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嚴守秘密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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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想,不由自主,盯着卓長看,卓長罵了一句:“翁婿兩人,狼狽為。”我叫起來:“我又沒説什麼。”卓長一擺手,大踏步向外走了開去:“你看人的眼光,不懷好意。”我笑着,在他身後大聲叫:“這真是加之罪了。”卓長不再理我,逕直向外走了出去,走向一個馬廄。他還未曾走近,馬廄中的馬,已經匹匹歡嘶起來。白老大來到了我的身邊:“平時,你對外星人十分容易接受,為什麼這次,我一再説他的父親是外星人,你一再拒絕接受?”白老大這幾句話,説得十分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我想了一想:“不是完全不接受,但是我總覺得,他父親如果是外星人,應該還有別的能力,不會只是識得牧養馬匹。”白老大指着我,笑着:“是你自己説的,外星人各種各樣,無奇不有,又焉知沒有一種專會養馬的外星人?”白老大有點強詞奪理,我道:“那麼,他用什麼通工具來的?在他出現前後,好像從沒有看見有什麼異樣物體,自天而降。”白老大一本正經地眨着眼:“一艘隱形的太空船?”我被他的話逗得笑了起來,白老大攤開手:“好了,你有什麼別的解釋?”我道:“一點頭緒也沒有,總有古怪。他父親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往何而去,我看,和馬金花的神秘失蹤,有某種程度的聯繫。”白老大陡然一揮手:“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他父親是從另一空間來的,回去了,馬金花進去過,又出來了!”我微笑着,白老大和我雖然不常見面,但是他對我的記述的一切,倒是滾瓜爛,我記述過的一些事,他都可以順口引用出來。
我道:“他父親看是來自另一空間,那另一空間中生活難道用同一語言,也養馬?喜愛白玉的佩飾?”白老大笑了起來:“由得你去解這個謎團吧,他父親不來自別的星球,不來自另一個空間,難道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這時,我自然未曾將白老大的玩笑話放在心上,一直到後,再談起來,白老大自己拍着口:“我説如何?山人掐指一算,早就算到了。”我當時道:“我看馬金花如果能説出她的經歷,對我們的解謎就很有幫助。”白老大有點慨:“是啊,年紀大了,有什麼話要説,就得趕快説,不然,人一死,什麼話也不能説了,我近來,也很有寫回憶錄的意思。”此時不投外父之所好,更待何時?我忙道:“真是,你的一生,寫起回憶錄來,太多姿多彩了。”千穿萬穿,馬不穿,白老大一副自得的樣子:“可以計劃一下。”他一面説,一面向我望來,我忙道:“我可以替你找一個人,你講,他寫。”我唯恐他把寫自傳的責任,放在我的身上,所以才這樣説,平心而論,白老大的一生,的確多姿多彩,他壯年時,身為七幫十八會的大龍頭,可以説是中國自有秘密幫會以來,地位最高的一個,當然有許多采的事蹟可供記述,但是我生好動,若是留在他身邊一年半載,那就苦不堪言了。
白老大笑了一下:“不急,不急。”我想起了一個需要立時解決的問題:“你這裏沒有電話,白素要和我們聯絡的話——”白老大打斷了我的話頭:“放心,里昂離這裏又不是太遠,照我看,小素如果有辦法,她就能把馬金花請到這裏來。”白老大對白素的能力很有信心,我想了一想,也覺得如果能把馬金花請來,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可是,到了傍晚時分,白素人沒有回來,卻來了一封十萬火急的電報:“衞,速與卓老爺子齊來里昂,遲恐不及,馬教授中風,現在里昂第一療養院。素”電報送到我手中時,天已漸漸黑了下來,又花了二十分鐘,把卓長從溜馬的地方找了回來,卓長一看就發了。他真的急了,竟然對白老大道:“小白,那怎麼辦,你這裏又沒有什麼快馬。”我自然笑不出來,白老大一時之間,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我已經道:“卓老爺子,你放心,我駕車,保證最快到。”卓長用力拍着他的光腦袋:“是。是。我真是糊塗了,再快的馬,哪有車快!”講了這兩句話之後,半分鐘也沒有耽擱,我們就奔向車子。車子小,卓長的身形高大,司機旁的座位已儘量推向後,可是看起來,卓長高大的身軀,仍然不像是坐,而是堆在座位上。
卓長也不理會舒不舒服,一疊聲催着:“快!快!”我也想快一點到里昂,所以一路上,將車子駛得飛快。在可以看到里昂市的指標之際,還未到夜午時分。
卓長也不喟嘆:“時代真是不同了,再快的馬,也得天亮才能到。”我倒不擔心馬快還是車快,只是擔心馬金花,她的病況,一定十分嚴重,一個九十一歲的老人,本來就是風燭殘年,像卓長那樣,是極其罕見的例外。中風之後,言語機能有沒有障礙?是不是還能把當年的那一段秘密説出來?
如果她不能説話,那麼,是不是能用其它方式來表達?
我想的全是這些問題,卓長不住不安地轉動着身子,變換坐的姿勢,只要他一動,車子就會震動一下。
等到車子進了里昂市區,我對街道不是很,問了警察,開始問到的幾個,本不知道“里昂第一療養院”在什麼地方,後來問到了一個年紀較大的警官,才道:“哦,里昂第一療養院,那是有錢人休養的地方,在西區,向西駛,再去問別人。”法國警察那種對外地人的愛理不理作風,真叫人生氣,如果換了問路的是白素,那隻怕得到的待遇,就大不相同,可能有警車開路都説不定。
駕着車向西駛,又駛出了市區,才算是問明白了,那是一家小規模的私人療養院,車子停在門口,向內看去,是一個樹木十分茂盛的大花園,黑暗之中,也看不到療養院的建築物。
我和卓長下了車,奔向大鐵門,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沒有人來開門,我就和卓長一起攀門進去。我們才一奔到門前,一陣犬吠聲傳來,兩個壯漢,每人拖着兩條大狼狗,向大鐵門直奔了過來。
狼狗的來勢極勁,一來到大鐵門前,人立了起來,狺狺而吠,樣子十分兇惡。
那兩個大漢跟到了門口,事情倒比我想像中順利得多,其中一個立時道:“衞先生?衞太太正在等你。”我吁了一口氣:“請你開門。”那兩個大漢一面喝叱着狼狗,一面打開了鐵門,我和卓長又進了車子,從打開的大門之中,直駛了進去。
這個療養院,以前一定不知是什麼王公貴族的巨宅,花園相當大,林木蒼翠滴,還有幾個極大的花圃,和石雕像、噴泉。
等到可以看到那幢巨大的舊式洋房之際,一個穿着制服的人奔了過來,阻住了車子:“請儘量別發出聲響,病人都睡了。”我和卓長下了車,在那個人的帶引之下,進了建築物,上了樓梯,經過了走廊,一轉身,我就看到白素,站在一間房間的門口。
她招手令我們過去,卓長一路上心急如焚,可是到了這時候,他卻躊躇起來。我在他耳邊低聲道:“快去,遲了,可能再也見不着了。”卓長深深了一口氣,才把腳步放大了些。白素輕輕推開房門。
那是一間十分大的房間,佈置也全是舊式的,燈光柔和,我一步跨了進去,就看到了傳奇人物馬金花。
在一張大牀上,半躺着一個老婦人,她即使是半躺着,也給人以身形十分高大之。可是,若是把她和卓長形容中的馬金花比較,那一定大失所望。歲月不饒人,七十多年過去了,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時間都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跡。
這時的馬金花,只是一個一動不動半躺在牀上的老婦人。
在屋子的一個角落,有兩個護士。半躺在牀上的馬金花,看來像是睡着了,雙手安詳地放在口。
卓長來到了牀前,望着牀上的馬金花,雙眼之中,淚光閃動。口角搐着,喉際發出一陣動的“咯咯”聲。
看卓長的情形,彷彿他仍然是二十歲,而牀上的馬金花,仍然是十八歲!他心中的情,顯然未曾因為歲月的飛逝而稍褪。
我要開口,白素在我身邊,捏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別出聲。卓長掙扎了好一會,才掙扎出了兩個字來:“mj。”牀上的老婦人震動了一下,睜開眼來。
她看來雖然老邁之極,但是雙眼卻還相當有神。我悄聲問白素:“中風?”白素也悄聲道:“不算太嚴重,下半身癱瘓了,頭腦還極清醒。”我吁了一口氣,向白素作了一個詢問的手勢,問她馬金花是不是講了什麼,白素搖了搖頭。
馬金花盯着卓長看了一會,開始時,神情十分疑惑,但隨即,變成了一副忍不住好笑的神情,卓長在那一霎間,神情也變得忸怩,有點不好意思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禿頂。
馬金花並沒有笑出來,她嘆了一聲:“長,我們都老了。”卓長忙道:“老什麼,老也不要緊。”他一開口,嗓門極大,別説那兩個護士,連我和白素,都嚇了一大跳,兩個護士一起向卓長打手勢,要他別那麼大聲。
馬金花在這時,忽然講了一句我和白素都不是很明白的話:“長,你自然不要緊,我…是不了,油盡燈枯,人總有這一天的。你想想,要是我知道你會來,我才不讓你來看我。”卓長有點惶恐:“為什麼,你還是不想見我?”馬金花道:“是我不想讓你見,你瞧瞧,我現在這樣,算什麼?”卓長道:“還是你。”我了一句:“兩位別隻管説閒話了,我看——”卓長瞪了我一眼,馬金花也向我望來:“你就是衞斯理?”我點了點頭,馬金花忽然笑了起來,當她笑的時候,她滿是皺紋的臉上,現出一種十分頑皮的神情。這種神情,使我自然而然想起,她六歲那年,一口氣喝了一大碗白乾而醉倒的情,我也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馬金花一瞪眼:“笑什麼,你們小倆口倒是一對,你們來幹什麼?”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攤了攤手,表示她什麼都來不及説,我單刀直入:“兩件事,一件事,是替你説媒來了,你和卓老爺子,才是一對。”馬金花一聽,先是一怔,但接着,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十分響亮,剎那之間,那兩個護士,簡直手足無措,卓長有點惱,責怪似地望着馬金花。
馬金花搖着頭:“遲了兩天。我要是還沒有癱,就和和稀泥吧,現在,我可不能拖累他。”卓長急得連連頓腳,看了他們這種情形,我只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