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令人不免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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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大方直到細碎如韻的跫音再不復聞,才戟着短胖的食指連連點晃,一臉賤壞笑:“好嘛,師兄,我説怎麼這會兒才找的我,原來是同師姐小妹子好上了啊!嘖嘖,手腳也太快了,快説快説,無垢天女起來不?是不是美得好比做神仙一樣?”應風忍着面頰搐,皮笑不笑道:“快別胡鬧了,找你來是説正經事。”將鹿希的同心圓環理論説了一遍,只是將龍大方、鹿希與自己同列第一環,以“三人就是一支隊伍”的説法帶過。
龍大方是八面玲瓏的脾,不管是被蒙或裝蒙,皆不致當面戳破,反正與師兄結盟於他本就是上上之選,況且應風拿出的物事相當引人,若鹿希真有這般本領,能拉進核心小隊是再好不過。
商議停當,鹿希剛好踅了回來,三人換情報,對過邀請餘人的細節,算是開完核心小隊的首次會議,正式宣告締盟,這才各自散去。
這時,距第一輪降界結束,已過了整整二十天。考慮到下一輪降界儀式隨時都有可能召開,事不宜遲,遂訂在三後申時。
在風雲峽綠籬別院的偏廳召開,消息由長袖善舞、各處都有人脈的龍大方一一帶到,確定無有遺漏,就看餘下六人當中,幾人能至。
綠籬別院本是風雲峽接待賓客之用,自應無用失蹤,已多年不曾開門客,但仍拾掇十分潔淨,院中遍植荼靡,此際正值末夏初,雪白的荼靡花環廳盛放,風送幽香,觸目清瑩,令人心曠神怡。這樸素中帶着高雅宜人的風情,正是風雲峽一貫予人的瀟灑風印象。
申時一到,守候在院門外的福伯長聲唱喏,要不多時,便領着兩張一模一樣的清秀面孔進來。
這不僅是何、何汐兄弟首次來到風雲峽,怕也是自兩人上山以來,頭一回給賓禮入廳堂,見得清幽雅緻的綠籬偏廳,興奮得都有些抑制不住,滿面通紅。
廳內整整齊齊排着兩列太師椅,几上陳設緻的瓜果茶點,居間還能擺上一張十二人合圍的圓桌,絲毫不顯狹仄。
環桌設座九席,擺着九副碗筷,應風坐於主位,龍大方與鹿希挨着他分坐左右,何汐見應風含笑招手,趕緊行禮:“長老…哎唷!”冷不防給何敲了下腦袋,糾正道:“是師兄,別亂喊!”笑着拱手作揖:“師兄好。”孿生弟弟連忙改口,亦與鹿希、龍大方等相敍。
應風招呼兩人入座,一使眼,福伯領着廳外候着的長工僕婦等,水價似端上酒菜細點,不多時便擺滿了整桌。何幾曾在山上見過這等排場?
佈菜時大氣都沒敢上一口,終究是被菜餚香薰得有些飄飄然,撓着後腦靦腆笑道:“師兄,你這樣招待我們,好像我們是什麼大人物似的,實在怪不好意思。”龍大方笑道:“你們哥倆怎麼説也是拿了四百點的九淵使者,還能活着回來,確是一號人物啦。自己吃上喝上,半截榆木也似,莫不是等師兄師姐餵你?”何汐小聲嚅囁道:“真給咱們吃啊?”卻是問兄長。
“要不拜祖先麼?吃,往死裏吃!別同你應師兄客氣。他是一人包一宗啊!”怕他們不肯信,龍大方舉箸夾了幾筷櫻桃、燉牛筋佐酒,鹿希也捏了塊荔茸芋泥酥,小口小口吃得秀氣,完全是眾人想像中的天女常。
應風花了偌大的氣力才沒喊出“讓你再裝”忍着翻白眼的衝動招呼二小飲食。夏陽淵家大業大,披綬長老或重點栽培的菁英之用度,未必便輸給了風雲峽,卻非何氏兄弟之可以享用。
他們在家中或許是金枝玉葉,上了龍庭山就只是雜魚兩條。應風的廚子老高,炮製菜餚的手藝也沒勝過封居何氏的家廚多少,然而能在山上吃一頓筵席的意義,遠勝過菜品的美味可口。
應風怎麼説也是披青鱗綬、入知止觀的長老,更是風雲峽現今各種意義上的首席,充其座上賓,何、何汐不僅與有榮焉。
原本懸着的一顆心也隨端上的各佳餚漸漸放落,彷彿又回到當並肩作戰的親密無間,放懷享受,再無芥蒂。應風與鹿希換眼,青年敲了敲牙箸,對何舉起酒杯。
“,師兄與你説聲對不住,關於血衣令,真不是有意瞞你。”將繡卷一事簡單代,刻意略去兩版血書之異,推説是在房內窺見顧挽松打開五斗櫃,意外發現繡卷,順手取之云云。
至於鹿希賺得獎勵的原因,倒是無有隱瞞,老實代,反正這項情報始終是必須公開共享的,後頭絕對還有遇到的機會,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以謊圓謊。
“我説呢,”何一拍大腿,恍然笑道:“難怪師兄師姐一個勁兒悠轉,轉得我頭都昏啦,原來是為了將繡卷進我襟裏。
可惜沒用,要不又多了三百點,可超過龍大方啦。”
“什麼龍大方?叫‘師兄’!”龍大方拿瓜子殼扔他,少年吐舌眨眼,笑嘻嘻地避過,一邊彎摸索地面撿漏,把瓜子殼在桌面堆整齊。
鹿希好不容易吃完了酥餅,輕啜熱茶,好整以暇道:“血衣令任務只要彼此同意,獎勵便能合意而得,最好是事前説定,以免事後説了不算,平白損失珍貴的三倍點數。
我們不是故意漏了你,你別介意。”何搖手笑道:“哪能呢,我連命都是師兄師姐所救,別説規則不明漏了。
就算存心不算我,我也沒別的話,還有什麼比活命更要緊的?沒有三位,我跟我弟都活不了。
汐説了,洗硯池那廂要是沒有龍大方捨命護持,殺出重圍,十有八九要完蛋的。”與弟弟一同起身整襟,衝三人長揖到地。
特別是對龍方颶道:“龍大方,多謝你。我倆兄弟一體,恁一個死了,另一個也別想活,你是我們兄弟的大恩人。”龍大方扔他一把瓜子,笑罵道:“那還一口一個龍大方?沒大沒小。”轉對何汐道:“你口的傷恢復得怎麼樣了?夏陽淵的師長問起,你們是怎生代?”何連推弟弟幾下,低道“給師兄師姐瞧瞧”何汐瞟了鹿希一眼,似有些難為情,但他情柔弱,不如孿生哥哥佻飛揚,拗不過何疊聲催促,終究還是解開內外衣衫,袒出膛的疤痕。
從少年的左上,一道淡淡的緋紅細線斜下拖至右脅間,長未盈尺,幼細得像是以線香的紅枝畫成,不見猙獰扭曲的疤愈痕,只有一條白皙的新微凸,襯與少年單薄的雪白膛,透着怪異的人工修飾之。
“怪了。”龍大方忍不住伸手撫摸,喃喃道:“這傷口有這麼淺麼?我記得當時那血噴得可嚇人了。
口的衣衫瞬間紅黑一片,連裹傷止血的布巾都只能纏在外頭…喂喂,你丫的別出那種讓人誤會的樣子!”見何汐滿臉通紅閉目咬,一副含羞忍垢的死德,忍不住扇他一腦袋。
“我們也覺得奇怪。”何撫頷沉:“我弟醒時,身上包紮着藥布,我唯恐他被長老發現,追問起降界之事,忍着上吐下的苦楚,説他中了留魂香之毒,我在房裏照顧他什麼的,才矇混過關。
換藥時見創口結痂,也沒有縫合的痕跡,若非傷口極淺,就是神域裏真有什麼靈藥,能白骨起死人,才得如此。”應風在降界時身披數創,儘管傷口不深,鋭利的疼痛可都是紮紮實實,半點也騙不了人,但甦醒後亦泰半癒合,甚至沒留下疤痕。
聽何説起,忍不住蹙眉:“且不説神域,放眼武林,乃至天下五道之間,難道就沒有這等靈驗的金創藥麼?”何道:“是藥就沒有不吹的。
但屹立百年有口皆碑,我只知道兩家,説到解毒,那就是西山道醫毒雙絕的隱世岐宗‘天涯莫問’,它們家的藥就叫‘天涯莫問’,號稱萬毒必解。
傷藥的話,有位人稱‘冥迢續斷’的神醫莫執一,獨門傷藥就管叫‘冥迢續斷’,聽説連斷肢都能接續。”
“冥迢續斷”莫執一的大名,應風也聽過,卻是星散於鄉野傳説之中。
此人活躍的時代橫跨金貔、碧蟾兩朝數百年間,在東海諸多名勝都留有故事,有的異駭人,有的詼諧有趣,也有警世意味濃厚的,沒想到被這小子當情報説,眉頭鎖得更緊。
“這種話本里的人物,就不必拿出來説了。”
“師兄,那莫神醫真有其人,可不是虛構。”何笑道:“據長老所言,一直到是、物兩輩時,莫執一與我夏陽淵還頗有往來,靈驗的‘冥迢續斷’亦真有其物,料想‘莫執一’名號或與岐黃手段一般。
乃世代相傳,代代格不同,綿延數百年而不絕。
“但傳承也有到頭的時候。莫神醫音信全無,已逾半甲子,武林道上漸不知有這號人物。我怕我弟抹的還真是‘冥迢續斷’,特別將裹傷的布巾保存起來,只不知上哪兒找真品比對,就先藏着。”應風眉結頓松,嘴角微揚:“你個機靈的小子!幹得不錯,繼續保持。”何伸手撓頭,得意得嘿嘿直笑。
但何汐的傷痕還有另一種解釋。應風與鹿希四目相對,又轉頭瞧瞧龍大方,三人均想到了同一處。
原本只覺得有些突兀,令人不免生疑,然而看過傷痕之後,疑心這才正式落了地,成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