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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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除夕的燈火在雪上映了滿地的紅。
火堆裏的爆竹已燒盡,竹筒化作一團團髒污的灰燼,沒了聲響,只剩火焰嗶剝跳躍,縷縷黑煙升騰。
火堆邊上只有兩個還站着的人。
倏地一陣風,將火捲上了地上一具屍體的衣角,如同得了美食的兇獸,淺淺地品嚐了片刻,便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將那屍體盡數噬進去。
一聲細細的泣驀地劃破寂靜。
一個站着的人緩慢地轉過身來,竟是個清秀温柔的女孩子,她白皙柔軟得像是初綻的水蓮花,面上微微含着笑,唯獨一雙眼睛幽深得彷彿不見底的寒潭。
她從袖中出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抵在發出哭聲的女童口,繡花似的比了比,刀鋒慢慢剖下去。
稚的喉中猝然爆出一聲哀鳴。
女子的手依舊很穩,下滑,勾挑,撕扯,一氣呵成,嫺而享受,她面上的笑容也依舊温馴和婉,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條剛剛被削下來的血,輕輕了嘴角。
這才記起什麼似的,偏過頭柔聲詢問:“十七公子,你還沒想好麼?”燈影與火光之下,一個年輕男人倒在遍地的紅裏,他渾身染血,一言不發,彷彿早已死去多時,唯有纖長的眼睫隨着女童漸漸嘶啞的悲鳴輕輕顫動。
1林舒是被一陣亂糟糟的響動吵醒的。
她本來躲在存雜物的小棚子裏睡得正舒服,厚實的土牆遮住了嚴冬風雪,比她那四處漏風的屋子暖和不少,夢裏還有即便在外祖父桌上也難得一見的熱騰騰的白米飯和一大碗五花,更是讓人一看上去就覺得暖和又快活。
然而濃郁的香才剛剛飄到鼻端,難得的美夢就在一聲沉悶的重響中戛然而止了。
林舒眨了眨眼睛,初時還有些茫,但隨即就察覺到夾雜在舅舅的謾罵聲中的,好似有一絲微弱的□□。
那是她爹的聲音!
林舒一個靈,睡意煙消雲散,一下子跳起來,幾下登上高高的柴垛,小猴子似的從牆上的小窗鑽了出去。
農家破舊的小院裏站着幾個人,是她再悉不過的外祖父一家。
她舅舅林虎又喝醉了酒,大冷天裏只穿着一件薄襖,卻依舊是滿臉通紅,口中罵罵咧咧,腳下也不停,罵一句,便朝被堵在角落那人狠狠踢上一腳。
旁邊抄手站着的是她舅母王氏和表姐林芝,林芝倒是做出了要拉架的姿勢,可林舒知道,她只是擔心她爹酒勁上來,不小心傷着她娘肚子裏的孩子罷了。
畢竟在這世上,已再沒有什麼人會心疼他們父女兩個了。
林舒抹一把眼睛,連忙衝上去想要護住父親。
可剛剛捱上她爹瘦骨嶙峋的身子,就覺得脖領一緊,像只小雞崽似的被拎了起來。她驚叫一聲,回頭正對上外祖父陰沉的皺臉。
林老丈雖然年紀大了,可力氣卻一點不小,任憑林舒又踢又抓地撲騰,連晃都不晃一下,也不開口,只用一種嫌棄又憎惡的眼神盯着她,彷彿手裏拖着的不是自己的親外孫女,而是條癩皮狗似的。
林虎瞧見這邊的光景,冷笑一聲,故意直起身,把沾了血的拳頭湊近嘴邊吹了吹,隨後攢足了力氣朝着姜沐肚子上猛力一擊。
江沐悶哼一聲,身子貼着牆角滑下去,在雪地裏蜷成一團,連低低的咳嗽聲裏都帶着股上氣不接下氣的沉悶。
林舒心裏一顫,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她爹那本就慘淡的面容上好似失掉了所有的血,唯一的一抹殷紅噙在邊,就好像村尾患了癆症的周大娘咳血而死時的樣子。
這個聯想霎時讓她恐慌起來。
她腦子裏嗡地一聲,口中不由尖叫起來,拼命扭過身子踢向林老丈的小腿。可惜人小力微,這番掙扎只換來了個讓她暈頭轉向的巴掌。
林舒被打懵了,半天才覺出口鼻裏一陣發燙的腥氣。血順着鼻子出來,一滴滴落在雪上,卻又立刻被飄落的雪花掩蓋。她本就微薄的力氣像是被誰從身體裏離了似的,眼前也模糊成一片,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被壓抑了許久的念頭驟然在林舒昏昏沉沉的腦子裏炸開——她從小乖巧聽話,她爹更是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與人為善,怎麼就偏偏落到了今天這個下場!
不是説上天有好生之德嗎?不是説善惡有報嗎?這難道都是説書人騙人的!難道老天爺其實也是欺善怕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