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雙生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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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之水冰冷刺骨，又十分幽暗，頭剛剛沒入水中，便再難見到照下來的天光，再略深一點，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憑着覺摸索兩側的石壁下潛。

這潭水本就深得像是要直通九幽地府，如此一來，耗費的時間更是大大拉長，即便水被避水珠的結界攔在外面，寒意依舊不屈不撓地滲透進來，還沒潛到底，姜雲舒就覺得手腳都快被凍僵了。

就在她的手指冰冷麻木得幾乎受不到兩側巖壁的凹凸起伏時，腳下終於傳來了相對堅實的觸。

但這堅實不過是相對而言。

雖然比起無常形無定所的水來説，它更牢固一些，可若與真正的地面對照的話，它更像是一灘又軟又膩的爛泥，死死地巴住人的腿腳，彷彿要將人陷下去似的。

姜雲舒噁心得一個靈。

水中難以使用照明的火行法術，她只好彎下，用散發着微光的避水珠湊近腳下，想要看清地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一看不打緊，她差點被嚇得直竄出水面去——腳底下踩着的哪是什麼爛泥，分明是層層疊疊被泡脹了的死屍，離她最近的那具，正用好像被掉了骨頭似的綿軟手臂纏着她的右腿，在避水珠的微光映照下，那張泡發了的大餅臉還對她出了個鬼氣森森的笑容。

姜雲舒哭無淚，在心裏罵了句話，奮力將腿從大餅臉的懷抱裏□□。

説來也怪，水底的屍體雖然散發出無休無止地怨氣，但卻並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或者威脅的舉動，連他們隨着水招展的麪條胳膊也盪漾得人畜無害，如同造型特立獨行的水草。

姜雲舒在腿上狠狠了幾把，像是要把方才那種令人作嘔的觸下去似的。隨後，她閉緊了嘴，生怕稍不留神就嚐到這鍋“湯”的滋味，壁虎似的攀着巖壁，一路腳不沾地地往縫隙深處游去。

輕巧避過接連的湍急渦之後，便發現，巖壁間的縫隙終結在一塊白的巨石前。

那塊巨石表面平滑光潔，通體被幽幽熒光籠罩，連最微小的瑕疵也看不到。若是其中再多添幾分靈氣，説是女媧補天時剩下來的邊角石料只怕都有人相信。

姜雲舒圍着巨石上下游了一圈，鋭地在巨石右上角的位置發現了一絲靈力波動。

而且是似曾相識的靈力波動。

她突然就明白，為什麼當初葉清桓會專門提到這個地方了。

那靈力給人的覺與姜氏祖傳的青陽訣心法雖完全不同，卻又偏偏在某些地方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青陽訣心法凝鍊出的靈力温厚平和，而這石頭上的氣息卻陰寒暴烈。

姜雲舒將靈力匯於指尖，半含戒備地輕輕按上去。

卻沒料到把巨石扔在這的人十分偷工減料，白石方一被靈力觸動，光潔平整的石面上就如水波漾開般現出層層漣漪，令姜雲舒頗想嘆她的好運氣。

漣漪中心是一道石門，用手輕輕一推便豁然開。

姜雲舒先是驚詫猶疑了一瞬，卻轉眼間就釋然，她本來就想要入內探查，若到了此時才突然畏縮不前，未免也有點晚了。

可石門內部卻與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眼前並非地下或山核，而是一片暖陽融融、綠草茵茵的柔緩山野，有鄉間牧歌從遙遠處傳來，風吹草低之時，隱約可見悠然而卧的幾隻牛羊…

這場景姜雲舒極悉親切，正是她年幼時每所見。

她不由一怔，卻立即想起了方才那些水草似的怨屍，腳步便遲疑起來，沒敢立即往這看起來平靜無害的地方走。

而就是這麼短短的一瞬猶豫，面前的景象就變了，暖陽薰香不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略顯濕冷的草木與青苔的氣息，她面上微微一涼，竟見幾點碎雪落了下來，遠處的亭台樓閣也漸漸可辨，依稀是姜家冬至閣的風景，連後院靈池蒸騰而起的嫋嫋水汽都無比真實。

姜雲舒這回就只剩下冷笑了，她覺得設計了這幻境的人是不是傻，能被這麼劣的幻覺動搖心神的，還修個什麼仙，趁早一頭撞死得了。

幻境似乎也受到了她的不屑，周遭景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徹底褪了下去，只剩下一片瀰漫的霧氣。

姜雲舒摸摸下巴，琢磨接下來怎麼應對比較好。

可正當此時，她卻猝不及防地聽到了低低的一聲輕笑，那聲音極好聽，清澈卻不輕浮，松風夜雨般淡然而沉靜，只有尾音微微上挑，又帶出一點漫不經心的譏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