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背靠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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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碧絲點點頭,一個個指向布上的名字。
“滕青葉,是木閣主的親傳弟子,衞師叔代閣主位之前,敝派呼聲最高的,就是這位師伯。”
“辛盈,是藥師妹的授業恩師,主要管理藥材庫。”
“鄧佩芽鄧師叔,是代閣主的小師妹,近年才剛剛三十出頭,花蕊書大都由她收納歸類。”
“陶嬉,王晚,這二位都是我的師叔祖,閣主的小師妹,代閣主也要尊稱一聲小師叔。她二人近些年已經漸漸向歸隱過度,手裏事務已出大半。”看她説完,駱雨湖好奇道:“石姐姐,這些人有何共同之處?為什麼會懷疑她們。”石碧絲略一沉,先將布捲起收回懷中,才道:“百花閣裏像我這樣的留守弟子,只要發下重誓不嫁,每五個月過去,表現夠好,便可以自選一個月休息。這個月我們不必打理門派事務,也不必在谷中住着,去哪兒,見誰,沒有人過問。”她抬手撫,略顯羞赧道:“也不怕二位見笑,我説句實話,這麼一大羣女人生活在一起,總會有些難忍的滋味積蓄起來,師叔師伯們在外面私下怎麼荒唐,只要不影響到門派的名聲,便都不會責罰。”葉飄零道:“聽你的意思,貴派前輩中,確實有人做過荒唐事?”石碧絲明亮的翠綠雙眸略略一動,面上神情似是悲哀,卻又彷彿有幾分慶幸“有趁着姿尚存徐娘半老,偷偷在窯子裏裝做娼,只為多睡幾個男人的。
有把一生積蓄買下富貴人家的棄置孌童,想悄悄成個家,被騙光錢財的。還有本好女子,不敢與同門私,只能去外面男裝狎,酒後痛哭大鬧的。”
“這還只是事情犯了,被處罰並記載下來的。不曾敗的還有多少,會是如何,就無人知曉了,不必嫁人,少了無數束縛,卻也…不得不忍耐一些清苦。”她眼波一轉,望向窗外連綿陰雨“有得有失,本是天理。無奈人心不足,總想什麼都要一些。”駱雨湖沒有跟着她一起慨,問道:“這些人的嫌疑,便是從休息的月份暴出來的麼?”石碧絲點點頭“要同外人勾結,關鍵便是要有時間。前輩們再怎麼不諳世事,也都是過了而立之年的成女子,不可能萍水相逢一見鍾情,便不管不顧將從小長大的家園背棄。發誓留守的,本就不是白眼狼的子。”
“本門絕大多數留守弟子,並不會將休息的額度全部用掉,有些,比如我,甚至一也不曾休過。這裏是我的家,我忙碌之後,夜晚睡下,就已經是在休息。”
“而這些列出名字的前輩,都是連續三年,一也沒有少休的。其中有些,還磨磨蹭蹭久久不歸,受過責罰。”石碧絲語速放緩,似在斟酌“並且,這幾位前輩都負責過見世面的活計。”
“見世面?”駱雨湖一怔。
“祖師立下過規矩,女人…不能什麼都不懂。谷里長大的女娃若不見見世面,嫁出去,也是受人欺凌的命。所以我們到了年紀,就會分批定期出谷,在合芳縣,偶爾去南燕郡,體味市井人情,觀禮婚喪嫁娶。”石碧絲頗有西域風情的白麪頰浮現一絲紅暈,道“不論出嫁與否,還都要在青樓館,請相娼教授些應對男人的心得。”駱雨湖略顯吃驚“你們還有…相的娼?”石碧絲此時神倒是坦然許多“敝派在用藥上小有名氣,祖師遺訓,救助天下,女子為先。
青樓娼,實乃最需要各種湯藥相幫的女子,上到千金樓的花魁,下到暗巷陋室的窯姐兒,都和敝派關係不錯。有些離得遠,還會差遣龜公不遠千里來求藥。”她不願多説,回到正題,道:“名單上的前輩們,都是帶過藥師妹的。”駱雨湖沉片刻,道:“聚豔谷並不算大。我看你們常起居都離得很近,為何要往那麼稀少的機會上去懷疑?難道平時大家見不到面麼?”石碧絲搖搖頭“駱姑娘,你對這種無數女子羣居之處瞭解不足。在百花閣中,很難瞞得住什麼極隱私的秘密,尤其藥師妹並未打定主意留守,總在一起相伴的,也都是些一兩年後便可能出嫁的師姐妹。
一等嫁人,此後天各一方,終生未必再能相見,許多事,也就少了八分忌憚。”她略顯無奈,道:“我在聚豔谷中,算是人緣很好的。對如我一般的弟子,門內師姐妹的事情,大都沒有秘密。
我不必打聽,只要稍稍略作留意,那麼,一處院子,一列長屋,裏面的女人有幾個老磨牙,幾個會打呼,幾個不愛清理夜壺,皆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在這樣的環境下,若有哪個前輩格外親近誰,絕瞞不住。你瞧代閣主平時對林師妹嚴厲得不行,但大家都知道,代閣主對她,就像對自己的親閨女一樣好。”駱雨湖點頭道:“有理。”石碧絲繼續道:“再者説,留守的前輩平不會跟外來男客接觸,即便有葉大哥這樣需要留守人接待的,也都是我們年輕一代的來負責。
若真有哪位前輩受了外面人蠱惑,鑄下大錯,能發生此事的機會,便只有她們外出休假,排遣寂寞的那些時而已。”葉飄零沉聲道:“依你推測的脈絡,百花閣中有一個留守的上代女子,先是外出休假時受了不知什麼人的蠱惑,成了對手的幫兇,接着為了辦事,在帶年輕女弟子出去見世面的時候,令藥紅薇淪陷。”石碧絲面沉重,緩緩點頭“既然咱們費了數功夫,找不出藥師妹的分毫線索,我認為,便只剩下這一種可能。這些天,代閣主也已在暗中蒐集情報,可…情勢着實有些不妙。”
“哦?”葉飄零側目望來。
“百花閣八月十五有一場賞秋大會,實則,為了找個由頭多引些江湖才俊,為這裏的女子找個好去處。往年中秋時節前,來的人會比平常多些,但今年…”她玉面含顰,朱噙憂,輕聲道“至少也有往年的三倍。
聽師妹説,合芳縣那邊,還住着些新來的江湖豪客,都是已經成家的,和少許僧人,也許,是暫且找不到由頭過來。”駱雨湖不免有些擔心,道:“我還當你們這兒逢年過節就該是這麼多人呢。裏頭沒有相的麼?”石碧絲嘆了口氣“有,但…大家明面上都説是為了賞秋大會抱得佳人歸,我們平素還盼着能多來些好男兒,叫同門們有得挑選,現如今真來得多了,又怎麼好開口打探是不是別有所圖?”駱雨湖托腮沉,疑惑道:“別有所圖…到底圖的是個什麼呢?若是為了姑娘,這兒的管事人一個個恨不得恭送出閣,正大光明來求親就是。
若為了花蕊書,這些天咱們也翻了不少,的確大都是女兒家的私密話,我要是出嫁後往家寫信,想來也是這些東西,頂多不如你們大膽。”石碧絲微微搖頭,輕聲道:“花蕊書並非完全無用,有些閒話裏,確實能梳理出一些江湖動態,但要説有什麼武林機密,那可是高看我們太多太多。
駱姑娘,令尊成婚這麼多年,令堂在貴莊賢淑得體,不曾有半點忤逆,不驕不妒,到最後,不也還是不知道令尊手裏到底拿着什麼秘密麼?”想起母親,駱雨湖神情一黯,點了點頭“對,娘…想來,還不如我知道得多。”本不曾掌握秘密的母親,即使想代。
也不知從何説起。所以,她只能眼見着女兒受辱致死,悲憤自盡,仍逃不被下手段屍的悽慘結局…石碧絲望着窗外更加陰沉的天空,喃喃道:“我總懷疑,我們這片小小的家,已成了某人手中的誘餌。”
“誘餌?”葉飄零皺眉道“引什麼上鈎?”
“引那些被他誤導,覺得百花閣手中掌握了無數秘密,值得用手段強取豪奪的人。”她並不是很有底氣,多半也沒什麼證據。
只是直覺鋭,全憑猜測道“當今朝局安穩,武林太平,各方豪強基業穩固,江湖上已有十多年不曾掀起大風。”
“我聽説書人講過二桃殺三士的故事,我便想,要是有人想挑起大風大,自己躲在幕後坐山觀虎鬥。百花閣這樣的門户,雖配不上當勇士,當猛虎,但拿來當作賞出去的桃,誘虎鬥的,總還夠格。”
“若那人真存了這樣的心思,就會設法放出風聲,讓我們百花閣顯得更加重要,更有價值。佈局良久卻始終未對我們門派內部下手,便也説得通了。”駱雨湖聽到此處,隱隱聯繫到了自家的境遇,似乎找到了什麼線頭,卻又捏不出來,看不真切“石姐姐,要真是你想的那樣,恐怕,趕過來這邊的人,還會更多吧?”石碧絲嘆道:“希望莫要如此。否則,我便只能去跟代閣主商議,將今年的賞秋大會,乾脆取消掉。”正説着。
一個小師妹叩門而入,快步走到石碧絲身邊,低頭附耳説了兩句。她面更加凝重,淡紅的指甲一掐,在另一手指尖撕下了一小條油皮,捏成一團,來回。等那師妹告退,石碧絲才轉過頭,輕聲道:“葉大哥,方才又新來了三個結伴的貴客。”
“何人?”
“龍嘯,燕逐雪,和你最懷疑的那位小爵爺。”***夜雨淒涼,鮮花香豔。葉飄零坐在山口,背靠青石,緩緩磨劍。他打磨得很仔細,很認真。只要他的劍能比對手快上一絲一毫,劃破的,就是生與死之間的界線。他並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唯有一件事,能讓他奉上全部的專注,與沉靜的耐。那就是殺人。今晚他不一定能夠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