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卡安琅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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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萊娜從阿蒂尓的馬鞍上下來,平靜地從口袋裏取出一件東西,打開它。嵐瞥到了暗灰的象牙。是安菊尓。艾達依一手託着安菊尓,一手提着手杖,站穩。面對着滿山遍野的半獸人,面對着黯者的漆黑劍,她高高舉起手杖,狠狠地把一端入面前的土地中。
大地發出一聲木槌敲打鐵壺一般的轟鳴,鳴聲帶着迴響漸漸消退。一瞬間,萬物皆靜。風止了,半獸人的嚎叫靜了,連它們衝下山坡的動作也慢了、停了。一個心跳之間,一切都在等待。緩緩地,轟鳴聲回來了,變成了低沉的隆隆聲,越來越響,整個地面都在嗚咽。
大地在雲的蹄下顫抖。這正是故事裏所描述的艾達依的力量,嵐只希望自己此刻身處千里之外。顫抖增強為震動,周圍的樹木隨之劇烈搖晃。雲被震得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連曼達和空鞍的阿蒂尓也喝醉似的搖晃了幾步,馬上的人不得不抓住繮繩、馬鬃來穩住身體。
艾達依仍然靜靜站着,託着安菊尓,扶着立在面前的手杖。雖然大地在她四周震盪,但是不論她還是那手杖都一動不動。然後以她的手杖為圓心,地面泛起微波,一圈一圈地向前擴散,像波紋拍打池邊一般,跳躍着拍向半獸人軍隊。微波走得越遠,長得越高,地上的矮灌木被推翻,枯死的樹葉被甩到空中,直到最後它變成了泥土的巨,衝向半獸人。與之間的樹木像男孩手裏的鞭子一般揮舞着。山坡上的半獸人被憤怒的大地顛覆在地,滾作一團。
然而,大地的波對三隻懼靈完全沒有影響,它們齊頭並進,座下黑馬每一步都穩穩當當,所經之處半獸人滿地亂滾,呼號着,被波拋向空中,徒勞地抓着地面。懼靈慢慢近。
茉萊娜拔起手杖,大地隨之平靜下來。但是還沒完,她揮起手杖指向兩座山之間的凹地,烈火應手從地面噴出,高達二十尺。她張開雙臂,火焰隨着她的動作向左右兩邊蔓延直到視線所及的距離以外,形成一道火牆把人和怪物隔開兩邊。火焰的熾熱烤着山頂上的人們,嵐不由得伸手遮擋臉龐。懼靈騎的黑馬雖然擁有奇怪力量不怕大地波,這時卻在烈火下慘聲嘶叫,不論它們的騎士如何打,仍然連連後退,拒絕穿越火牆。
"真見鬼。"馬特微弱地嘆道。嵐木然點頭。
茉萊娜忽然晃了晃就倒下了,蘭恩從馬上一躍而下,及時扶住了她。"快走,"他命令眾人,啞的聲音跟他小心翼翼地把艾達依扶上馬背的温柔形成鮮明對比,"那把火不會一直燃燒。快!每一分鐘都命攸關!"那道火牆怒吼着,看起來卻像能永遠燒下去。不過嵐不敢怠慢,跟着眾人竭盡馬匹全力,向北狂奔而去。背後再次響起號角聲,帶着失望,似乎知道他們已經離去。然後,再沒有響起。
蘭恩和茉萊娜很快就趕了上來,蘭恩牽着阿蒂尓的繮繩帶着她跑,艾達依坐在馬鞍上搖搖晃晃,雙手勉強抓着前鞍。"我很快沒事。"她回答大家擔心的目光道,聽起來很累,但是很自信,目光一如既往地令人信服,"縱火和土之力不是我的強項。剛才的只是小兒科。"他們兩人再次走到隊伍前頭帶隊。這次只是快步行走,嵐猜想這是因為再走快點,茉萊娜就會從馬上掉下來了。奈娜依騎上前去走在艾達依旁邊,伸出一隻手扶住她。眾人在羣山間穿梭,兩人一路輕聲説話,然後賢者伸手入斗篷取出一個小包遞給茉萊娜。茉萊娜打開它,把裏面的東西吃下。奈娜依又説了些什麼,才退回到艾蒙村夥伴的身邊,對他們詢問的目光置之不理。雖然他們現在處境不妙,但是嵐看到她的臉上出了一絲滿意之。
他其實並不是真的關心賢者想做什麼。他不停地着劍鞘,每次他發現自己這樣做時,都疑惑地低頭看着它。這就是所謂的戰爭嗎,整個過程他幾乎都無法清楚地回想起來,亂糟糟的景象在他腦海裏一起浮現:熔化一般長滿亂的臉、恐懼、發熱。當時熱得像仲夏的晌午一般。他不知道為什麼那樣。此刻卻只有刀割一般的冷風,快要把他臉上、身上的汗珠都凝結成冰。
他看了看兩個朋友。馬特正在拿斗篷邊擦去臉上的汗水。珀林,目光深遠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麼討厭的東西,沒有注意到自己前額反光的汗珠。
眼前的小山漸漸變得更小,地面開始變得平坦。但是蘭恩沒有帶領大家繼續逃走,而是停了下來。奈娜依動了動想走到茉萊娜身邊,但是守護者的眼神阻止了她。他和艾達依兩人走開幾步,頭湊到一起,從茉萊娜的動作看來,他們明顯在爭論。奈娜依和索姆瞪着他們的背影,賢者擔憂地皺着眉,遊詩人則喃喃地叨咕着,不時地回頭看着來路,其他人都避免直接看着那兩人。天知道艾達依和守護者爭論的結果會是什麼?過了幾分鐘,伊文娜一邊不安地瞥着爭論的兩人,一邊輕聲跟嵐説話:"你們朝着半獸人喊的那些話,"她停住了,好像不知道該如何説。
"那些話怎麼了?"嵐問道,覺得有點尷尬——守護者在戰鬥中吶喊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雙河人從來不這樣做,不論茉萊娜怎麼説——不過,如果她因此嘲笑他"馬特把那個故事重複了不下十次。"
"而且説得很爛。"索姆補充道。馬特咕噥着抗議。
"反正他説了,"嵐説道,"我們都聽了很多遍。再説,我們得喊點什麼。我是説,在那種時候,你很自然就會那樣做。你也聽到蘭恩喊了。"
"而且,我們有權這樣喊,"珀林若有所思地加入,"茉萊娜説過我們是曼瑟蘭人的後裔。他們對抗暗黑魔神,而我們也是。所以我們應該這樣喊。"伊文娜嗤之以鼻,一副不用你説的樣子。"我説的不是那個。你你當時喊的是什麼呀,馬特?"馬特不安地聳聳肩:"我不記得了。"他帶着防禦的眼神看着大家,"啊,我真的忘了。當時我的腦海一片模糊。我不知道自己喊了什麼,或者那句話是從哪裏來的,又或者它是什麼意思。"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想它大概沒什麼特別意思吧。"
"我我覺得它有,"伊文娜緩緩説道,"當你大聲喊出來時,我覺得——只有片刻之間——我覺得我聽懂了。但是現在我全忘了。"她嘆了口氣搖搖頭,"也許你是對的。那種時候你居然還能作出這樣的話來奇怪的,不是嗎?"
"caraiancaldazar,"茉萊娜的聲音響起,大家不約而同地回頭看着她,"caraianellisande。alellisande。為紅鷹的榮耀而戰。為太陽玫瑰的榮耀而戰。為太陽玫瑰而戰。這是古老的曼瑟蘭人的戰鬥口號,是他們最後一個國王的戰鬥口號。伊德妮號稱太陽玫瑰。"茉萊娜朝着伊文娜和馬特微笑着,目光在馬特身上略略停留。"在雙河,繼承自艾拉的血脈依然強烈,古老的血統仍在歌唱。"馬特和伊文娜對視一眼,其他人則都看着他倆。伊文娜的杏眼圓睜,嘴角不時地翹起想笑,但是她每次都咬着嘴阻止它,好像不知道該對茉萊娜的這番古老血統的話作何反應。馬特卻是愁容滿面。
嵐大概猜得到馬特在想什麼,跟他自己想的應該是一樣的:如果馬特是那位曼瑟蘭國王的後裔,也許那些半獸人想抓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他們三個。這個想法令他覺得羞恥,臉頰不紅了,一看珀林,也是一樣,一副自責的模樣,肯定也在想同一件事。
過了一會兒,索姆打破沉默:"我得説,我從來沒聽説過這樣的事,"他搖晃着身體顯得很生硬,"若不是在這種時候,我一定能用這件事編個故事,不過現在難道今天你打算就呆在這裏不走了?艾達依?"
"不是。"茉萊娜回答道,收起繮繩。
像是強調她的話一般,南邊響起了半獸人的號角,從東邊和西邊傳來更多的回應。馬兒們打了個哆嗦,緊張地踱着步。
"它們已經穿過那道火牆了,"蘭恩冷靜地對茉萊娜説道,"你現在沒有足夠的力氣做你想做的事,還沒有,除非你得到休息。而無論是懼靈,還是半獸人,都不會進入那個地方。"茉萊娜舉起手像要打斷他的話,但是舉到一半就嘆了口氣,放下手來。"好吧,"她焦躁地説,"我想你是對的,但是我寧願有別的選擇。"她俯身從坐騎的肚帶上出手杖,"所有人都圍到我身邊來,越近越好。再近些。"嵐騎着雲靠近了艾達依的白馬。在茉萊娜的堅持下,大家一個貼一個緊緊圍着她的周圍,馬兒們的頭都伸到其他馬兒的部上去了。艾達依滿意後,一言不發地踩着馬鐙站起身來,在大家的頭上揮舞起手杖。她儘量伸長手臂讓它可以覆蓋到所有人。
每次手杖從嵐的頭上經過,他都不由自主地縮一下頭,每一次,都有一種刺刺麻麻的覺傳遍他的身體。不用抬頭看,只要看看人們隨之瑟縮的動作就知道手杖經過了哪裏。蘭恩是唯一一個不受影響的人,這已經是意料中的事了。
突然,茉萊娜把手杖向西面一甩,引發一陣旋風捲着沙土直飛而去,所經之處枯葉捲入空中,樹枝亂搖。當那無形的旋風消失在視線以外後,她嘆着氣坐回馬鞍上。
"對於半獸人,"她説道,"我們的氣味和痕跡會朝着那邊而去。懼靈也會被惑一段時間,等它醒悟過來"
"等它醒悟過來時,"蘭恩接上,"我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您的手杖力量真強。"伊文娜説道,奈娜依冷哼一聲。
茉萊娜的舌頭輕輕咯了一聲:"我告訴過你,物品不會擁有力量。唯一之力來自於真源,只有一個活着的意識才能夠縱它。這個手杖連安菊尓都不是,僅僅是用來幫助我集中神的道具。"她疲倦地把手杖回阿蒂尓的肚帶上。"蘭恩?"
"跟我走,"守護者説道,"保持安靜。如果被半獸人聽到我們的聲音,一切就白費了。"他帶領隊伍再次向北出發,用的不是剛才那樣製造不少噪音的狂奔,而是接近於他們在卡安琅大路上走時用的那種快步。地面繼續平坦,森林仍然很茂密。
不過他們走得路不再是直線,因為蘭恩專門選擇那些硬的,有岩石出地面的地方來走,因此他們走得彎彎曲曲。而且,他止他們強行從灌木叢中闖過,而是寧願花費時間繞路。他不時地退到隊伍後面,檢查留下的痕跡。如果有人不小心發出聲音,即使只是一聲咳嗽,都會引來他不滿的咕噥。
奈娜依走在艾達依的身邊,臉上帶着厭惡這種戰鬥的表情。嵐還看得出來,她的表情裏還帶着別的意味,好像尋找到了某個目標。茉萊娜耷拉着肩膀,雙手拉着繮繩扶着前鞍,阿蒂尓每走一步她就搖晃一下。剛才施展製造假痕跡的技能,看起來比引發地震和燃起火牆要簡單,卻明顯花費了她巨大的力氣,她現在再也沒有這樣的力氣施展別的技能了。
嵐幾乎要盼望能再次聽到那些號角聲,至少那樣子他們能知道身後的半獸人和黯者有多遠。
他不停地回頭張望,因此他不是第一個看到前面出現的東西的人。當他看見了,他困惑地呆住了。眼前一個巨大的物體向兩邊延展開去看不到盡頭,多數時候它比它前面的樹木還高,上面不時還突出一些更高的尖頂。光禿禿的藤蔓層層迭迭爬滿了它的表面。一座懸崖!藤蔓可以輕易地爬上它,對馬匹來説卻是決不可能的事。
當他們騎得更近,他突然看到了一座塔。這很明顯是一座塔,而不是什麼亂石堆,因為它有一個奇怪的、尖尖的圓屋頂。"一座城市!"他驚呼。那座懸崖是城牆,上面的尖頂是守衞塔。他吃驚地張大了嘴,這座城市至少有拜爾隆的十倍,不,五十倍那麼大。
馬特點頭。"是一座城市,"他同意道,"但是在這樣的森林裏怎麼會有這樣一座城市?"
"而且還沒有任何居民,"珀林説道,他們轉頭看着他,他指着城牆,"如果有人,怎麼會任由這些藤蔓長成這個樣子?你們也知道這些植物會把城牆垮的,你看看它已經成什麼樣子了。"嵐仔細看了看,這時他才看清,正如珀林説的,幾乎每一寸城牆下都堆滿掉落的石塊,沒有一座守衞塔是一樣高的。
"不知道這是什麼城市,"伊文娜沉思着,"不知道它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爸爸的地圖上沒有這個地方。"
"這裏曾經被稱為阿理侯(譯者:見名詞解釋),"茉萊娜回答道,"半獸人戰爭期間,這個城市曾經跟曼瑟蘭結盟。"她看着那魁偉的城牆,失在自己的遐思中,遺忘了身邊所有人,包括旁邊用手抓着她手臂支撐着她的奈娜依,"後來,阿理侯死了,它被改稱為另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馬特問道。
"到了。"蘭恩説道,在一個城門前勒停曼達。看得出來,繁盛時這個門可以讓五十個人並肩通過。可是現在這個門只剩下纏繞着藤蔓的守衞塔,城門早已消失。"我們進城。"半獸人的號角在遠處哀嚎。蘭恩朝傳來的方向看了看,又抬頭看看已經低低地壓在西邊樹梢上的太陽。"他們已經發現那些痕跡是假的了。來吧,天黑之前必須找到地方過夜。"
"什麼名字?"馬特再問一次。
茉萊娜一邊走進城市,一邊回答:"shadarlogoth,"她説,"它被改稱為shadarlogo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