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江梅已挾春風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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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孫中堂的侄孫?可這年輕先生沒有一點兒豪奢之氣呢。”第二個説話的人上一句。
“嗯。話説回來,先生的官話説得是極好,但也能聽出是江淮口音,依約和孫壽州是一個地方的。侄孫之説,定然不是無源之水、無之木的。”老成的“大哥”説出自己的判斷。
“算了算了,準備去上下節課咯!反正以後見面的時間多,總會水落石出的。”第一個青年站起來收拾筆墨紙硯。
大家也都起身收拾,準備下節課了。
京師大學堂離孫元起在什剎海的住宅非常近,分分鐘就可以到,不像崇實中學那麼遠。從京師大學堂上完第一節課回來,還不到上午十一點。
剛到門口,就見彩珠手裏捏着陣線,看着趙景範、鄭景賢、鄭景懿、紅桃四個小孩玩耍。彩珠來了兩三個月,由於飲食跟得上,人也神不少,看着就是一個質樸的鄉下姑娘,只是害羞得緊,不大説話。尤其是和孫元起説話的時候,經常面紅耳赤的。
孫元起隨口問了句:“他們還沒開學麼?”
“開學?他們不上學的。”彩珠站起身,福了一福。
“不上學?”孫元起拍拍腦袋,才想起大清朝可沒有九年義務教育。想了一回,叫趙景行去喊老佟、老趙、老鄭,和他們商議這事兒。
老佟他們仨正在家裏閒聊,立馬趕過來。孫元起便説起這幾個孩子上學的事兒。老趙首先説話了:“俺知道先生好意嘞。俺們一家能吃飽穿暖,全靠先生的大德,那還能再麻煩先生呢?再説,俺家那倆個娃兒,皮得很,哪能讀進去書?象先生這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老趙一家到了孫府已經兩個月了,雖説第一天就讓他們説普通話,可説了幾十年的方言實在不好一下子改過來,只説得彆彆扭扭的。反倒是幾個孩子,已經是一口標準的京片子。
老鄭也説道:“我們都知道先生是好心,可孩子不是那塊料,還是讓他們學着伺候先生吧。”老佟在一旁悶悶地説:“讀書,能有啥用?街上的酸秀才個個都餓得直不起,還不如跑堂的小夥計呢!
…
先生,我可不是説您!您是家學淵源的。”聽了這幾個人的“讀書無用論”孫元起有些氣急:“那他們就這麼一直這樣下去?”老鄭點點頭:“我從小,就開始伺候孫老大人的大少爺;大了,又伺候三少爺;現在,是伺候先生您。等景賢長大了,還伺候您。這不好麼?外面不知多少人羨慕呢!”老趙、老佟都點點頭,説道:“不錯!”孫元起只好換個説法:“連個字兒都不識,怎麼伺候人?”老趙搖搖頭:“伺候人,還有識字幹啥?”老佟畢竟是皇城
上的,看孫元起的語氣不善,就説:“孫先生是個學問人,以後有達官顯貴、東西洋人來拜訪,身邊人要是不識字,確實説不過去。這樣吧,孫先生身邊離不開人,景行就先跟着;景範和景賢先送到小學堂。京師大學堂不是有個小學堂麼?那個就行。”
“那景懿和紅桃呢?”孫元起覺得老佟少數了兩個。
老佟奇怪了:“女孩子上什麼學堂?!”孫元起才想起:這是清末,女子無才便是德!
老趙在一旁就奇怪了:“孫先生不就是京師大學堂的先生麼?每天在家隨便指點指點那倆娃兒,不就行了?幹嘛那麼麻煩,還送什麼大學堂、小學堂的!”老鄭、老佟一想,也是,都贊成老趙的説法。
孫元起想想,小學不外乎語文↓學,最多再有自然和外語,這些都難不倒咱!便説:“行吧!景行也不用跟着我,先上學識字。既然在自己家,沒那麼多講究,景懿和紅桃也都來。就這樣定了!”就這樣,這所後來被稱為私立經世大學附屬實驗小學的學堂成立了。最初學員只有五名,三男兩女。但卻堂而皇之的被載入《中國教育史》中,學者認為:這是中國近現代第一所男女同校的學校,開創了中國教育史的新篇章。
但孫元起並不知道這些,只是囑咐老鄭現在院子中找一個窗明几淨的屋子,老趙和老佟準備桌椅,而自己,則回到書房,開始撰寫小學語文↓學、自然、英語四門的教材。這倒不難,主要是要生動有趣。好在自己那個時代的教材已經做到了這一點,只要回憶默寫出來就行。而且這些孩子都像白紙一樣,讓他們接受這種教育也更容易。
因為是自己人,沒那麼多講究。很快,第二天“孫府私塾”就開課了,就像後世史料記載的那樣,最初坐在課堂裏面的學員只有五名,三男兩女。第一堂課是語文,學的既不是《三字經》、也不是《百家姓》、《千字文》,而是標準的漢語拼音字母。
紅桃這個名字,孫元起每次聽起來都覺得彆扭:“紅桃?那是撲克牌!”趁着開學,給她改了名,叫宋景堯。
孫元起在崇實中學、京師大學堂上課,再加上這個小學堂,嗬!大、中、小學一應俱全。每天除了上課,回來還有備課、改作業,最重要的還是給崇實中學和小學堂編寫教材。這樣,教材的編、教、改工作也繫於一身。天天忙得腳不沾地。
因為小學堂的授課時刻,和其他兩個學校肯定存在衝突。當他不在的時候,就讓孩子們背誦《三字經》。心想:讓孩子們在接受新式教育的同時,背誦點國學基礎的蒙學教材,也是很好的吧?
過了沒兩週,老佟找過來,羞羞答答、期期艾艾的説道:“孫先生,求您個事兒…”孫元起見不得老佟這樣:“你看看!我們誰跟誰啊,有話直説!缺錢?還是…想回大學堂?”老佟連連搖頭:“這府上頂好啦,我哪兒都不想去!也不缺錢,這裏供吃供喝,孫先生給的錢我都攢着呢,不缺錢,不缺錢!”
“那是什麼事?”
“那個…嗨,老臉豁出去了!”老佟黃黑的麪皮都漲得通紅“我有幾個侄孫,和院子裏這幾個孩子年齡都差不多。我看咱這小學堂開了,您的學問又那麼好,便尋思着他們能不能來?您看,您對老佟這麼好,我還沒機會報答您,又給您添上這檔子事兒,老佟我…”孫元起聽明白了:“就這事兒啊?一隻羊也是放,一羣羊也是放。領來唄!”隔了一天,老佟領了三個男孩,大的十一二歲,和趙景行差不多;小的那倆都是八九歲,和趙景範相彷彿。後面還跟着兩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趕着一輛大車。聽老佟介紹,原來都是老佟的侄兒,孩子的家長。
見了面,就讓孩子給孫元起磕頭,説是拜師。孫元起無奈地解釋道:“小學堂不講究這個…”大車上拉的都是米麪和幾斤鹿脯,也就是傳説中的“束脩”了。孫元起知道這家人生活不寬裕,推辭不要。老佟卻説這是給自己的,因為孩子上學期間要住在這兒。孫元起心想:你吃飯,不是和我們大家一塊兒麼?當下,卻不好説什麼。只好任由老佟把東西留下來。
孫元起既然收下這三個孩子,就問他們叫什麼。
老佟話説:“鄉下人,知道什麼?都是胡亂起些名字罷了,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看看老鄭、老趙家孩子的名字,真是雅緻!孩子的名字,還要請孫先生費心。”孫元起用指頭指着自己,疑惑地説:“要我給起名?”老佟笑道:“自然是孫先生,您的學問可是第一
的。”這樣,小學堂裏多了佟景仁景智景聖三個男孩。
每天小學堂上課的時候,老趙家的大閨女彩珠就捏着針線,坐在教室外面。不知是做女紅,還是聽課。後來聽趙景範説,他每天回去做作業,姐姐都在一旁看,做錯了、不會做,姐姐都能説出來。孫元起心想:這不是真心向學麼?於是,又把彩珠招進班裏。彩珠已經是大姑娘了,還有些害羞,過了好久,方才習慣。
彩珠見一屋子都是“景”字輩,自己這個名字也很不雅,就讓二弟趙景範央求老師給改個名。於是,班上就有了一個叫“趙景惠”的女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