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隱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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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鋒走向門口,手扶門閂一扭頭,道:“葉兄弟,你説南面給你師弟擦股的,和我們北邊等着幫你填窟窿的,哪些更辛苦啊?”
“等他來北邊,你説不定有機會體驗一下。”葉飄零的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他若還是那副心慈手軟的樣子,你那時一定會很想我。”等灰衣掌櫃開門離去,駱雨湖才輕輕一掙,他果然沒再硬摟着,叫她離懷下地。
“主君,藍家伯父…也是你要殺的目標麼?”葉飄零點頭道:“不錯,但事情有變,我暫且留着他。”
“哦。”她不敢多言,只能輕輕應聲。
“興許,這次的三人,一個都不需要我親自動手。”他微微眯起雙目,凌厲的殺氣陡然瀉出幾分。
駱雨湖還是頭一次正面望見他如此氣勢,不覺雙膝一軟,險些跪倒。他瞥她一眼,展顏一笑,道:“抱歉,我方才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你在此等着,練功或是小憩都隨你。”
“你要去哪兒?幾時回來?”她一下子變得緊張無比,身子竟都微微顫抖起來,她這才驚愕地察覺。原來滅門慘劇之後她所表現出來的鎮定和堅強,至少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他就在身旁。
“去趟鐵匠鋪子,很快就回來。”他站定在門口,盯着她,緩緩道“不要如此嬌弱,這樣很醜。”駱雨湖心頭一震,忽然間明白了自己引到他的地方是什麼。她把手放在口,深深氣,微笑,道:“早去早回,我就在這兒等着主君。”
“記住,除了我,任何人的命令你都不必聽,不要離開房間,這裏是青樓,不長眼的留宿客人並不少。”
“是。”他轉身離去,看得出,神情比方才多了幾分愉悦。駱雨湖靜靜坐了一會兒,思慮清晰安寧。她重新梳理了一遍此刻所掌握的信息,暫且什麼線頭也找不出。
於是她起身練劍,練到揮汗如雨,練到衣衫盡濕,練到房內的茶壺和水袋都被她喝空,才坐在椅子上,大口息,虛般癱軟下來。吱呀一聲,葉飄零回來了,他拿着幾身衣裳,和一把裝飾頗為惹眼的寶劍“來,背上試試。”
“這是買給我的?”駱雨湖不解,但還是依言調好束帶,將劍揹負在後“主君,這劍對我來説,有點沉。”
“這並非用來殺人。”他微笑道“而是用來騙人。”
“騙人?”
“三關郡戒備森嚴,兵器大都需要登記在冊,你揹着劍,隨我出門,他們便會以為這劍是我的兵器,你單獨遇到敵人,也會認為這劍是你的兵器。”他拍了拍帶中藏的那把奇型長劍,道:“你我的劍,出手一擊,便有了出人意料的效果。”駱雨湖有些茫,訥訥道:“主君…武功這麼高,還要做這種偽裝麼?”葉飄零正道:“江湖中藏龍卧虎,我為何叫你每次出劍都要當作最後一劍,便是要你記住,對手的武功高低,並非你手時該關心的事。殺敵,活下來,才是你唯一要想的。”駱雨湖心中一凜,道:“是。”她已明白,這偽裝,只是為她準備的。那雙袖裏短劍有了這層掩護,的確更加陰狠。
“你家的滅門案,有諸多詭異之處。”葉飄零沉聲道“你此後定要有所準備,接近你的人,你但凡察覺一絲歹心,能殺之時,切莫猶豫。”駱雨湖回想着爹孃姐姐與一莊男女的死狀,咬牙點了點頭。
“去叫外面的龜公送盆清水,擦洗一下。吃過東西,興許藍景麟就該來了。”這一次,葉飄零沒有説中,即便有楚添香從中牽線搭橋,雲繡布莊的少掌櫃,依然沒能如約前來。因為,藍家的老掌櫃,忽發急病,死在了卧室牀上。***再見面時,灰衣掌櫃霍鋒的臉變得難看了不少,也沒了上次戲謔調侃的餘裕,帶着一個纖弱秀美的少女進來坐下,就重重嘆了口氣。
那少女盈盈一拜,滿身縞素看上去分外惹人生憐,嗓音也似出谷黃鶯,脆甜悦耳,倒更像江南水鄉出身“奴婢楚添香,見過葉公子。”葉飄零道:“你參加了藍家的喪儀?”
“是。
我本也覺得不妥,景麟卻説,此後要守孝三年,不得成婚,便趕在喪儀前為我強樹了一個外室的説法。我既然成了藍家的妾,這喪儀,想不去也不行。”
“可有什麼異常?”
“我一個小妾,只在靈堂角落有個麻布墊子,低頭一跪一天,不是爹爹去叫我過來,這一夜都不得起身。”她眼眶微紅,委委屈屈道“要不是心疼景麟,我可不願受這累。”葉飄零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子“可有什麼異常?”楚添香微微抬頭,大眼眨了兩下“我方才…説得不夠清楚麼?”霍鋒抬掌在她頭上拍了一下,道:“不要彎彎繞繞,有話直説。”
“是,爹爹。我在靈堂低頭跪着,有人喊就磕頭,什麼也看不到。晚上僕人拿來冷食,吃了些東西。沒別的了。”她看葉飄零臉依舊冷如冰霜,心中一顫,忙高聲答道“沒有什麼異常,沒有。”他這才稍稍緩和一些,道:“賓客中可有什麼不尋常的人物?”霍鋒唯恐自家養女又囉嗦得不着邊際,在旁低聲提醒道:“就是説來的人裏有沒有按説不該來的,比如武林豪客,或者有沒有什麼你沒聽過的?”楚添香為難道:“我平素和景麟都是在繡樓幽會,藍家我這兩天才剛搬進去,我陪去的丫頭路還認不清楚呢。”這時葉飄零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她背後一個哆嗦,忙道:“我聽到的名字大都不認得,就知道一些布莊常來往的管事。武林豪客…倒是有一些,可我跪得痠背痛,記不得幾個了。”
“記得幾個,就説幾個。”楚添香雙手擰着帕子,細長靈巧的指尖來回錯,吭吭哧哧面紅耳赤想了半天,囁嚅出三個名字。霍鋒嘆了口氣,道:“行了,你下去吧。
回藍家的莊子,好好伺候少掌櫃…啊,對,現在是掌櫃了,早點生個兒子,安安穩穩過子吧。我答應的嫁妝,過後給你送去。”楚添香左顧右盼,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起身退了幾步,出門走掉。
葉飄零看向霍鋒,冷冷道:“這便是你養出的三關八繡娘?”霍鋒擦了擦額角的汗,陪笑道:“葉兄弟,她畢竟不是專門幹這個的,我叮囑了,她也心慌,我另外還找人查着,你先莫急。”葉飄零道:“我不急,北三堂那些動起來的堂主、副堂主們急不急,我就不清楚了。”霍鋒的臉更差,袖子不住擦,仍有大顆汗珠從他圓圓的臉上滾落。駱雨湖在葉飄零身後站着,一言不發。她知道,他的心情八成十分糟糕。藍家掌櫃死去已經數,停棺守靈都已結束,明早便要發喪。
在此期間,傳到葉飄零耳中的,就沒一個好消息。北方發生了數起滅門案,慘狀與卧虎山莊相差不大,時間也前後相近。按如意樓弟子的説法,那些滅門慘案的兇手,都故意留下了如意樓行兇的證據。
駱雨湖忍不住想,若她當也被凌辱殺死,少了這最後一個活口,卧虎山莊那些人命,是不是便也要栽在如意樓頭上。霍鋒雙手蒙臉狠狠擦了擦汗,擠出一個微笑,道:“可此事未必就能與藍掌櫃暴斃牽扯上吧?”葉飄零道:“猛虎寨五位當家,老四劉黑爪,老大孟金虎,都已過世多年。剩下三位結拜兄弟,就是我此次要殺的對象。如今,他們三個都死了。”霍鋒點點頭。
“而幾乎同一時間,猛虎寨當年分了錢財四散隱居的手下們,也都死了。”葉飄零略一停頓,道“你剛才説,藍掌櫃暴斃,未必能和此事牽扯上?”霍鋒頓時笑得比哭還難看“葉兄弟,我、我也是剛知道,被滅門的都是猛虎寨出身的土匪。”葉飄零道:“那,下手的人是怎麼知道的?你想過麼?”霍鋒一怔,旋即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對、對啊…下手的人是怎麼知道的?”
“要麼,是委託咱們的那位,本身就是一個陰謀。要麼,樓裏出了內。”他鼻翼翕張,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滿面肅殺高聲道:“屬下霍鋒,對如意樓忠心耿耿,若有二心,天誅地滅,死無全屍!”葉飄零搖了搖頭“我沒興趣聽這些。”霍鋒面皮微微顫動,緩緩起身,道:“葉兄弟,我這就去查。明天亮之後,若沒個説法,你就一劍把我殺了吧。”葉飄零撫摸着帶,沉默片刻,道:“我等你到午後。”
“謝了!”霍鋒一抱拳,轉身大步離開。房內一片死寂,只有燭被火苗噬的影子在微微晃動。駱雨湖靜靜站在葉飄零背後,兩人的影子在牆上,幾乎融為一體,但他們的身體,依然隔着一面硬梆梆的椅背。
不知過去多久,葉飄零站起來,轉身,捏了捏駱雨湖的肩膀,道:“還會痛麼?”她搖搖頭“不痛。就是先前練得狠了,胳膊還有些漲。”他讚許地點點頭“你這幾天話也聽了不少,可有什麼想法?”駱雨湖一字字道:“斷頭山。”
“嗯?”
“他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在斷頭山。”葉飄零垂目沉,道:“這便是你爹書房留給你的線索?”
“是。”駱雨湖忍着眼中湧上的酸澀“這幾你叫我在旁聽你們樓裏的人報告,我一樁樁都在心裏牢牢記着,一有空閒,便會在心裏好好梳理。”
“我爹當年是一方土匪,結拜五兄弟打家劫舍,嘯聚山林,後來機緣巧合做成了一樁大買賣,知道一旦事情敗就會轟動江湖,便都喪了膽氣。加上那次案子中,五個人死了兩個,手下大半陣亡。
餘下三人一番商議,便和倖存手下分了那次得到的資財,四散各地,隱姓埋名,金盆洗手。”
“那次所得的東西中,除了錢財還有很重要的事物。他們不敢妄動,便找了個地方將其藏匿起來,唯恐惹禍上身。可不曾想…該來的,始終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