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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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紅綢蓮燈次第而亮,照得整座月華殿明燦如晝。晉穆送我到殿前走廊便轉身離開了,我伸手輕輕地推開了殿門,只見外殿除了有兩個正在打瞌睡的守夜內侍而別無他人後,我終於放下心來躡腳回房。
站在寢殿門口時,我遠遠地望了一眼無顏的房間。窗欞灰暗,不見光影,想必他已睡下。我怔怔地看了片刻,心中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升了上來,只覺得中憋得難受,心裏隱隱發苦。
我很擔心,擔心他不能原諒我,擔心他再不是那個疼我憐我的二哥。我嘆口氣,甩甩頭,突然覺得自己自私而又貪心得討厭。有得必舍,疼痛是短暫的,以後的他總會幸福。
想了想,定定神,推門而入。
寢殿裏一盞燈也沒點,入眼漆黑一片。或許窗子還開着,殿裏的寒氣居然比殿外更甚,剛踏步時,我便不自地打了個寒噤。現在怕已過子時了,我累得是腦昏身疲,於是也懶得點燈,扔了斗篷,打算關了窗扇便睡。
摸索着走近窗户的方向時,冷不防撞上一個涼得像冰、卻又高大的東西。
人!
我正要大叫時,面前的人卻伸手緊緊抱住了我,抱得我死死地,臉頰抵上他的膛時連呼都困難,更不用説是呼救了。而事實上在他擁我入懷的剎那,我也頓時明悟過來自己沒有大聲叫喊的必要。這個懷抱太悉,而他身上的琥珀香氣更是聞得我心中暗暗作痛。
“二哥!”我勉強側過了臉,低聲喚他。
他不答,只略微鬆了胳膊,正當我以為他要放開我時,縱使是黑夜,我也覺得有莫名的黑影壓上面龐。眨眨眼,依稀見到那雙在黑暗中眸光瀲灩如波的眸子。
“二哥你…”話沒説完隨即就被回,微微張開的邊有冰涼爹了上來。
我手足無措,只覺腦中“嗡”地一響,剎那間空白一片,忘記去掙扎,忘記去思考,只木然站在那隨着他的牽引而被動地承受。
他的吻很悠長,很細緻,很有耐心。靈活的舌尖慢慢撫過我的雙後,輕易地便抵開了我緊咬的牙關,不緊不慢地挑逗勾引着我閃避逃躲的舌尖,一點一點地糾纏上來。舌尖相觸時,便是再罷不能。他的呼滾燙,吹上我的肌膚時,深深動了我心底那從不敢見天的弦。
我近乎悲哀地閉上了眼,任眼中的濕潤落上角,任那苦澀的滋味緩緩地入我和他的間。
“你哭了。”他息着停下來,細長的手指輕輕撫上了我的額角,聲音低沉微啞,叫人分辯不出他心底情緒。
“二哥…”我咬了咬,諸般小心地叫出聲。
他又吻了吻我的,氣息微拂時彷彿含着笑意:“叫我無顏。”我愣了愣,咬牙把不知覺中已抱在他身上的雙臂垂了下來,低下頭,輕聲:“怎麼可以?我叫二哥叫了十八年了啊。”
“你可以從現在起不叫二哥!叫了十八年的二哥,還可以再叫八十年的無顏!”他話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語速急促似是很不耐煩。
我委屈,無奈地笑,一言不發。
“你該知道我很有可能不是你二哥!”無顏將我仔細攬在了懷中,握住了我的手,低聲説道。
我挑眉,笑了笑,淡聲:“是,我知道,比你想象中更早就已經知道,只是從不願讓自己去相信而已。你不喜歡自欺欺人,我卻偏偏喜歡自欺欺人,因為我捨不得自己沒有你這樣的一個哥哥。而我也知道,即便你不是王叔的兒子,你也不會捨得離開他;即便你不是齊國的人,你也不會不管齊國的事,對不對?”無顏默,半響後才答:“若為了你,我願意。”我站直身離開他的懷抱,掙開被他握住的手指,笑着搖頭,道:“就算你願意,你還是有牽掛,你會很不開心。公子無顏本不是這樣絕情寡義的人,不是嗎?退一步説,就算你和我一走了之,那齊國怎麼辦?無蘇懦弱,無翌年幼,何人對抗強敵楚國,防四鄰侵擾?就是你能放心,我卻也放心不下。”無顏冷笑:“你是放心不下齊國,還是舍不下公子穆?”我倒一口涼氣,不管心裏面是驀然疼得如滴血,不管腦子裏面氣得昏昏亂亂,我只咬,嬌聲一笑,挑眉:“對!説得很對!我就是舍不下公子穆。想必你也不會捨得你長慶殿裏那數不清的美貌姬妾吧?”一口氣説出,明知會刺傷兩個人的心,大慟的同時卻更是解。
他果然不説話了,黑暗中,細長的鳳眸裏閃爍的盡是簇簇溢滿怒氣的火苗。
“是啊,是捨不得…捨不得,捨不得,舍…哈哈…”他大笑,不知是惱是哀,是悲傷還是無奈,笑聲朗痛快,卻帶着一股無名的悵然直鑽人心,聽得我越發緊地咬住了,直到一絲腥味悄然滲入口中。
這樣的狂態他並沒有維持多久,笑聲停歇後,寂寥的空氣中轉着死一般的壓抑。
“早些睡,明還得啓程去楚丘。”他聲音冰涼,卻依然帶着細微的笑意,並如往常般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
我努力微笑,道:“二哥也是。”無顏再看了我片刻,猛地掉了頭轉身就走。
“雲音不錯,多謝你心。”淡淡的聲音由門外遠遠傳來時,我腳下一軟,再也無力站穩,倒向身後的軟塌。
榻上有堅硬的東西抵着我的背,我費力地翻身拿起,摸了摸,心中驟寒。
晉穆送的鳳佩。原來二哥早存了這般的心思…。
第二巳時,車馬集結在宮廷門口,夏惠公的人馬已經在辰時先行,而晉襄公的龍攆還有其餘各國公子、公主的座駕皆自巳時出發。隨行還有晉國將軍大夫數十人,護駕軍八千人。公子穆隨駕去楚丘,太子望留守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