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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自貶為獒蠻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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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這話未免有些誇大了吧?你怎麼能看出來泥路上的腳印和庫房內是是一模一樣的?”微凌夫人質疑道。

獒戰反揹着手走到微凌夫人跟前,輕笑了笑道:“夫人您別忘了,這雨打從昨晚半夜起就沒停過,雨天甚少有人出門,更何況是去那麼偏僻的小路。要照平常,可能腳印早被人踩平了,可偏偏是這樣的雨天,小路上沒人經過,腳印也就保留下來了。至於如何認出腳印是一模一樣的,是因為這世上有種追蹤法叫步態追蹤。每個人走路的習慣,邁步的遠近都是不同的,腳後跟先落地還是腳尖先落地,這些都是不一樣的。就憑着這些,我可以斷定,人,絕對是從您後院花圃裏出來的!”聽完獒戰這番話,一屋子的人都有些吃驚地看着獒戰了。

步態追蹤?獒青谷裏怕是沒人知道這玩意兒是啥吧?所以大家都納悶了,獒戰最近長見識了?居然知道這些沒人知道的玩意兒!特別獒賜,一臉崇拜地看着獒戰道:“二哥,什麼是步態追蹤啊?人跟人走路怎麼不同了?二哥你上哪兒知道這些去的?你知道可真多啊!”

“回頭再跟你説!”獒戰回了獒賜一句,然後問臉沉凝的微凌夫人道,“夫人,您覺得呢?您若認為我説得不在理,我可以讓人去把全寨子各家的土,各個角落的土都挖來給您辨認。但我相信,花泥是您自己配的,您應該認得您自己配過的花泥吧?又或者我可以把我懷疑的人都叫來,讓她們當面走一段路,據她們留下的腳印來跟庫房裏留下的腳印比對,這樣您大概就服氣了吧?”微凌夫人沉沉地了一口氣,忽然屈膝向獒戰行了個禮,然後説道:“獒蠻族的王子不愧是獒蠻族的王子,果然聰明機智,實在佩服!獒戰你別誤會,我剛才質疑你並非是有心幫我的人袒護,我只想求個真憑實據罷了!你所説的我都認可,還請你幫我把那元兇找出來。蠶室是我心血,我絕對不會姑息那個險些將我蠶室毀掉的人!不管她是誰,我都不會袒護,都會給你處置!”

“喲…”嬋於夫人撇撇嘴,有些不服氣地嘀咕道,“裝什麼深明大義啊?”獒通白了她一眼,對獒戰説道:“既然微凌夫人都這樣説了,那獒戰你就繼續查,查到那個元兇為止!我相信這事肯定跟微凌夫人是沒有關係的。她為蠶室盡了多少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誰沒事兒跟自己添堵呢?我想啊,應該是她手底下某個不受管教的人幹出來的。這樣吧,去把微凌夫人身邊那些人都叫來,讓獒戰你好好查查!”獒拔也點頭道:“這樣也好,希望微凌夫人別介意才是。”微凌夫人忙轉身對獒拔微微鞠躬道:“大首領千萬不要這樣説!我也贊同讓獒戰查出真兇來,還我蠶室一個公道!”

“安竹!”獒戰轉身喊了一聲。

安竹走進來説道:“你吩咐找的人都在外面,但是有一個沒找着。”

“誰沒找着?”

“布娜公主身邊的鵲兒。我們找遍了寨子裏裏外外,都沒找到鵲兒。現在,木棉正帶着人在寨子外面找,希望能找到。”話音剛落,嬋於夫人立刻拍着扶手起身吆喝道:“這還不明白嗎?是心虛逃了!”微凌夫人故作憂道:“這怎麼可能?別人也就罷了,怎麼可能是鵲兒?那丫頭打小就跟着我們布娜的,可聽話了,怎麼會幹出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啊!”嬋於夫人上前冷笑道:“怎麼不可能?你身邊的人個個都陰陽怪氣的,誰知道他們心裏打的什麼主意?沒準啊,那裏頭還混着一兩個外族派來的細作,看着我們蠶室越做越好了,就下手毀了!你説説,怎麼不可能?那鵲兒要沒點心虛,怎麼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見了?我説呢,打下午起就沒看見她了,原來是跑了!戰兒,你得快些派人去追,別掉懸崖摔死了,那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安竹道:“已經在找了,但天黑了又下着雨,不太好找。”獒戰皺眉道:“不好找也要找!多派些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知道了!”安竹剛一轉身,嬋於夫人便譏諷起微凌夫人道:“哎呀,防夜防真是家賊難防啊!微凌夫人你向來明,怎麼這回竟讓一個小丫頭片子差點把蠶室給毀了?不過我真奇了怪了啊,那鵲兒無緣無故地為什麼要幹這種自己遭殃的事情啊?她不整天都跟着布娜的嗎?”嬋於夫人這話大家都聽得明白,無非是暗示蠶室爆炸一事如果跟鵲兒有關,那必定就跟布娜有關。站在門外透氣的布娜聽見這話,又氣又恨,更心慌不已,可她又不敢進去爭辯一兩句,怕自己一進去,那心就更慌了。

姜,還是老的辣。只見微凌夫人不急不忙地向獒拔行了個禮道:“大首領,既然獒戰查出此事與我院子裏的人有關,那我責無旁貸,必定會全力幫助獒戰查出那個罪魁禍首。我剛才説過,無論是誰,就算是布娜我也絕對不會姑息!我們姑侄倆以及一干族人若不是得大首領收留,哪兒還有命在此説話,所以我們的歸順之心是月可鑑的,絕沒有想圖謀不軌的打算,還請大首領明鑑!”獒拔點頭道:“夫人不必如此,本首領是相信你的。你為蠶室所費的心思我都看在眼裏,你斷然不會毀掉自己的心血,布娜是你最心疼的侄女兒,她也應該不會幹出這種事兒。這樣,讓戰兒繼續查,等把真兇找到,一切就明瞭了,到時候也還了夫人一個公道。”微凌夫人一副萬分的表情,又轉過身來,態度恭謙地對獒戰説道:“那就有勞獒戰了!請你務必將真兇找到,我也想問問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那就請各位暫且稍等,我一會兒就回!”獒戰説罷轉身出去了。獒賜覺得很好奇,也跟着他一塊兒出去了。獒拔眾人趁着這個空擋聊起了別的事情,微凌夫人則起身走出了門外,卻沒看見布娜。往樓下望去時,只見木棉帶着布娜和幾個蠶婦往樓下小廳走去了,不知道要幹什麼。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獒戰又回了議事廳,身後跟着的木棉和莫秋各自手捧着幾卷白絹。獒拔問他道:“去了這麼一小會兒去幹什麼?到底查沒查出來?”不等獒戰説話,獒賜先開口了。他興奮地跑到獒拔跟前笑道:“大伯,您猜都猜不到二哥剛才幹什麼去了?”

“哦?那你説説。”

“剛才二哥把布娜姐姐還有其他幾個蠶婦都叫到樓下小廳去了,讓她們了鞋,在黑墨汁兒上踩了踩,然後在白絹上走路,您説奇怪不奇怪?我問二哥為什麼這麼做,他還裝神秘不告訴我呢!”

“是嗎?”獒拔看向獒戰問道,“戰兒,你叫人在白絹上走路做什麼?”獒戰手一揮,木棉和莫秋便把六條白絹分別放在了地上,只見白絹上果真有腳印,看上去都差不多的。巴山疑惑不解地問道:“獒戰,你這個來做什麼?難道是想用這腳印跟庫房裏的比對?這樣就能認定誰是元兇了?這法子靠譜嗎?”獒戰道:“我原先也覺得不靠譜,但試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這法子很靠譜。每個人走路的習慣是不同的,腳上用力的位置,每一步邁出去的距離,甚至是落地偏斜的程度都是不一樣的。你們看着這些腳印好像都差不多,但細細比對,沒有兩對是完全相同的。”

“那麼,你找到真兇了嗎?”獒戰揮了揮手,木棉又從懷裏出了一條白絹,豎着鋪在了地上,然後他才説道:“這條白絹上的腳印是據庫房地上其中一對腳印臨摹出來的,經我,木棉,莫秋,綠艾小娘以及金貝螺的反覆比對,我們同時認為這對腳印與剛才那六對腳印中的其中一對是完全相似的。”一聽這話,剛剛回到廳裏安坐的布娜心裏又咯噔了一下,渾身的汗都豎了起來。耳邊傳來了嬋於夫人的問話:“那到底是誰的腳印啊?”獒戰緩緩轉過身,看向額頭冒着冷汗的布娜道:“就是布娜公主的!”

“不可能!”獒戰的話音剛落,布娜公主彷彿是股上安了彈簧似的,噔地一下就跳了起來,神慌張地喊了一句。她一起身,微凌夫人的臉就青了,藏在袖子裏的拳頭緊了兩下,好像在儘量壓制自己的怒火!

這個布娜,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點沉着之氣都沒有!自己反覆叮囑過她,無論如何不要慌,即便懷疑到她頭上了也別慌!這世上怕的不是真相,而是一張能將黑白顛倒的嘴!只要她不慌,不漏出令人懷疑的馬腳來,什麼情況自己都能敷衍過去!可事情總是事與願違,布娜到底是沒沉住氣,慌里慌張地起身辯解,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果不其然,嬋於夫人那張嘴就將了布娜一軍:“不可能?怎麼不可能了?難道我們家戰兒會查錯故意冤枉你?”布娜此時整個人都慌了,面對嬋於夫人的質問,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她習慣地轉頭去求助微凌夫人,可微凌夫人只是擺出一副肅凝的臉説道:“布娜,説説吧!怎麼不可能?姑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你的腳印會出現庫房裏?”布娜頓時一愣,見自家姑姑都不幫忙説話了,更是慌得詞窮了。這時,若水添了一句:“可別這樣啊!瞧把布娜公主嚇得,臉都全變了!大首領,還是先讓她坐下吧,仔細別嚇暈過去了。您説,誰被懷疑上不心慌的?姑且讓她解釋兩句吧!”獒拔點頭道:“好,那就讓布娜自己辯解兩句。”布娜又看了微凌夫人一眼,見她還是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心裏的慌張頓時匯成了一片海,臉漲得通紅,脖子也紅了,額頭上冒着小汗珠,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上出不來似的,又尷尬又着急。

“布娜公主,你快説啊!”若水催促道,“這個時候你若不為自己辯解幾句,等到認定是你的時候,你可怎麼辦啊?公主,我不相信你是會幹這種事的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啊?”

“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布娜身上,就像同時被無數鎂光燈照一樣,她覺渾身滾燙,無法呼,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想不出來了!

“公主,你這樣是等於認了嗎?”若水面含陰笑道。

“我沒認…”

“那你倒是説説看,為什麼你的腳印會出現在庫房裏?獒戰説還有一對腳印,莫非就是鵲兒的?你們主僕倆深夜潛入庫房,到底是幹什麼去了?蠶室是你姑姑辛苦建起來的,你們之間沒那麼大的仇吧?”若水繼續調侃她道。

布娜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徹底地茫然了!為什麼?為什麼姑姑知道一切卻不幫自己?姑姑已經徹底放棄自己了嗎?

忽然,安竹風風火火地跑進了議事廳,向獒戰稟道:“出寨五里外的一處崖下發現了鵲兒的屍體!”

“什麼!”布娜驚叫了一聲,然後兩眼一翻白,轟地一聲倒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場噩夢驚醒了。醒來時,耳邊傳來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和呼呼的風聲,渾身不打了個寒顫。待她坐起身後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寒裏。

清楚地發現了這個事實後,她渾身的寒慄打得更厲害了。她知道寒是什麼地方,是關押犯人和俘虜的地方。她瞬間倍失望,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爬到鐵欄杆處喊道:“來人!快來人!我要見我姑姑!我要見我姑姑!”一個族人跑進來説道:“布娜公主,您暫時不能見您姑姑。但您醒了之後,我們會向大首領稟報的。”布娜哭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這是把我當囚犯關起來嗎?不!我什麼都沒做過!我什麼都沒做過!”

“公主請稍安勿躁!”

“去告訴大首領!去告訴獒戰!我什麼都沒做過!我真的什麼都沒做過!一切…一切都是鵲兒乾的!是鵲兒乾的!”

“真的嗎?”若水的聲音忽然從口處傳來。

滿面淚痕的布娜抬頭望去,只見若水手提着一個竹籃,款步邁入,帶着清冷的笑容走了過來。她一抬手,族人就退下了。

“怎麼是你?我姑姑呢?”布娜迫不及待地問道。

若水放下竹籃,衝她笑了笑道:“大首領有令,事情未徹底查清楚之前,你姑姑不能來見你,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寨內所有東陽族的族人全都得接受獒戰的盤查,一個也不能放過,包括你的姑姑。”

“什麼?”布娜整個人像了氣兒似的坐了下去。

若水看着她這個樣子,十分得意,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沒法子,獒戰也不想這樣,可為了確保寨內沒有細作混進來,盤查是必須的。蠶室爆炸也許是有人惡作劇,但也有可能是小人作祟,怎麼也得查個明白才好。萬一,東陽族內有人做了別族的細作,那我們獒蠻族不就糟糕了嗎?公主你説是不是?”

“爆炸是鵲兒做的!爆炸是鵲兒做的!”布娜使勁搖頭道,“我沒做過!我什麼都沒做過,為什麼要關我?為什麼?”

“因為那腳印啊!”若水哼哼淺笑道,“獒戰查出來庫房裏有你的腳印,你自然就有嫌疑了。”

“什麼腳印?單憑那腳印的話我不服!”

“你不服?可獒戰很是信服呢!步態追蹤?哼,你知道誰是教獒戰的嗎?”

“誰?”若水盯着她,緩緩吐出了三個字:“金—貝—螺!”布娜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雙目圓瞪,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若水呵呵地掩嘴笑了兩聲道:“哎呀,人家不愧是夷陵國的公主啊!知道得就是比我們多,連那所謂的步態追蹤都知道呢!我聽説,發現庫房內腳印留下的泥土是月季花泥的人也是她,她可真是聰明吶!”

“她胡説八道!”布娜情緒動道,“什麼步態追蹤?她是一派胡言!什麼月季花泥?她存心就是想整死我!我要見獒戰哥哥!我要當面跟獒戰哥哥説個清楚!”

“你會見到獒戰的,但你見到他之後所説的話,他會不會相信那就難説了。眼下他對金貝螺的步態追蹤可是深信不疑呢!他要以此定你的罪,你又能如何?”若水故作惋惜的口吻搖頭道,“你啊,就是太笨太狂妄了!自以為有個做事明的姑姑仰仗便可以為所為了。可誰能想到呢?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她居然棄你不顧了。你知道她是怎麼跟大首領説的嗎?”布娜眼眶中滾出兩行清淚,哽咽地問道:“她怎麼説的?”

“她説,她對你十分失望,也清楚你這麼做的緣由,説到底還是為情所困。她説你戀獒戰,不肯嫁給獒昆,對她有所怨恨,所以才起心毀了蠶室的,唉!”若水又嘆了一口氣道,“她還説了,不會袒護你,一旦查明,該怎麼着就怎麼着,都由大首領發落,她絕無二話!”

“怎麼會…”布娜包着兩框心酸的淚水道,“姑姑怎麼會這麼説?”

“你沒聽過嗎,公主?夫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情深意切的夫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姑侄了。你姑姑要不及早放棄你,她也會受連累,也無法繼續在獒青谷待下去了,你懂嗎?”布娜掩着嘴,嗚嗚地哭泣了起來。

“其實我覺得你可憐的,一直都在被你姑姑所利用,從來就沒為你考慮過。如今成了你姑姑的一顆棄子,要是我,我也傷心啊!我告訴你吧,按照獒青谷的規矩,就算大首領不會處死你,也會把你逐出獒青谷的。我聽説,那個篡了你父親位置的胡爾正在到處找你,離了獒青谷,你可怎麼活啊?”布娜哭道:“我不要!我不要離開獒青谷!我沒做過!我什麼都沒做過!都是鵲兒做的!都是鵲兒做的!”若水輕蔑一笑道:“這會兒才來説是鵲兒做的,早幹什麼去了?若你夠聰明,當時就不應該慌,而是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鵲兒頭上。讓一個死人做替死鬼,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所以我才説,你是又笨又可憐啊!”布娜哭得更厲害了。若水又道:“也別緊着哭,哭也哭不出一條好路子來的。你這件事並非沒有退路,得看你願意不願意走。”布娜聽了這話,連忙抬起頭道:“你有法子?你有法子幫我洗嫌隙嗎?”

“洗嫌疑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讓你活,你願意嗎?”

“這…”

“不願意?”

“願意!”布娜雙手緊緊地抓着欄杆道,“你説!你説是什麼退路?只要不扔我出獒青谷,我什麼都願意!”若水臉上勾起了一絲殲笑,彈了彈衣袖道:“這就對了。跟着我,比跟着你那個自私陰險的姑姑要好得多。你我之間不必講什麼姑侄情義,只講忠心與否,只要你對我忠心,我絕對會給你個安穩的未來!有我在大首領跟前替你説話,你不會被逐出獒青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