地廣設青樓,以調教為名,將功法授與樓中資質堪可的女子,以為攬客的豔技。待其略有小成,小姐再從她們身上汲取功力。
如此既不易被高手窺破端倪,又能助小姐達到《蟢神功》的理想境界,毋須失節,豈非一舉數得?”梁燕貞躊躇起來。
“但那些可憐的風塵女子…”
“飲食男女,人之大。自天地間生得有人,即有女子以掙皮錢為生,這也是範飛強對我説的,我覺得有道理。”憐清淺道:“漁陽難民旦夕且死,人人蓬頭垢面,即使是這樣,仍有女子以身體換取食物,之不絕。小姐不妨這樣想:在其他地方,這些女子多半是命苦的,在我們這兒,至少可以讓她們過得更好些。”梁燕貞被她説得動搖,長考數,終於下定決心。動東海央土無數豪門富賈、才子名士的“風花晚樓”就這樣誕生了。
落鶩莊憐氏的《明霞心卷》獨步漁陽,穩立十二家之首,被認為是驤公嫡傳,前代“埋血沉紅”憐成碧恃以傲視東北,平生絕不下人。
憐清淺家學淵源,又穎於文理,發揮“紙上談兵”的長才修改蟢神功,使之易於施行,不求積厚,惟以純為要。
“收效甚微”在這裏反而成了優點。尋芳客中偶有方家,發現女身懷媚功,以為是使膣中緊湊、增添趣情,反正於己無損,也就不在意,多年來安泰無虞,未曾啓人疑竇。
梁燕貞練有同源的上層法門,可用“汲炁歸源”從諸女身上收穫內力,以風花晚樓豔花數千的規模,多年積累下來,梁小姐已非昔誤闖江湖的小白兔,《垣梁天策譜》的造詣更上層樓,堪稱是內外兼修。
放眼孔海邑池諸僚,除了羽羊神難知柢,其餘皆有分庭抗禮,乃至一力碾壓的自信,但憐清淺對羽羊神如何找上門來,始終耿耿於懷,她不敢説行事天衣無縫,然而謹小慎微近乎偏執,卻仍引來了羽羊神,憐清淺迄今沒找出是何處了形跡。
萬幸羽羊神似不知有她,合理推測對“陰人”亦無所知,這是她倆手上最後的王牌,她對羽羊神的真身有個小小的推論,但還不到能透的時候,只能盡力陪伴小姐,亦步亦趨地保護她。
梁燕貞的武功足堪信任,加上自己近乎不死之身的陰人體質,一旦羽羊神武力相向,結果可能會大出牠的意料,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早在應風這批使者之前,孔海邑池已召集過數次規模較小的降界儀式,像是某種行前預演,供半神們練手。
雖無法完全確認羽羊神的身份,倒是大致勾勒出牠的行事風格來。羽羊神對遊戲異常執着,恪守規則的公平,正是遊戲存續的本。踐踏規則、無視公平的遊戲,無法引玩家投入。
羽羊神在這點上做得極好,好到讓人忘了牠才是該被小心提防的始作俑者,轉而將注意力放在降界之上。
最顯著的改變,是小姐開始想贏,除了在孔海邑池贏取點數,梁燕貞更歸納出遊戲的正確玩法:透過“腳本”的鋪陳,合四名半神之力,實現她們在現世中想做,卻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
羽羊神想要什麼沒人知曉,水豕那廝又低調得難以捉摸,但竹虎開竅後,不斷利用降界儀式打劫,胃口越養越大。
甚至搶到官府頭上,動機單純手法暴,成果卻極豐碩。反正降界一了雲消霧散,啥都沒留下,還怕甚來?利用降界搶錢,利用降界滅門,利用降界殺人越貨,剷除異己…既如此,利用降界報仇。
或收割蟢功的內力,有什麼不對?憑什麼讓竹虎那廝搶了又搶,攞了又攞,只他一個人賺得滿盆滿缽?規則當前,我靠本領乘降界之便,連羽羊神也不能説個“不”字!
憐清淺嘆了口氣,連喚幾聲,才將捏着茶盅出神的梁燕貞喚回,重為她斟滿香茗。
“想什麼呢,小姐?”
“沒什麼,”梁燕貞擠出笑容。
“可能是困了,熬一夜丑三天,明兒記得把所有的鏡子收好,我一面都不想見。”憐清淺故作無事。
“我以為,小姐在想霍鐵衫一家的下場。”梁燕貞刀眉挑起,眸光忽烈:“要想那廝,我可就不困了,死得絕好,合當此報!只恨沒能親手戳他幾個窟窿,忘恩負義的背主奴才!給他在腮幫骨鎖上鬼牙半面,算便宜他了,奇宮那姓應的小子不錯,替我斬下霍鐵衫的狗頭,活活劈了他兩個寶貝兒子,解氣!”心情又好起來,微勾的嘴角似笑非笑,思緒飄遠,不知想起什麼。憐清淺忍笑道:“頭雖是他砍的,人卻是他師弟所殺,那白白胖胖的小子。”梁燕貞“嘖”的一咋舌,兀自嘴硬:“砍頭才解氣啊。”憐清淺疊聲稱是,信手翻着從密格中取出的簿冊,訝然道:“咦,應小子沒換功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