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七十一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白河村依山傍水,捕得野鹿、金鯉並非難事。傍晚時李逍遙攜着鹿茸和魚肝興沖沖回來,見林月如正在灶頭幫韓夢慈燒火做飯,當即走過去問她:“藥引可曾到手了?”林月如雙頰被火焰烤得微微發紅,笑地望着李逍遙,卻不答話。韓夢慈扭頭看見李逍遙,道:“啊喲,是李大哥回來了。”揚聲衝屋內叫道:“爹,開飯啦!”吃過晚飯,眾人齊到趙靈兒房中探看,見她仍睡着未醒,都甚為擔心。

那煎藥的小徒弟阿寶替二人收拾出兩間客房,大家各自安歇。李逍遙瞑目行了幾遍功,醒來時窗外月輝竟天,照得四下一片雪亮。

他練功後了無倦意,思起伏,不覺披衣踱到院中。忽聽身後房門輕響,林月如快步走了出來。李逍遙見她一身勁裝,黑巾蒙面,不由得微微一怔,低聲問道:“月如,你幹什麼?”林月如被他撞見,也吃了一驚,口道:“你管我?我…我出去轉轉。”李逍遙道:“黑燈瞎火,有什麼好轉的?”猛然間醒悟過來,大聲道:“啊,等一等,我和你一同去。”林月如被他識破了意圖,格格一笑,道:“算了罷,殺雞焉用宰牛刀?你給我乖乖地等在這裏,本大俠去去就回。”招了招手,飛身躍起。只聽屋頂上瓦片輕響,霎時間去得遠了。李逍遙曉得她定是往駱府盜藥,那駱家的護院均極草包,功夫較她差得甚遠,料想不致出什麼岔子,也就放心未追。

在院中呆立了片刻,回房睡下。次天還未亮,聽見窗外有人説話,趕忙穿衣走出。只見阿寶正蹲在樹下煎藥,林月如同韓夢慈在一旁看着,不時頭接耳,小聲嘀咕幾句。

須臾藥已煎妥,林月如手捧藥碗,眾人一齊來到趙靈兒房中。韓醫仙命韓夢慈將趙靈兒扶起,看着林月如喂她服下藥去。

過了片刻,趙靈兒低低呻了幾聲,慢慢睜開雙眼。眾人見狀,都長出了一口氣。李逍遙湊到她面前輕聲説道:“靈兒,你…你可算是醒了。這些天當真把大夥兒嚇得要死。”趙靈兒眼珠微微轉動,叫了一聲“逍遙哥”見林月如和兩位陌生之人圍在身邊,不有些害羞。此情此景,眾人均覺不便久待,各自安了幾句,退出房去。

李逍遙坐在牀頭,拉着趙靈兒的手説了會兒話,問到失散的情由,趙靈兒面現紅,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李逍遙大覺意外,盯着她問道:“靈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逍遙哥?怎的幾不見,我覺得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趙靈兒連連搖頭,急得眼圈也紅了。李逍遙只好岔開話頭,説了幾來的一些經歷。趙靈兒心不在焉地聽着,過了一會兒,道:“逍遙哥,我問你一句話。倘若我…我不是…那個,你…會不會嫌棄我了?”李逍遙聽得滿頭霧水,道:“什麼?”趙靈兒神怔忡,卻又吐吐地説不下去了。李逍遙悶悶不樂,起身説道:“你身子還未大好,再多睡一會兒,我先出去了。

此間主人韓老伯醫術甚高,你只管安心養病,不必多想。”趙靈兒點點頭,一言不發地閉上眼。李逍遙默默在牀前站了片刻,見她呼勻淨,睡態安詳,睫不時抖動幾下,也不曉得是否已睡着。

轉身走開幾步,忽聽身後趙靈兒説道:“逍遙哥,我…我也覺幾不見,你似乎變了許多呢…”李逍遙回頭一看,見她將半張臉都縮入被中,只出兩眼一霎一霎,調皮地望着自己。

當下微微一笑,推開房門,聽見她隔着被子悶聲悶氣地道:“…嘻嘻,你這樣一本正經,變得好像師父她老人家一樣…”來到前院,林月如正撅着嘴在空地上踱來踱去,見他走近,滿面不快地道:“老和尚,唸完你的《三字經》啦?有什麼好聽的話要説得這麼久?自是不能説給我這外人聽了?”李逍遙心中鬱郁,瞪了她一眼,也不理睬,自到客堂同韓醫仙説話去了。坐了不大工夫,忽聽得院子裏林月如大聲嚷嚷,不知在跟誰發脾氣。韓夢慈笑嘻嘻地走進來道:“李大哥,外面有人鬧事,林姐姐請你過去看看。”李逍遙和韓醫仙一驚而起,問道:“是什麼人?”韓夢慈一把拉住韓醫仙,將他按倒在椅中,笑道:“爹,你別管。今天無論來的什麼人,我都不許你老人家走出這裏一步。”二人對望了一眼,見她神間並不驚慌,反倒微幸災樂禍之意,都有些摸不着頭腦。李逍遙滿腹狐疑地出了客堂,見林月如正兩手叉,衝着院外一人大聲喝道:“我不是説過了?韓老伯忙得腳不着地,燕窩魚翅也沒空吃,哪有閒心吃什麼爛餅?你再不快走,我可要不客氣了!”李逍遙更覺奇怪:“這人是誰?怎麼一大早邀人吃餅?豈不教人笑掉了大牙?”慢慢走上前去,見那人一身短衣,頭戴氈帽,滿臉氣急敗壞的神情,自己卻並不認得。

林月如看見李逍遙,抬高聲音道:“你瞧,這傢伙説他是駱府的家人,硬要韓老伯跟他過去吃餅,這不是胡鬧得緊?我對他説,韓老伯忙着替人看病,哪有興致吃什麼油條、大餅?他卻磨磨蹭蹭,死賴着不肯走。你説氣人不氣人?”她説話之時掉轉了身軀,故意將脊背衝着那人,不教他看清自己的臉,面上卻滿帶笑容,向着李逍遙不停眨眼示意。

李逍遙登時心照,連連點頭,對那人道:“我這妹子説得不錯,韓老伯現下確是沒空,你家員外若誠心請客,那麼改再來,有何不可?”那人急得頓足捶,拍腿叫道:“我的個娘!小人少説也講了七八十遍,這位大姑娘怎麼總聽不明白?哪裏是吃他孃的餅喲,是替我家老爺和五姨治病!”李逍遙聞言哈哈大笑,原來這人缺了兩顆門牙,是以開口見光,講話漏風,那“治病”二字由他嘴裏説出,倒真有幾分像是“吃餅”林月如“呸”的一聲,愠形於道:“這混蛋方才明明在説吃餅”怎麼這會兒卻改口治病”?我看一定是故意搗亂。去,去,去,趁早給我滾得遠遠地,免得自討苦吃!”那人給她罵得面紅耳赤,忍不住怒從心起,本想動手教訓教訓這刁蠻丫頭,但見她如此兇橫,自己八成不是對手,待硬闖進去,又給二人阻住了院門,只氣得抓耳撓腮,幾乎哭出聲來。

林月如不為所動,只是一臉不耐煩地大聲喝罵,教他快滾,到後來彷彿有幾分打人的意思。那人見勢不妙,嚇得落荒而逃。李逍遙不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待那人去後,低聲問道:“姓駱的昨天還好好的,一夜之間怎會得了急病?是不是你搞的鬼?”林月如笑道:“胡説八道。你這傢伙心思齷齪,最會冤枉好人。待會兒拉你到縣衙門去,重打四十大板!”兩個人站在門前説説笑笑,過了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只聽遠處喧聲大作,四名轎伕抬着一乘軟轎匆匆而來,後面亂哄哄地跟着一大羣男女,都是些看熱鬧的鄉民。

小路坑窪不平,極為難行,昨見過的那駱府管家在前大聲吆喝,驅趕擋路的閒人。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一路吵嚷,徑直來到韓家院前。須臾轎子停穩,那管家從轎中扶出一人,正是駱員外。

他身披一件寶藍緞袍,頭頂簇新的帽子,打扮得很是光鮮體面,只不過此刻一張胖臉給人揍得半青半腫,神愁苦,瞧着便減了七八分的威風。李逍遙看在眼裏,既覺奇怪,又好笑。那管家招手喚過一名轎伕,命他蹲身躬,慢慢將駱員外扶上他肩頭。

駱員外全身無力,手腳軟軟地垂在那轎伕身側,口中還在不停哼哼,便如了筋的野狗一般。幾名小童見狀十分好奇,圍着三人拍手打轉,嘻嘻哈哈地唱道:“推車哥,磨車郎,打發哥哥上學堂。

哥哥學了三年書,一考考個秀才郎。先拜爹,後拜娘,再拜拜進老婆房。金打鎖匙開銀箱,老婆房裏一片光…”駱員外氣得渾身發抖,罵道:“你們這羣混帳王八蛋,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將這幾個小鬼趕開!”一名轎伕應聲喝道:“去,去,去,他媽的臭小鬼,有什麼好看?你當老爺坐轎子便是中狀元、娶新娘嗎?要看回家看去,你娘招了一大羣和尚在家,她房裏才是一片光!”張開大手,便來轟攆眾兒。那幾名小童年紀雖小,偏生手腳靈便,在眾人身旁鑽來鑽去,左躲右閃,只是不給他抓到。

可嘆那轎伕忠字當頭,只顧得奮勇追敵,渾沒提防陷阱,不留神一腳踏在泥坑之中,跌得個四仰八叉,爬起來褲襠上沾了好大一片黃泥,遠遠看去,同一泡狗屎倒也相差彷彿。

眾人瞧着有趣,都笑作一團。正鬧得不可開,忽聽幾聲吆喝傳來,又是一乘轎子停在院前。

兩名丫鬟上前揭開轎簾,轎中婷婷嫋嫋走下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綠綢繡花的裙襖,體態婀娜,一步三搖,腦袋上包着一塊大紅手帕,將頭面遮得嚴嚴實實,打扮得宛若新嫁嬌娘,卻看不出相貌如何。

李逍遙見她這等模樣,心下暗暗喝一聲彩:“姓駱的豔福不淺,這娘們一定是五姨太了,瞧身段果然生得風無比。”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駱員外,原來今是府上大喜的子?怪不得一大早喜鵲便叫個不停。恭喜,恭喜。這位想是你老人家新娶的姨娘了?怎的拜天地卻拜到我家來了?”駱員外一愣,怒道:“放!放!你…啊喲,你這混蛋才拜…拜他孃的天地!”盛怒之下,抬手便打,卻忘了這會兒身子正不大方便,肩頭才動,已痛得齜牙咧嘴,大叫出來。眾人見狀又是一陣鬨笑。鬧了半,駱家諸人好不容易才趕開眾人,進到客堂之中。

韓醫仙問過情由,看了看駱員外的病狀,沉道:“員外身上並無惡疾,看樣子倒像被人封住了道。奇怪,奇怪。”駱家人早知他是遭人點,聽了韓醫仙的話,倒並不如何驚訝。

那管家安駱員外道:“員外請放寬心,韓老先生醫術通玄,這區區幾處道被點,他老人家自是手到而解,不在話下。”韓醫仙搖頭不語,命人扶過五姨太,伸手取下她頭上錦帕,不由得又是一怔。

原來這五姨太生得杏眼桃腮,膚白如玉,確是一位大大的美人,但不知為何竟嘴歪眼斜,扮出一副古怪之相,加之滿頭青絲大半都給人剃了去,面上又塗着兩團淡淡的黑墨,是以顯得滑稽異常,可笑無比。韓醫仙捻鬚微笑,凝神看去,見那兩團墨跡形狀奇特,似豬而尾長,似犬而體胖,饒是他博聞強記,才識過人,卻也認不出是什麼東西。

林月如早就忍俊不,格的一聲笑了出來,湊在李逍遙耳邊小聲説道:“你看這兩頭猛虎畫得如何?是不是替這女人增不少?唉,可惜,可惜,原本還有兩道濃須畫在上面,卻不知給哪個混蛋洗了去,生生糟蹋了我這幅《山中霸王圖》。”原來林月如昨晚到駱府竊藥得手後,想起間所見,心中猶有餘忿,偷偷摸到五姨太房外。彼時駱員外尚未安寢,正摟着五姨太風快活,林月如當即掀窗而入,使重手法將二人點倒。

那五姨太才只十八九歲年紀,生得如花似玉,標緻異常,乃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去年剛被駱員外娶過門來,還在得寵之際。

林月如見她面龐俊俏,似乎猶勝於己,心下不有氣,連摑了她七八記耳光,又揮劍削掉她一頭秀髮,看看還不解恨,取過桌上筆墨,以面為紙,在她兩頰各畫了一頭老虎上去,這才心滿意足地返回韓家。

五姨太的住所同旁人相隔甚遠,駱員外叫破了喉嚨也無人聽見。二人手腳均被繩索縛住,整晚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捱到天明才被人發現。

駱府護院雖大半懂得點,但林月如的手法甚是獨特,試了數次也無人能解,反倒令二人吃了不少苦頭。

無奈之下,只得來向韓醫仙求治。話説韓醫仙認了半晌,仍辨不出她臉上所畫何物,不由暗暗佩服作畫之人,向前湊了湊身子,説道:“你忍着些。”伸手在她臉上輕輕一按。五姨太“啊喲”一聲,痛得眼淚也了出來。李逍遙小聲埋怨林月如道:“你也是的,姓駱的雖做盡壞事,與這女人何干?你既點她道、剃她頭髮,也就罷了,何苦又畫什麼老虎上去?真是胡鬧。再者説,你見哪座山上的老虎是你畫的這般模樣?醜得教人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