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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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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漸漸的絕了人跡,那山也改名為“鬼王墩”了。趙靈兒膽小怕鬼,聽他説完這故事,只覺渾身寒直豎,不自覺地向李逍遙身邊湊了湊。

林月如道:“這裏既是喚做鬼王墩,那赤鬼王會不會便躲在下面?”江少雲搖頭道:“鬼王墩五十年前便已得名,我看多半同那老賊並無關係。

這地方門得緊,咱們還是快些繞開,尋路過河去罷。”這傳説他自幼便聽得耳中生繭,隨着年紀漸長,心中對之的恐懼越發深蒂固,是以膽子再大,也決不敢冒險越雷池一步。

李逍遙道:“真是一派胡言。世上哪來的鬼怪作祟?我看定是官兵畏苦逃役,又怕長官追責,這才編了故事騙人。

哼,也只有你這膽小鬼、大草包才會害怕上當!”江少雲給他氣得滿臉通紅,正待反相譏,驀地裏半空電光連閃,將四野照得亮如白晝,緊跟着一個大霹靂震天價打將下來,轟得人耳中嗡嗡作響。

眾人不約而同掩住雙耳,仰天看去,只見漆黑的夜空裏,無數黃豆大的雨點狠狠砸了下來。智杖啊喲一聲,大手遮住光頭,叫道:“不好了,這王八蛋鬼天氣,卻教俺到他孃的哪兒去躲雨?”説話之間,雨點已是一陣密似一陣,眼見得顆顆水珠化作道道水簾,由半天裏倒灌下來,打得沙地上冒起一股股白煙。

四下裏一片空曠,全無樹木,當真沒處可以躲避。李逍遙藉着閃電的亮光看去,見那土山半似有一座窟,便道:“大家先過去避一避再説。”江少雲大吃一驚,急忙阻攔,道:“去不得!”李逍遙理也不理,火把一揮,當先便走。眾人給大雨澆得好似沒頭蒼蠅一般,都拚命向着山上奔去。江少雲氣急敗壞地連聲喝止,哪有人理會?叫了幾聲,見眾人都已跑遠,無奈只得隨後跟上。

那土山坡上甚是平緩,路旁有一道高崖,崖下塌了一層,積土之後着黑糊糊的口,彷彿一隻妖怪大張着嘴伏在那裏,只待擇人而噬。此際風雨更疾,火把被澆得忽明忽暗,似乎隨時便要熄滅。眾人爭先恐後奔入山,將火把在地下,除下濕衣絞乾。

裏面不甚寬敞,眾人擁在口,不時到有冷風自後面幽幽吹來,這般炎夏天氣,卻都生出了微微的寒意。李逍遙取了一枝火把,來到後,見有一道石階斜斜向下通去,舉火一照,目光所及,竟然看不到盡頭。

他心下又是奇怪,又隱隱的有些不安,將江少雲喚過來罵道:“你這騙子,當真編的好故事!這後面怎會有石階?什麼鬼王墩、妖怪捉人,我看全是你胡亂編出來的罷?”江少雲給他問得啞口無言,愣了半晌才沒好氣地道:“這些都是陳年舊事,我怎麼説得清楚?你既不信,大可以當我編的好了。”林月如等人聞聲過來,見狀也都十分驚訝,站在一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趙靈兒見江少雲一副驚疑不定的模樣,知道他仍對那傳説心有餘悸,便道:“逍遙哥,適才江大哥曾經説過,那鬼王墩上的早已封住,這裏既有石階,想是另外一處也説不定。”李逍遙搖頭不答,沉了片刻,説道:“我看這下面很有些古怪,左右閒着沒事,不如大家下去瞧瞧…”江少雲大吃一驚,忙道:“下面既冷又黑,有什麼好瞧?我看這大雨不久便停,咱們還要接着趕路,何必又旁生枝節?”李逍遙側頭斜睨着他,冷笑道:“怎麼?江大俠可是怕了?”江少雲哼了一聲,並不接口。李逍遙道:“江大俠先前曾説,那赤鬼王躲在一處秘裏修煉,説不定便是此間。

咱們將這老小子捉了出來,搶他些糧食酒,放開肚皮大吃一頓,豈不是好?江大俠不願冒險,便在這裏等着,不過奪來的東西麼,嘿嘿,自然沒你的份了。”智杖餓了半宿,腹中早已在大唱空城計,此時於困厄中驀地聽見一個“吃”字,眼前一亮,什麼妖魔鬼怪全不怕了,短杖重重在地下一頓,大叫道:“好極,打鬼吃麼?算俺一個!哪一個膽小害怕,留在這裏別下去便是。”江少雲道:“笑話!我哪裏是怕了?大家不妨想一想,倘若那赤鬼王真在這裏,豈不更該小心謹慎些才是?眼下咱們全無準備,敵明我暗,敵眾我寡,何況還帶着一個…一個…”説着轉頭向前看去,卻不見那受傷的漢子,不奇道:“咦,那個人呢?”李逍遙惕然一驚,顧不上再同他饒舌,忙提着火把衝了出去。前本就不甚寬敞,他高舉火把,向四下裏遍照,卻哪有一絲那人的影子?他分明記得進之後,智杖將那人貼壁放在靠近口之處,此刻牆上水跡未乾,顯是有人倚過,但怎麼又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愣了愣神,復又走回後查看,石階之上塵土厚積,不見半個腳印,自不可能有人由此下去。而此時外雷電作,雨集如矢,那漢子受傷如此之重,若説他拼了一死,硬闖出去,豈非更是咄咄怪事?

眾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均覺十分不可思議。林月如喃喃地道:“莫非…是給屍妖捉了去?”趙靈兒等人相互對望一眼,心下均想:“這小小的中有五六個人在,便是給屍妖捉去,怎能聽不到半點響動?除非有人將他藏了起來。”一念及此,都齊刷刷地轉頭看着智杖。智杖子雖嫌疏,卻非傻瓜,明白眾人此舉何意,瞪着眼道:“你們拉着一張臭臉做什麼?俺進之後將那傢伙放下,便一直站着聽你們説話,也沒放過半個。

你們自家做事不小心,反倒想賴俺,那可不成!”眾人忙説並無此意。江少雲悻悻地道:“這傢伙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心裏有鬼,所以一待傷勢好轉,便偷偷逃了。唉,我早看他形跡可疑,只可惜一直沒機會説出來。”李逍遙道:“放你孃的狗!這人中了屍毒,連半步也走動不得,跟着咱們尚有一線生機,為何自尋死路?天下豈有你這樣的傻瓜!”江少雲不服,還待同他爭辯。林月如勸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外頭雨這樣大,此人身受重傷,如是壞人,多半也難以活命,何必管他?我看這裏確是有些不大對頭,下去看看也好。”李逍遙狠狠瞪了江少雲一眼,轉身問智澤道:“智澤小師傅怎麼説?”智澤面無表情,淡淡地道:“下去。”眾人均知他言語不多,但每發必中,自然再無異議。那石階寬不及五尺,甬道亦是十分狹窄,當下眾人排作一隊,李逍遙在前開路,餘人手手相牽,相隨而下。

只見每一級台階都積滿了塵土,壁角蛛網密佈,顯已多年無人到此。眾人不自覺地屏住呼,甬道中一時只聞細碎的腳步聲,以及火把嗤嗤的燃燒聲,此外更無任何聲響。

向下行了數丈遠近,到得石階盡頭。那是一間小小的土室,室中空無一物,對面又有一道石階向下邊通去。李逍遙走到階前,探頭一望,沒見什麼異常。眾人又都沿階而下。到得盡頭,見仍是一間小小的土室,對面一道石階,筆直地延伸出去。

李逍遙心中有些發,暗想:“這鬼石階不曉得有多長,若似這般一直走去,難道竟會永無盡頭?”回頭看了看眾人,低聲説道:“下面只怕還深得很,須得省着用火。月如,江大俠,你們幾個將火把熄了。”林月如等人依言滅去火把,只用李逍遙的火把照亮。愈往下行,石階盡頭的土室就愈加窄小,角落裏也是骸骨縱橫,蛇虺雜亂,看得人不心生懼意。

江少雲一面走,一面喃喃絮語,埋怨李逍遙行事太過鹵莽,如此冒失而進,無疑將陷眾人於險地,實乃非常不智之舉、下策中的下策。

李逍遙也懶得理他,任他一個人胡説。如此穿過十間土室,算來已下行了數十丈有餘,忽覺面上微風拂過,隱隱的聞到一股黴味。

李逍遙心頭一喜,快步奔下,見甬道果然已至盡頭。眼前這間土室極為寬敞,宛如一座軒闊的花廳,對面有兩扇拱門,十分高大。

李逍遙走過去摸了摸,觸手冰涼,門上遍佈鏽跡,竟然是以純銅鑄就。眾人陸續下到室中,見那銅門雖極厚重,但間隙微小,幾不容發,工藝十分湛,無不嘖嘖稱奇。

李逍遙試着輕輕一推,銅門發出轟的一聲大響,接着軋軋連聲,打開了一道縫。門背後一團漆黑,李逍遙擺手示意,要眾人退開,自己小心翼翼地向前邁了半步,將火把從門縫拋了進去。

只聽嗒的一聲輕響,火把似乎撞中了什麼東西,摔落在地,並不熄滅。他緩緩出長劍,探頭向裏面一張,幽幽的火光之中,只見面前驀地現出無數人影。

李逍遙吃了一驚,疾忙身後退,手中長劍連顫,霎時間刺了五六劍出去。只聽得叮叮噹噹一陣亂響,似有什麼物件給長劍刺中,跌在地下。眾人拔出兵器,點燃了火把,凝神戒備。過得良久,門後仍無任何異狀。李逍遙復又取過一枝火把,躡手躡腳走到近前。

他這一次並不將火把丟入,而是橫持在手,探入門內,上下晃了晃。只見面前高高低低立着十餘人,早已死去,變成了白骨,衣衫俱都爛得不成樣子,條條縷縷地掛在身上。

這些屍骸手拿兵器,相互扶持,是以年代雖久,卻仍能端立不倒。適才自己刺出的幾劍,或中或不中,將三顆骷髏頭骨和兩柄刀斬落於地,掉在腳邊。

李逍遙見狀先是一驚,轉念又想,這般奇詭之地,有幾個死人殊非意外,懼怕之心卻也就此消了,將長劍橫在前,邁步行入。

只見這是一間石造的秘室,約莫數十丈見方,寬敞無比,正中擺着一口石棺,除門後所立的十餘人外,四下角落裏尚三三兩兩躺着數具骸骨,也都是衣衫襤褸,腳下散落着幾件兵器。

李逍遙心道:“原來這是一間墓室,怎的卻有許多死人?”舉火向那些屍骸照去。這些人衣衫雖已朽爛,但細辨之下,仍可認出是本朝軍士服

他將長劍收入鞘中,彎自地下拾起一柄長刀,擦去鏽跡,只見上刻“大明揚州府”五個小字,暗想:“這些人俱為本朝將士,莫非便是失蹤的軍役?如此看來,那傳説倒像真有其事。”正想着,門外傳來林月如的呼喊之聲。李逍遙高聲答應,將眾人喚入。眾人見了石棺和無數屍骸,都是大為驚訝,參詳許久也不得要領。忽聽林月如道:“奇怪,奇怪!”李逍遙問道:“有什麼奇怪?”林月如道:“你們看,這裏並非絕地,雖然深入地底,但有門有户,一路都是石階通上,若想逃生何難?這些人…怎會好端端地死在這裏?”李逍遙早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驀地給這番話觸動了心事,一驚抬頭,恰好對上江少雲惶惑的眼神。猛聽得銅門軋軋作響,兩人心思相同,齊叫:“不好!”一前一後搶了過去。李逍遙身法雖快,但畢竟相距過遠,手指差了數寸沒能夠到,那銅門還是轟的一聲,緊緊閉上。

江少雲隨後衝來,收足不住,撞上了李逍遙的背心,二人滾作一團。林月如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呆了,知道此門一關,多半便再無出路,紛紛驚呼着奔到門前。

那銅門不知被什麼機括所控,竟是閉得極牢,加之門內一側又光禿禿的,毫無抓握之處,眾人雖運起內力,指摳手扳,連推帶拉,只是打它不開。智杖急得光頭上顆顆汗珠直冒,運足全身力氣踢了兩腳,只痛得趾骨裂,哇哇大叫起來。

忽聽江少雲語帶哭音,顫聲道:“大家快看。”説着將手中火把向上舉了舉。只見銅門背面橫七豎八地佈滿了凹痕,累累重重,深可盈寸,皆是刀砍槍刺所致,令人觸目驚心。江少雲見眾人都不説話,哭喪着臉又道:“我看這下,多半是…出不去啦。這怎麼好?”原來這些明軍士卒的經歷同六人一般無二,也是下到底,為墓室所困,雖然試過無數法子,終歸還是徒勞一場,一個個相繼餓死在這裏。

眾人一轉念間,已明其故,心中登時涼了半截,都眼巴巴地望着銅門不做聲。過了半晌,智杖突地高聲咒罵起來,一面大罵,一面瘋了一般揮拳猛擊,打得那銅門砰砰悶響,兀自不肯停手。

江少雲越想越怕,驚懼集之下,卻哇的一聲掩面大哭起來。他原本決不至於如此不濟,但一來兩裏連遭挫折,對之打擊頗甚,二來萬萬也想不到,自己會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般詭譎之地。

霎時間種種委屈、悔恨之念一齊湧上心頭,涕淚滂沱如雨,竟是再也抑止不得。林月如和趙靈兒趕忙上前,拉着他好言安,李逍遙卻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得眼淚也了下來。

正鬧得不可開之際,智澤忽然小聲説道:“別怕,有機關。”眾人之中以林月如最為鎮定,智澤的聲音雖低,她於吵鬧聲中卻仍是聽得清清楚楚,一怔之下,顫聲問道:“你…你説這裏有機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