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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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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副言又止樣子,顧開道:“我私心裏是希望白姑娘留下來,不知白姑娘意下如何?”白中對這客棧確實有些捨不得,她這裏待時間雖不是特別長,可這到底是她第一份工,除了有時候吃不飽,子過得緊緊湊湊,總來説算很好了。

可掌櫃要走了,她對這客棧留戀莫名地少了幾分,本來就是要跟着厲害人做事才有大可能獲得大長進啊。但眼下她並不知張諫之要往何處去,又要去做什麼,重要是她不知道掌櫃願不願意帶着她。

中為避免自作多情,猶豫了半晌回顧開道:“我想去旁地方看看。”唔,實不行話,她還可以去東海蔡府找蔡老爺,作為信物那本書還呢。若蔡老爺不需要她做賬房,她也可以另謀出路。

眼下先這麼説着,等掌櫃當真走那天,她悄悄跟着看他去哪裏,屆時再做決定就好啦。

張諫之聞言,抿着將桌上那份封好銀子遞給她,説:“收下罷。”白中低頭接過來,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去練字了…”她如往常一般若無其事地前去練字,大榮與阿堂均沒事做便回了後院。張諫之卻還與顧開代事情,前堂內只聽得到噼裏啪啦算盤聲與清清淡淡談聲。

——*——*——*——*——白中無甚行李好收拾,一個書箱便裝了她所有家當。張諫之行李則少,連書冊都沒有帶走,悉數留了店中。

出發那天氣極冷,張諫之與店中諸人簡單作別,這便出了門。雙橋鎮這條路他走了不知多少遍,當初到這裏來,卻也沒有擇一地終老意思。心未定,該上路人,不管歇了多久,總會上路。

中是他走後半個時辰走,大榮阿堂都出來送她。平裏相處對她各種嫌棄,臨別了,卻也能生出慨然,覺得小白還是很好,做事不偷懶也不嬌氣,問她借點錢,就算忘了還,她也不會小氣吧啦地追着要回去。

“小白啊,你路上要當心啊。”

“書箱重不重啊,瞧你這小身板能背得了嗎?”就這疑似惜別話語中,白中笑着背起了書箱,轉頭走了。

要追上掌櫃,可得點走啊,等他出了城門可就不容易追上啦。

所幸張諫之離開雙橋鎮前,一間茶鋪打頓了,百無聊賴地聽着茶館先生説了半個時辰書,這才攜行李繼續往前走。

於是白中也終出城前追上了張諫之。然她也沒走得很近,悄悄跟着,不想讓張諫之瞧見。

臨近傍晚住店時,她也是等張諫之先進了那客棧上了樓,這才悄悄地摸進去,到櫃枱前哈了哈氣暖手,與夥計説要一間便宜即可。那夥計翻簿子當口,她又問:“可知道方才那位客官住樓上哪間?”夥計抬頭瞥了她一眼:“無可奉告。”白中便不再問。夥計催促她定金,她便低頭摸錢袋子,卻驀地發現錢袋子竟然不了!

她一時慌神,將書箱卸下來東翻翻西翻翻,就連那張諫之封給她那份銀子居然也找不到了!可她記得昨晚上明明是放進書箱啊。

那夥計又不耐煩地催她:“有沒有錢啊?沒錢住什麼店?走罷走罷,走時將門帶上。”説着縮了縮手:“冷死了。”白中找不到一分錢,又遇上不客氣店小二,是着急。難不成她放進書箱被人拿走了不成?大榮阿堂也不似這樣人啊。

她靈機一動,打算喊蔡瓊來。可她第一聲“蔡瓊”還未喊出口,便瞥見一悉身影從樓梯上下來了。

張諫之已是瞧見了她,再一看被翻得一塌糊塗書箱,卻也猜到了幾分情委。他下了樓梯,走過去她面前蹲下來,將那些被翻到外面行李又放了回去,抬頭問她:“錢丟了?”白中神情侷促地點點頭。

張諫之抿了,起了身給了夥計定金,走過白中身邊時道:“早些去歇着罷,天很冷。”白中頓時涕零,可她如今身無分文,連頓飯也沒得吃,又不好意思開口與張諫之説,只好眼睜睜看着他轉身上樓去了。

中餓得胃疼,卻也無甚辦法,遂揹着書箱上了樓。她進屋躺牀上希望早些睡着,卻意外認牀,翻來覆去過了許久才入睡。

客棧被子單薄,早上醒來時白中便發覺自己受寒了。噴嚏一個接一個,腦子昏昏。她翻出厚衣裳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噔噔噔揹着書箱下了樓。張諫之還未下來,她便孤零零地站櫃枱旁邊等。

夥計端着熱騰騰粥放到旁客人桌上,她鼻子伸脖子望去,好想喝啊。

張諫之遲遲不下來,她抬頭看看,沒料張諫之卻從大門進來了。白中瞧見他手裏提着油紙包,唔,買乾糧去嗎?也對,這裏不比雙橋鎮,得走很長一段野路了。

張諫之瞧見她,走過去拿了一塊熱乎乎餅遞給她,話也未説,便徑自上了樓。白中低頭咬了一口,嘴裏乾巴巴,好像還有點鹹腥味。餅拿出來一看,上面一塊血,誒…牙齒出血了麼?

張諫之上樓將行李取下來,問夥計要了兩碗粥和一些點心,便喊她過來坐。

“昨晚上沒有吃飯,早上多吃一些罷。”

“恩。”白中頭也不敢抬,鼻音重得很。

張諫之見她裹成這樣,便猜到她受了涼,轉頭便問夥計要了一碗熱薑湯。白中咕咚咕咚喝完,喉嚨裏辣辣,後背出了些汗,頓覺鼻子通順許多。

一頓飯將吃完,張諫之這才問道:“你要去哪裏?”白中抱着空碗回説:“…可能,去東海府?您要去哪裏?”

“不知道。”誒?不知道!

中抬頭瞅一眼張諫之神情,好似是很一本正經神情。當真不知道自己去哪裏嗎?可他明明表現得很是篤定,像是一切都安排好了樣子。

吃完了屋外天還早,她與張諫之一道上了路。時值冬季,越往前走覺得越冷,這段野路里到處都是高聳水杉,看着怪冷清陰森。白中此時病了,許多東西便也瞧不見,倒樂得安心自。張諫之卻一路遇鬼怪,不動聲

忽然,他走前面開口道:“去東海也不錯。”那地方即便戰亂時也不曾受到大破壞,天下初定被劃分給了當今聖上異兄弟趙昱,封號為齊,趙昱便卸甲當起了封地之君,手裏軍權寥寥。由是地處東南沿海,也是到了邊境,與鄰國互易往來,也是極其賺錢營生。

中聞言來了神,這麼説是同路了嗎?

她沒敢問,張諫之便也不表態。

兩人好不容易走出林子已天黑,繼續往前走是永江,過江需靠渡船。到渡口時,還只剩了一艘渡船。

66續續有人上船,船頭掛着一盞燈一晃一晃,那光影投藏藍水裏,便也暈成一塊塊。

“這麼晚了還有渡船…”白中小聲嘀咕了一聲。

張諫之看了會兒,問那船伕:“這是今後一隻渡船了嗎?”船伕朗笑道:“是啊,後一隻了,上來罷,就開了呢。”張諫之瞧了一眼身邊白中,傍晚風大,她小小腦袋也被裹得嚴嚴實實,只了一雙眼睛。由是生病緣故,雙眼皮深,眼窩也有些微陷,顯得很是沒有神。

他知她生病了便有許多東西都瞧不見,身體很弱,故而此時是否要上船,他還有些猶豫。

船伕再三催促道:“開船啦,要過江趁早咯,耽擱了便只好明早走啦。”沒料白中自己卻已是踏上了那長板,搖搖晃晃地走進去了。

張諫之連忙跟上去,環顧了船艙,尋了一處地方讓白中去坐。

船伕吆喝道:“都坐穩咯,要開船啦。”白中腦子昏昏沉沉,趕了一天路吹了整風,她覺得好累。

船槳搖動,船一晃一晃,白中便被晃得睡過去了,整個腦袋都靠着張諫之,睡得很香。

船艙裏有悉悉索索談聲和衣料摩擦聲音,也有船客問張諫之要到哪裏去,張諫之卻只望着對面空位置神淡淡,一言不發。

説話話,會吵醒白中罷。

抵達渡口時,夜已很深。船伕將長板擱上岸,對着船艙裏行客們喊道:“到啦,下船罷。”船客這才66續續起身下了船,白中卻還睡得沉沉。

船伕瞧了一眼艙內,問張諫之:“您們還不走嗎?”張諫之微微偏過頭去,輕拍了拍白中肩:“到了,下船罷。”他説完這話不知從哪裏變出一顆糖來,隨手便放那長凳上。

眼,陡然間站了起來,背起書箱便往外走。張諫之跟着出去後,又回頭瞧了一眼。

此時船艙內已空空蕩蕩,船伕卻還未收那長板,笑着對船艙裏喊了一聲:“到了啊,都下船罷。”誒?白中聞聲回了頭,船裏誰都沒有了呢,他還喊什麼?

船伕見她掉頭,對她笑了笑,又轉回頭去催促道:“不要貪吃了,下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