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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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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如笑得連連氣,話也説不出。韓醫仙看過二人傷勢,默默取了一塊布帕,擦擦兩手,説道:“慚愧,慚愧。兩位都是遭人暗算,並非染病,老夫實在幫不上這個忙。”五姨太聞言大急。她耳旁道被點,不能開口講話,只得一個勁兒地“唔”亂叫,衝着駱員外大拋眼。可惜她面上肌扭曲,形容古怪,駱員外進屋後便不曾向她看過一眼,加之受傷後耳朵不大靈便,是以竟全未覺察。

那管家眼觀六路,趕忙上前説道:“老先生醫術高妙,勝過古時候的扁鵲、華佗,你老人家若無良策,我家老爺、只好等死。人命關天,還請老先生救我們一救。”韓醫仙怫然道:“哪裏是老夫不肯相救?這下手之人如此手段,老夫又有什麼辦法好想?並且這人點的手法剛猛無比,極為霸道,倘若時候耽擱得久了,於兩位的身子只恐還有大礙。”駱員外和五姨太身上雖痛,耳朵不聾,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幾乎當場暈去。李逍遙眼見火候已足,咳嗽一聲,在旁接口道:“月如啊,我記得當初青城學藝之時,似乎恩師傳授過你一門高深的解手法,何不就此試上一試?倘若真能救得駱員外命,也算功德無量的一樁善事。”那管家一聽,大喜過望,説道:“啊喲,兩位年紀輕輕,想不到竟是…竟是一對世外高人,難怪昨那奴才三招兩式便敗在姑娘手下。少年英雄,嘖嘖,了不起,真了不起!既然姑娘武藝高強,那麼還請大人大量,不計前嫌,救救我家老爺。”説着滿面堆笑,不住地打躬作揖。

林月如假意道:“昨天的事我自然不再計較。不過這門功夫我也是初學乍練,怎好隨便拿駱員外試手?説不定治得不好,你們反來怪我。”李逍遙道:“試一試又不打緊。你當駱員外是那不明事理的混帳王八蛋麼?就算你治得他老人家半身不遂、屎,又或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老人家深明大義,也斷斷不會怪罪於你。駱員外,請問小人説得是不是?”駱員外此刻已痛得滿身大汗淋漓,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再也抵受不住,一個勁兒地大點其頭。

林月如道:“既是如此,我就勉強試試。倘若治得不對,你們可不許笑我。”走上前去,裝模做樣在二人身上分別察看一番,沉道:“瞧這種點手法麼…怕是川中一帶的高手所為,倒真和我們青城派如出一轍。

奇怪,奇怪,員外為人如此厚道,怎會有人對他老人家下此毒手?此人只顧自己痛快,卻全不問旁人的死活,真可説是喪盡天良了。”駱員外聽出她指桑罵槐,不又氣又羞,心中大罵:“臭丫頭滿嘴鬼話。什麼狗川中、川西?世上哪有如此巧事?我看昨晚害我之人多半就是你!”那管家道:“如此可太好了。員外傷勢嚴重,痛苦萬分,還請姑娘速速施救。”李逍遙“咦”的一聲,伸手攔阻,道:“且慢。駱員外,我看這診金一事,非同小可,你老人家最好先説説清楚,免得後討要起來,大家都很麻煩。”駱員外通達事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曉得自己做事太絕,天怒人怨,如今撞在這班討債鬼手裏,定要被他們趁火打劫,藉機大敲一番竹槓。當下氣忿忿地道:“好罷,老子認倒黴。診金加倍,總可以了罷?啊…啊喲,快,快動手罷。”李逍遙的腦袋搖得好似撥鼓,笑道:“那可不成。解之法最耗元氣,我這妹子年紀輕輕,貌美如花,倘若因此得了重病,變成你老人家現下這副德,豈不大大的虧本?”眼珠微轉,看着駱員外一言不發。駱員外給他盯得渾身發,心道:“我早瞧這小子忙前忙後,一味扮好,有些不大對勁兒,果然和臭丫頭乃是一路貨。聽這廝話中之意,莫非今這通竹槓竟要敲斷老子的肋巴骨?”低聲問道:“那麼依你們的意思,該當如何?”李逍遙不去理他,轉身問韓醫仙道:“韓老伯,請問貴村共有人口多少?”韓念慈搶着答道:“我知道。若算上駱員外一家大小,共計是七百一十三口。”李逍遙道:“乖乖不得了,想不到這村子硬是大得很。不過韓家妹子,駱員外府上的畜生多過了人,咱們姑且略去不算。那麼還剩多少?”韓念慈想了一想,道:“不多不少,共是六百六十八口。”李逍遙點點頭,嘴裏“三下五除二”地算了半晌,一拍巴掌,喜道:“是了!如今糯米緊俏,最為金貴,駱員外親定十貫錢一升,世上再沒有比他老人家這話更公道的了,咱們銅錢、銀子一概不收,只要這個。

闔村六百六十八口人,每人一斗,共是六百六十八斗上好的糯米,斤兩分毫,一絲不差。診金付清,即刻施救。”駱員外見他二人一唱一和,全當自己冤大頭一般,只氣得七竅生煙。

那糯米他也是高價所收,這些子雖説一買一賣,斬獲頗豐,但尚還指望這筆橫財源源不斷地發將下去,此刻對方獅子大開口,張嘴便要去六十餘石,如此一來,豈不反要血本無歸?教他如何捨得?

那管家微一遲疑,陪笑道:“小兄弟深通買賣之道,生意做得明透頂,令人萬分欽敬。不過這價錢開得太高,我們本小利薄,實在消受不起。還請高抬貴手,再讓上一讓。”林月如臉一沉,接口道:“治病又不是談買賣,誰同你討價還價?你不喜歡就不要治了,姑娘的事情多得很,可沒工夫跟你扯淡。”駱家眾人見她説得斬釘截鐵,毫無迴轉的餘地,一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駱員外心道:“臭丫頭陰損毒辣,又臭又硬,今天這個眼前虧看來是吃定了。唉,也不曉得我駱家祖上作了什麼孽,今世教我撞見這命中剋星,真正他媽的倒黴到家!”想來想去,萬般無奈,只得恨恨地點頭答應。當即那管家傳令下去,吩咐府中大開倉廩,將所囤糯米一升一斗地量了出來,分發給村中各户。

眾鄉民得知消息,無不歡天喜地,都道駱家既能轉行此善舉,陰世的功勞簿上自然更添一筆,今後子孫滿堂、多福多壽,那是指可待,不在話下。

又有一班好事之人奔上街巷,拿了鑼鼓笙笛猛敲猛打,大吹大擂,宣贊駱員外改歸正、行善積德之名,誇到極處,將他捧得天下少有、世間無雙,即令古時有名的朱家、郭解之,倘若泉下有知,只怕也要自愧不如、甘拜下風雲雲。

經此一鬧,駱家大名登時傳得婦孺共知,遐邇皆聞,駱氏祖宗在天有靈,少不得二次名聲大噪。忙到傍晚,糯米分發已畢,林月如這才解開二人被封的道。眾人滿面帶笑,齊至院外,恭送駱員外打道回府。

晚飯時韓念慈燒了幾個好菜,韓醫仙取出一罈自釀的老酒,大夥兒團團圍坐,喝了個盡興,直到夜深方罷。

自此,李逍遙等人便在韓家暫住下來。將養了一個月有餘,趙靈兒身子漸漸康復,每裏幫着韓醫仙行醫坐診,倒也忙得愜意。只是林月如念念不忘塗山所見,始終對趙靈兒的身世心存疑惑,不免對她冷淡了許多。

這一正在堂上閒坐,忽聽外面一片嘈雜。眾人搶出門去,只見幾個鄉民抬來一張門板,上面躺着一人。那人右腿褲管扯得稀爛,膝上數寸一片血模糊,似乎是被什麼猛獸所傷。

同來的一名漢子連連氣,説道:“韓老爹,阿…阿被屍妖咬了一口,不知要不要緊,你老人家快給瞧瞧。”眾人一驚,趕忙圍了上去。那人面青紫,兩眼發直,嘴裏不停地喃喃低語,卻聽不清説的什麼。韓醫仙命人將門板抬進客堂,取了一柄小刀,割開那人腿上的傷處,一道黑血迸出來。韓念慈捧過一隻銅盆來接血,只聽得“嗒、嗒、嗒”一聲聲輕響,血滴入銅盆之中。眾人目不轉睛地看着,見韓醫仙替他放淨毒血,又敷了些藥膏在傷處,這才起身走到桌旁,匆匆開了一副方子,命阿寶照方煎藥。

眾人見傷者面上異漸消,顯是救治生效,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韓醫仙問道:“西面出村的路早已封住,怎會有屍妖闖了進來?你們幾個可見到屍妖了?”先前説話那漢子道:“不是屍妖闖進來,是他們幾個偷偷過河,去西山上拾柴。想不到大白天的,竟跟屍妖走了個臉對臉,阿跑慢了一步,這才被咬成重傷。”韓醫仙皺眉道:“拾柴?你們不要命了麼?”沉思片刻,擺了擺手道:“你們幾個回去告訴阿的娘,就説我留他在這裏住上一晚,待明早看過病勢再説。”眾人齊聲答應,紛紛出門。那説話的漢子走了幾步,回過頭道:“韓老爹,你老人家吩咐我們小心屍妖,不準過河半步,大夥兒自然都記在心上。

但這樣一直躲着也不是辦法,就算大夥兒不用出門,總不能不吃飯、不燒柴罷?唉,手中的糯米眼看就要用光,我瞧這屍妖一不除,便一沒得安生子過啦。”説罷嘆了口氣,匆匆而去。堂上諸人回想那漢子的話,俱都默不做聲。靜了片刻,林月如道:“我看這人説得在理。總這般躲躲藏藏成什麼樣子?索想個法子出來,徹底除掉屍妖,那才真正是萬全之策。”韓念慈道:“怎麼沒想法子?林姐姐,你們三人來前,便曾有人出過一個主意,説村西玉佛寺的住持智修大師法力無邊,若能求得他出手相助,定能除盡屍妖,天下太平。

爹爹也覺這主意甚好,便指派村中三人前往玉佛寺求助。誰知…誰知…”一語未畢,韓醫仙伸手攔阻,道:“念慈,等一等,還是讓爹來説罷。”頓了一頓,説道:“為滅除屍妖,老夫也曾想盡辦法,先後派人往玉佛寺求助。怎料這些人盡皆一去不返,從此音信全無。過後有人壯着膽子前去刺探,見他們竟都留在寺裏,出家做了和尚…”三人聞言,都是大意外。韓醫仙接着道:“更教老夫頭痛的是,村南江家的三少爺少雲竟也在其內。少雲這孩子一向在外學藝,身懷武功,幾個月前聽聞家中遭難,這才辭師歸鄉,回到村裏。

他自一落生便與念慈訂有婚姻之約,雖説兩個孩子素未謀面,但老夫既同江家情篤厚,料想他絕不致如此決絕,居然捨得拋下念慈,去做什麼和尚!

唉,這才真教人百思不得其解。村子裏眾説紛紜,有的道玉佛寺的和尚是妖魔鬼怪,會使妖法,也有的説他們居心不良,專捉青壯男子出家為僧,卻又不知是何緣故。但總而言之,自那以後,再也無人敢去冒險求救了。”李逍遙等人聽他説罷,不由得相與嗟異,均覺此事蹊蹺無比。趙靈兒道:“逍遙哥,林姐姐,如今我的病早已痊癒,我們三人就去那玉佛寺一趟,見一見這位智修大師,你們説好不好?”李逍遙和林月如對望了一眼,一齊拍手稱好。林月如笑道:“我也正有此意。順便問問姓江的小子,念慈妹妹哪一點對他不住?他放着韓家的現成姑爺不肯做,卻跑去做什麼鬼和尚?”韓念慈面上暈紅,低頭不語。韓醫仙急得連連擺手,道:“這可萬萬使不得。老夫先前之所以未敢輕言此事,怕的便是你們俠義心腸,貿然前去犯險。

月如姑娘,你雖然武藝高強,但此去玉佛寺路途不近,屍妖又益猖獗,沿路實是兇險無比,這…這件事老夫無論如何也不能贊成。”李逍遙道:“韓老伯,你老人家這話可就太過見外了。你救了靈兒命,小侄正不知如何報答,區區一樁跑腿送信的小事,又算得了什麼?我們三個有武藝在身,那濕妖”、幹妖”也不放在心上,怕的只是人家我們做和尚。

月如和靈兒乃是女人,又生得這般如花似玉,寺裏的和尚就算起了凡心,想要還俗,也不會動那她們出家的念頭。講到小侄我,你老人家請放一百二十個心,要我剃了光頭做和尚…嘿嘿,那是一輩子也休想。”林月如撇了撇嘴,向他斜目而睇,接口道:“我老人家先放二百四十個心給你,天下若有哪間寺廟敢留你做和尚,那才真正活見鬼了。”眾人齊聲大笑。韓醫仙聽出李逍遙語中雖有戲謔之意,但飽含忱忱之誠,不大為,加之三人又都去意甚堅,也就不再多勸。

一早,三人收拾好行囊,動身出發。那玉佛寺建在西面大山之中,相去白河村五十餘里,一路上白楊綠草,黃土青山,景很有些看頭。三人留心提防,中途並未遇到屍妖,傍晚時分便已到得山下。循着山徑上行不遠,忽見道旁井沿上站着一人。

那人光頭緇衣,腳邊放着兩隻木桶,是個外出打水的和尚。三人走到近前,見這和尚二十多歲年紀,光頭新剃,着青森森的頭皮,其上點了數點香疤,很是顯眼。

李逍遙心道:“這人看樣子新近才做的和尚,莫非便是白河村的哪個倒黴蛋?”笑嘻嘻地作了個揖,道:“大師傅請了。敢問你可是玉佛寺裏的高僧麼?”一語説畢,只見那和尚看也不向他看上一眼,轉過身去,扯動井繩,慢慢將水桶提上井口。接着轉回身來,將滿滿一桶水都傾入木桶之中,又將空桶重行吊落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