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行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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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風肅殺,呼嘯一掠飛捲落葉綾紗。細雲迭巒積壓蒼穹,夜空陰霾。十步一盞的明燭宮燈照亮的不是天地間的暗,而是那透黑得望不見底的悽。視線沒有被擋,眼前依然開闊,上至九霄下黃土,眨眨眼便能納入心中。
寬廣何其,沉重何其-太掖池。
湖水隨風盪漾,一波一個圈紋,一圈一個迴旋。偶爾風大,柔水化作,花湧翻,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岸邊石階。
我在岸邊徘徊了許久,遙遙看着那個獨坐在水中孤石上的人,想了半天,還是轉身坐下,雖隔着一湖碧水,卻也算是安靜地陪着他。
自從出了兩儀宮後他就是這樣,一路疾行似飛,不説話,也不回頭看一眼費力跟在他身後的我,白衣錦袍搖曳於寂寞夜中,廣袖翩揚,似駕遠去的閒雲,彷彿看着他的人一個眨眼不小心,那雲就飄散不見蹤影了。
於是我只有飛快地隨着他跑,緊緊地跟在他身後,一刻也不敢眨眼,一刻也不敢懈怠,直到途徑太掖池時,他突地飛身掠過湖面,停在了湖中央的大石上。
孤石四面環水,我過不去,只能站在岸上眼睜睜地看着他離我遠去。那時我已顧不得着急和生氣,只陡然覺得心底某些隱隱擔心作祟的東西隨着他這麼一離覺更強烈了。那種想抓卻抓不住的惘然和惆悵,漸漸在意識裏慢慢散開…
偏偏我此刻卻覺不出痛,只覺得心口發酸,難忍,卻又必須忍。
因為他承受的,絕對不會比我少。
風越吹越大,狂勁擊打人身時,有推人倒下的力量。烏雲壓頂,越壓越低,四面氣一時如被凝滯,寒氣翻騰,池上濤頓起。
一陣風起,湖水猛地越過了腳踝,我挪了挪身子,往上坐了一個台階,尋了一處有青石避風的地方靠下。
一粒冰涼自空中驀然落下,點在我的角,慢慢融化。
我抬眼,剎那看見了漫天飛舞旋轉的雪花。
“下雪了。”我喃喃,濕潤一點點沾滿面龐,身子漸漸被凍得僵冷。我想起那一在風雪中縱馬急馳後周身凍僵的痛苦,腦中忽地一個靈,馬上清醒過來。無顏身子才剛痊癒,斷不能受這般的徹骨寒氣。
我倏地站起身,再不管什麼矜持和形象,伸手張在嘴邊,對着湖中央的人喊:“無顏!快回來!”他一動不動,清冷漠然得似也化做了石頭。
“你回不回來?”我跺腳,又擔心又惱火,語氣一瞬變得惡劣,卻還是對那個此刻只能望得到、卻伸手碰不到的人毫無作用。
“你!”我氣苦,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你走吧。”聲音輕輕傳來,若非周遭靜得沒一絲聲響,我定然不會聽到這細微得幾不可聞的話語。
我瞪眼,望着他,堅定:“要走一起走。”他終於扭過頭看了我一眼,遠遠地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知道他匆匆瞥過,又匆匆收回了視線。
“你到底走不走?”氣急敗壞。
他身子僵直着,又不説話。
此時雪愈下愈大,一片一片,仿若純白的鵝輕灑。齊國難見這麼大的雪,我隨手捋了一把,掌心一片濕漉漉的冰涼。
我閉了眼,猛一口氣,心一橫,也不再猶豫,點了腳尖輕踏水面,朝湖間大石掠了過去。
“走!”伸手揪住他的衣領。
他依然不動,手指輕輕扳開我的胳膊,搖搖頭,長嘆:“你終於在戰場以外的地方顯武功了。”
“是又怎樣?”我沒好氣地回他,彎拍去他身上、發上的雪花。
周身寒得像冰塊一樣,難怪雪花落在身上不融。手指撫過他輕軟的髮絲時,那醒目的顏看得我心中一顫,指尖動作驟然停頓,按在那,動不得。
“你的頭髮…”呢喃,心痛。
“白了。”淡淡的笑容,平靜的語氣,似是在説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實。
“為什麼會這樣?”我垂眸,盯住了那雙冰冷得近乎寂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