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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屈起右手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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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敢對你動手動腳的,就衝我喊一聲…”雖是對洛雪晴説,儲之沁的目光盯着顧不放,切齒咬牙,帶有濃厚威脅意味的笑容無比狠厲,殺氣騰騰:“本姑娘一劍戳死他!”

“小可定護衞雪晴姑娘周全,”顧眯眼微笑。

“師叔請放心。”儲之沁心花怒放,登時覺得自己眼光不壞。

果真找對了人,奇宮也是有懂禮數知進退的好孩子啊!洛雪晴則微,這才發現他不是女子,只是穿了女裝。顧朝她略一頷首,無意解釋,笑意一如往常,温煦勝似風。

運、鹿躍上牆頭,見大院裏擺滿鋪了紅布的桌椅,椅上坐有穿着衣裳的紙紮人偶,連盤中的飧食,也都是剪成魚形狀的彩繪圖紙,雖是詭異到了極處,卻沒有容刺客藏身的地方。

鹿希示意運古留在原地,踩着屋嵴掠上右廂回龍,逐間揭瓦,直到第一進底,都沒見房中埋伏有人,事實上。

儘管外牆粉刷一新,房內卻是傢俱傾倒,物什散落,積灰厚重不説,連蜘蛛網都是成摞成摞的垂落四處,本就沒有新近進出的痕跡。

運古照樣巡過左廂,也搖搖頭,打了“沒人”的手勢。青衣小帽的白麪鬼驚恐地看着她倆,圈口勸,才發現自己沒有聲音,甚是苦惱。

要不是此情此景透着一股詭異,院外諸人差點被他逗笑了,只能説以滑稽藝人論,這廝確有真才實學,不是擺着做做樣子。應風見二人示意安全。

終於率眾入院,白麪鬼歡喜得東奔西跑…但實際活動的範圍未出周身數尺方圓,只是動作誇張,引人發噱而已。

儲之沁忍俊不住,有些着惱似的看着應風:“他這麼可愛,我都快下不了手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要打還是不要打?”她沒遇過黑山老妖,不知鬼牙眾裏,有眾人聯袂也拾奪不下的高手,應風見她側對敵人還站得十分靠前,忙回臂將她攬至身後,低道:“別大意!瞧,他出手啦。”儲之沁霍然回頭,見白麪鬼舉起一食指,歪頭湊近,做出靈機一動的模樣,得意洋洋從地面拾起了一黑黝黝的裹皮長柄,雙手捧着。

獻寶似的四向躬身,彷彿享受着四面八方傳來的、聽不見的如雷掌聲,持柄一抖“噼啪!”一聲清脆已極的裂空勁響,周圍的筵席桌椅,連同其上的紙偶假菜飛散開來,轟然迸碎!

“…小心!”料不到是儲之沁攔一抱,及時將他撲倒,風壓削過應風腦頂,削得釵斷髻飛,髮熱辣辣一疼,已然披頭散髮,側倒在地。

儲之沁與他對面而卧,鼻尖幾乎相貼,嗅着男兒身上氣味,被他大把髮絲覆上面龐,忽覺他這樣更好看,有種修練成仙的長生道者返老還童、回覆人生最巔峯的覺,堪稱“鍾靈毓秀”完全就是她想像中師父年輕的模樣,不暈紅雙頰,唯恐被發現,忙拽男兒起身,顧左右而言他:“是…是鞭子!那廝是使…是使鞭索的!”不用她説應風也明白,白麪鬼信手一掄,三丈內無物不碎,飧食是假,桌椅碗碟可不是。但在鞭風之前,也沒比紙糊的強多少,光是飛濺的塵沙碎屑便足以劃傷皮,九淵使者紛紛走避,潰不成軍。

儲之沁怎麼説也是百花鏡廬出身,白麪鬼能將忒長的皮鞭使得如此靈動,舉重若輕,連半空的小酒杯都能隨手擊碎。

這份準頭,怕連百花鏡廬之主、人稱“五城仙都”的魚映眉都沒有,儲之沁卻看不出其路數,天下五道的鞭索名家中,就沒有這樣使鞭的。

若有心,莫説殺盡,便趁眾人慌張走避的當兒,一半以上逃不過凌厲如刀的鞭梢,白麪鬼卻寧可打杯子、打碗碟,打燈籠上的撲火飛蛾,除炫技之外,儲之沁只能認為他是存了貓捉老鼠的心思,本沒把九淵使者放在眼裏。

應風本想仗半痴劍之利衝入鞭圈,才動身就被儲之沁拖回,如非她手快,男兒已被鞭風黏去一隻耳朵。

“你傻了麼?”儲之沁氣得瞪眼:“那鞭子比你的身法還快,你的劍休想碰到他!”

“那…沿着石燈籠近,做為掩蔽,找機會突入內圈!”應風摟她左閃右避,頂着噼啪獵響的勁風喊道:“我先上!你走另外一頭,咱們兩邊…”話沒説完,不遠處的石燈籠應聲碎裂,石粉掀卷,連鞭影都沒機會瞧清。

應風臉都青了,低頭見儲之沁間纏了條銀索,想起她是魚休同的弟子,本家對本家,沒準能稍稍牽制些個,連忙伸手去解。

“儲姑娘!不…是儲師叔,你也是使鞭的,不如同他鬥一鬥鞭法,爭取點時間…”

“你幹…幹什麼?放、放手!”儲之沁大羞,忙不迭地狠扇了魔手幾記,打得他手背通紅,雙手掩住柳。這個動作不知為何,令她特別有女人味,興許是臊得厲害,無意間出既嬌羞又惱怒的小兒女情狀。

“再來…我拿劍刺你了啊!叫‘師叔’也沒用!”地面上的眾人被長鞭打散,煙塵飛卷間難辨方位,負責斷後的高軒是最後一個進來的,離大門最近,見平無碧與言滿霜縮在廊間牆底,女童似是瑟瑟發抖,眼前沒來由地浮起一名青澀少年的俊美面孔,心中一痛,對平無碧叫道:“幫不上忙。

就帶她出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奮力拉開左右門扉,以利二人逃生。平無碧只覺鞭聲鋪天蓋地,彷彿無處不在,早忘了要保護言滿霜,其實抖得搖篩也似的正是他自己。糊糊中聽見高軒的聲音,手腳並用地爬將過去。

正要爬過朱漆斑剝的高檻,卻被高軒扯着後領一把拖回,怒氣洶洶地問:“女孩子…那丫頭呢?你便自個兒爬了過來?沒用…沒用的東西!”將人往地面一摜,撲向平無碧的來處。驀聽一聲震地獸咆,趴在檻上的平無碧被吼得腿都軟了。

濃烈的獸臭挾着刮人勁風,自他頭頂上一躍而過,速度極快,然而烏影腥風卻比想像中更長,彷彿過之不盡:“到底有多大”的念頭剛閃過腦海。

那物事已攔咬住高軒,撲入院中,魁梧青年的慘叫混着桌椅翻覆、碎裂的聲響,乒乒砰砰地繞庭半匝,漸不聞高軒聲息,混亂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廊間檐底,忽然立起一抹嬌小的人影,拿了旗杆似的長,颼的一聲疾勁破風,搠向院裏甩咬着青年的巨獸,卻被捷避開。

影颼颼颼地接連戟出,伸縮的速度之快、勁力之強,簡直是平無碧前所未見的手眼,東海一的槍術名家也不過如此,豈料卻是接連落空。

巨獸被攻得無暇反撲,甚至不得不將口銜的獵物拋下,才能在影之下竄跳自如。簌簌飄落的蔽眼塵沙間,驟聞“啪!”一聲鞭響,巨獸突然改變方位往旁邊一跳,長隨之轉向,但就因為這短短一霎的微妙偏差,異常捷的巨獸反客為主,正要突入影之內,天外飛來鋒鋭無匹的半痴劍,幾乎削中它的腦袋。

巨獸意識到敵人不止一個,巨掌踩退兩步,嗚嚕嚕的低咆聲在獠牙血口間滾動着,帶着難以言喻的威嚇,那是一頭巨大的老虎。

“巨大”並不是模糊籠統的比擬,對較於巨獸駭人的軀體,被拋至一旁的高軒簡直是幼童身量。龍庭山現已無虎。

但韋太師叔曾帶應風往諸間山,跟隨獵户獵虎,眼前這頭斑剝灰暗的異獸,遠大於當時所見的成虎,且周身肌賁起的模樣異乎尋常,有着難以形容、卻一眼即知的不協調,彷彿哪裏大了些似的,連左右都不甚對稱。

巨虎中雜着大量的灰白銀絲,但並沒有讓它成為銀虎,像是漂染過的布匹無法完全,卻被木灰皂鹼等褪去了原本的亮麗光鮮,呈現出某種凋敗半毀的壞物氛圍。

巨虎的下顎染滿污紅,兀自淅瀝點落,不用問也知道是何人的鮮血。碧磷磷的眼睛環視周遭,顎頻掀,出黃濁尖牙,不住迸出雷滾似的嗚嚕低咆,威勢懾人。

言滿霜手持長杆立於檐下,沉坐馬的架勢與稚的容顏頗為扞格,略顯冷漠的神情也是。應風不確定適才有多少人看見她出手,畢竟院中飛砂走石,簌簌而降的漫天煙塵遮蔽視線。

他是聽見她出的風聲不對勁,才擲劍為她解圍,此際見她嬌小的身子微微顫抖,但表情不像是驚恐失措的樣子,推測是耗力過鉅所致,灰虎若再撲上去,言滿霜恐難抵擋。

但那巨碩的雜畜生對鋒鋭的半痴劍似乎更為忌憚,打量了半天轉過頭顱,專對擲出神兵的應風,不住呲牙。

應風直豎,依舊平舉右臂,微微壓低,示意眾人不可輕舉妄動,也別出聲…野獸一旦暴起攻擊,速度與捷非人能比,幾乎被咬成兩截、一動也不動的高軒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以高軒的武功氣力,近距離一掌噼落,就算擊不碎顱骨,總能打得它頭暈眼花,然而一入虎口萬事俱休。

除了肚破腸、嵴肋摧折,死得無比悽慘之外,不會有別種下場。平無碧到這時才看清他的慘狀,嗚的一聲掩口,眼中湧出淚水。

巨虎聞聲轉頭,動作不快,反而更磣人,平無碧嚇得掙扎起,所幸不知是腿軟還怎的,居然一掙不起,再也動彈不得,應風趕緊示意他噤聲,莫再無端祟動。

他飛快掃視現場,確定眾人皆無礙,左手食指往上一比,屈起右手食指,作勢敲了敲臂甲,卻未發出聲響。

確定每個人都瞧見、並頷首表示會意之後,應風深深了口氣,運功吼道:“兀那畜生,過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