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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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一襲白窄袖長衫,外披綴有銀繡葵花紋飾的白袍,間繫了一塊雕刻華麗的龍紋玉佩,飄逸的黑長髮以白巾子紮起,足蹬一雙黑皮靴,手持鑲有大食進貢之夜明珠的寶劍,靜靜的望着遠方不遠處興建中的房舍,然後幽幽的嘆了口氣。
從君三年,所求為何?原是想使師父到光榮,風光鄉里;可給師父和師兄的家書沒人回,派人送賞賜的財寶去,又被原封不動的退回。她擔心得想請辭告假,皇上又不準,還為她興建府邸,千方百計要留住她…唉,思及此,葵夫又輕蹙娥眉,憂心不已。
回朝至今將近一年,政事多由太子主導,太子不肯讓她辭官,這該如何是好?
那副模樣就好比出自名家手筆的仕女般,清麗典雅,綽約出眾,儀態萬千,美得讓人怎麼看也看不夠。只可惜,美則美已,葵夫賢弟可是男兒身哪,單斌在一時看傻回過神後,無限嘆的想。他輕輕靠近葵夫,在葵夫肩頭上出其不意的拍了下。
葵夫一時沒留神,險些岔了氣;她急急轉回身,一看清來人,那不悦的神情立刻從臉上給撤了下來。
“別嚇人哪,單大哥。”
“咦?賢弟膽子有那麼小嗎?那個率飛騎百人去夜襲吐谷渾的伍葵夫,可是我眼前這位?”單斌語帶詼諧的豪邁大笑。想想葵夫所立下的戰功,多半是由於他的行動迅速——不是發動奇襲,就是以地形為掩護的佈陣;尤其是一年前戰況吃緊時,葵夫帶著飛騎兵去夜襲敵營,解決了一時之危,使局勢整個穩定下來。回朝後,因立有不少戰功,晉升為龍驤將軍,封為食邑千户的定遠侯。原本皇上有意再加封葵夫官職,但不知怎的,葵伕力拒不肯受封,皇上只得暫且作罷。
“比起單大哥來,我那點本事可是差得遠了。”葵夫回道。
單斌曾有率飛騎二千五百名擊潰吐谷渾一萬大軍的紀錄。戰後因功勳卓著,晉升為雲麾大將軍,封為安疆侯,食邑三千户,並被任命為“涼州都督右肅政御史大夫持節安石諸軍州大使”這頭銜長得葵夫差點記不起來。
“對了,單大哥何時啓程上任?別忘了知會葵夫一聲,好為大哥餞行。”對於單斌;葵夫是萬分。不光是在軍營裏自單斌處學得的經驗,也是葵夫初次步上戰場心生畏懼時,由單斌給予開導和安。這份恩情,她是怎麼也不敢忘。
“賢弟不必客氣,愚兄將於月底帶副將一同前去,賢弟不用費心了,你自個兒不也有好些事要忙?”單斌笑着搖手拒絕了葵夫的好意。
“一旦漏出去,到時免不了一場繁瑣的送行場面。都免了,免了。
“不過…”葵夫淺笑道:“大哥百忙中空來找葵夫,不光是為此事吧?”
“沒事就不能來同賢弟閒話家常?原來我這麼不受歡哪。”
“葵夫並無此意。”她連忙慌張的解釋道。
“跟你説笑的,瞧你緊張個什麼勁,大哥像是那種拘泥小事的人嗎?”單斌笑着將葵夫的房舍打量一次,才緩緩評論道:“真的不錯,氣派的。其實我是風聞東市蘭陵坊近幾常有民眾羣聚,阻通,便來此瞧瞧熱鬧。順道探望賢弟府邸的狀況,哪知我一撥開人羣,嘿,就見到賢弟一副愁眉深鎖的模樣站在人羣中央監工這府邸的工程,這下我倒省事,兩樣給我一起辦完了。”
“大哥又説笑了,葵夫何曾那麼引人注目。”葵夫不信。她最忌諱被人注意,要是被看穿…,但她掃視四周後差點沒嚇壞。她周遭半徑十尺外還真圍了一大票人,全都帶著像在欣賞寶物般認真的眼神,而前排站著的清一是妙齡女子;當葵夫的視線落在她們身上時,有人羞紅臉垂下頭,有人對葵夫還以媚笑,頓時讓她不知如何應對。這事何時開始的?怎麼她全然沒覺自己變成矚目的焦點?
“這是怎麼回事?”
“愚兄可沒誆你吧?”單斌不覺葵夫的天真有些好笑。
“你總不會連你自個兒長得有多俊俏都不知吧?蘭陵坊之旅,可是這近來京裏最受仕女們喜愛的遊覽活動呢。”在侯府完工之前,葵夫本可住在開化坊——由户部提供的會館中。不過葵夫當下便婉拒了户部的提案,而決定自掏包在離侯府興建處不遠的悦來客棧暫時棲身。只因這三年來在軍中的子讓她領教了以女子之身偽裝男子出仕的不易和艱辛。
依稀記得剛從軍的早些個把月,她還沒啥特別覺,直到她的身子產生了一些不尋常的變化時,她才警覺到大事不妙。先是她的肌膚並不因風吹曬而變得糙,反而漸光滑細緻,宛如白玉;然後是她的前慢慢有突出現象,不似一般士兵的平坦;她明明記得沒有受傷或撞到什麼玩意,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腫起來了呢?
不得已,為了行動方便,她忍痛拿布中將前隆起處給纏平。這使她平不敢在士兵面前打赤膊。最糟的是,她竟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形下面臨初次來。天曉得師父本沒教過她這些婦女的常識,以致於她腹痛如絞,血不止時還以為患了惡疾而驚慌了好一陣子。
所幸她遇到了貴人。打從她剛入伍遇到軍醫裴致遠時,就有一見如故的覺,而後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對葵夫來説,她把年紀相差好一截的裴醫生當成是父執輩的長者;當她手忙腳亂的因惡疾去找裴醫生時,他雖識破了她隱瞞的真相,卻給了她協助與指導,並替她保守一切秘密。他也實説葵夫有些像他認識的故友,為此他不忍見年少有為的葵夫獲罪。這個救她免於欺君大罪的恩人,葵夫無以為報,因他膝下並無子女,所以葵夫索認了他做義父。
本來她計劃在辭官之後,將這些年所得到的賞賜全送給師父,以報師父的養育之恩;再同義父迴歸故里、孝養他頤養天年——師父身旁已有路羽師兄在照料,無須她再掛心。
而且不知怎的,她對義父存有莫名的關愛,總覺得放不下他。基於這些緣故,她還是選擇陪著義父到終老。怎奈皇上遲遲不批准她的辭呈,加上義父近又因太后身體微恙而被召入宮中擔任太醫,所有計劃皆因此而停擺,她也只得認了,等過些子再另做打算。
不過…今那場騷動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這跟義父要她出門時必戴上冪籮有關?
當葵夫沐浴完時,自木桶起身,想了想,有些好奇的鼓起勇氣往水面照去。哎呀,那真是俏生生的一個大姑娘——柳眉杏眼瓜子臉,明眸皓齒香腮豔,冰肌玉膚如凝雪,怕是天上人間也難尋見。就連自己看了也傻了眼,怎能怪別人?可是,這水中佳人真的是自己嗎?葵夫也難以置信。她本就不是注意這些事的。
但此刻起,她意識到自己早非當年憤而從戎的少年,而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她雖明白自己的長相算是不差,但竟會造成那種大騷動…這也太誇張了吧?難怪義父會説她這張臉太過招搖。這可不是她的錯,要怪就得怪她那未曾謀面、連姓名都不知的親生爹孃。她哪裏知道她會生成這副德!那麼…大家眼中映的,是男裝俊俏伍葵夫,或是女相男身的伍葵夫?她開始為這問題傷神了。
突然,房門在毫無預警之下被推開,這讓葵夫不由得花容失。她明明要求店東別讓人隨意打擾她的,怎麼這會兒卻又…?所幸客棧上房每間都隔為兩室,中間以珠簾、畫屏相隔開,這為葵夫爭取到穿上長衫與外褂的時間,至於最內層的兜兜與單衣,她手忙腳亂的將之壓在枕頭下,再拉過被子蓋上。
為掩心虛,她怒聲道:“何方無禮狂徒,竟敢擅闖——”話還沒説完,她的聲音便給梗在喉頭上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