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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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歐陽修亦善之,勸洵與安石遊,而安石亦願於洵,洵曰:“吾知其人矣。”安石母死,士大夫皆吊,洵獨不往。
甲辰,準布貢於遼。
己酉,御崇政殿,疏決在京繫囚。
壬子,改清居殿曰欽明,召直集賢院王廣淵書《洪範》於屏,謂廣淵曰:“先帝臨御四十年,天下承平,得以無為。朕方屬多事,豈敢言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訪廣淵先儒論《洪範》得失,廣淵對以張景所得最深,遂進景論七篇。明,復召對延和殿,謂廣淵曰:“景所説過先儒遠矣,以三德為馭臣之柄,尤為善論。朕遇臣下常失之柔,是以特書此言,置之坐右,以為觀省,非特開元《無逸圖》也。”秋,七月,癸丑朔,遼以西北路招討使蕭珠澤為北府宰相,以左伊勒希巴蕭惟信為南院樞密使,以同知南院樞密事耶律白為特里袞。
甲寅,以屯田員外郎吳申為殿中侍御史。初,劉庠舉申自代,帝曰:“朕固知申。”遂擢用焉。庠,申門人也。自傅卞議濮王事稱旨,庠及申私論與卞協,故相繼並居言職。
丙辰,遼南院樞密使姚景行致仁。庚申,遼錄囚。辛酉,景行復為南院樞密使。
乙丑,以奉國留後虢國公宗諤為保靜節度使。於是濮王子孫及魯王孫各遷官一等,遷者凡二十人。帝之為皇子,辭疾不肯入宮,詔本位長屬敦促,宗諤最長,於是勸行。及帝即位,宗諤上十餘章論功,帝不得已,特遷奉國留後。中書召知制誥韓維命辭,再三屬之曰:“語勿太深也。”宗諤在籓,素嫉帝。宗諤有皰夫,善羊膾,帝使之為膾兩盤,宗諤見,問之,對曰:“十三使之膾也。”宗諤怒,毀器覆,笞其庖夫。宗諤陰狡,所惡婢妾,往往鴆殺之。
丁卯,遼主如藕絲澱。以歲旱,遣使賑山後貧民。
八月,己亥,以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呂公著知蔡州。公著嘗言濮安懿王不當稱親,及頒諱於天下,又請追還呂誨等。皆不從,即稱疾求補外官。帝曰:“學士朕所重,豈得輕去朝廷!”公著家居者百餘,遣內侍楊安道即家敦諭,且戒安道曰:“公著勁直,宜徐徐開曉,語勿太迫也。”又數令其兄公弼勸之。公著起就職,才數月,數上章請出,故有是命。
九月,壬子朔,有食之。
癸丑,以知制誥、史館修撰蔡抗為龍圖閣直學士、知定州。帝謂抗曰:“第行,且召卿矣。”郡兵番戍,室家留營多不謹,夫歸輒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兵之。
乙卯,命知制誥宋求題濮安懿王及三夫人廟主於園。
丙辰,幸天章、寶文閣,命兩府觀翰林學士王珪所書仁宗御書詩石刻。
初,仁宗立帝為皇子,珪請對而後草詔,後有間珪者。是,御蕊珠殿召珪,設紫花墩賜坐,勞問久之,召中書授珪兼端明殿學士,且諭曰:“執政員闕,即命卿矣。”翼,又賜盤龍金盆一,珪惶恐以謝。帝謂曰:“朕知卿忠純有守,曩者有讒語,朕今釋然無疑矣。”珪頓首曰:“非陛下保全,臣何以至此!”癸亥,詔:“自今待制已上,自遷官後六歲無過,則復遷之,有過亦展年,至諫議大夫止。京朝官四歲磨勘,至前行郎中止。少卿監仍以七十員為定員,有闕即檢勘前行郎中遷及四歲以上,校月之久者次補之。少卿監以上,遷官聽旨。如別有勞績,或因要重任使,特旨推恩者,即不在此例。”乙丑,以太常博士、監察御史裏行馬默守本官、通判懷州。初,默彈奏濟州防禦使李珣犯銷金,並匠人送開封府,官吏不能正其罪。又言宗惠女使當如法錄問;且請自今外人罪連宗室,大辟皆錄問然後斷;又言國子監直講劉分攵輕薄無行,多結富資舉人,不可為開封試官;又言趙及所壞倉米十八萬石,當治米所以濕惡;並劾提點倉場李希逸以不覺察,而及等實由希逸舉發。默除御史時,分攵有戲言,默用此怒,故妄彈奏分攵。默又屢言濮王不宜稱親,帝以為疏繆,故黜之。御史留庠奏乞留默,弗聽。
皇城司嘗捕銷金衣送開封府,推官竇卞上殿請其獄。會有以內庭為言者,帝疑之,卞曰:“真宗銷金自掖庭始;今不正以法,無以示天下,且非祖宗立法意。”詔如卞請。
庚辰,知諫院傅卞言:“風聞貴戚奏薦恩澤,未經減定,或託以親戚,濫及高資商販之徒。”詔:“自今妃嬪、公主以下,非有服親若有服親之夫,無得奏薦。”是月,夏國主諒祚舉兵寇大順城,入寇柔遠寨。燒屈乞等三村,柵段木嶺。
初,環慶經略安撫使蔡,知諒祚將入寇,即遣諸將分屯要害。以大順城堅,雖被攻不可破,不益兵;柔遠城惡,命副使總管張玉將重兵守之。敕近邊户入保清野,戒諸寨無得逆戰。諒祚將步騎數萬攻圍大順三,蕃官趙明與官兵合擊之。諒祚銀甲氈帽以督戰,先選強弩八列於壕外,注矢下,重甲貫,諒祚中失,遁去。復寇柔遠,張玉募膽勇三千人,夜出擾賊營,賊遂驚潰。遣中使賜手詔勞。諒祚退屯金湯,聲言益發步騎,且出嫚辭,須已得歲賜,復攻圍大順城。鄜延經略安撫使陸詵言:“朝廷積習姑息,故賊敢狂悖;不稍加詰責,則國威不立。”即止其歲賜銀、,牒宥州問故。帝喜曰:“固知此人可倚也。”詔詵得宥州報具聞。而諒祚果大沮,盤桓下,取糧而反,卒不敢入寇。又歲儉貧,願得賜物,乃報言:“邊吏擅興兵,行且誅之矣。”冬,十月,壬午朔,以仙遊縣君任氏墳域為園,從禮院所奏也。
癸未,遣西京左藏庫副使何次公齎詔賜夏國主諒祚。問所以入寇之故,仍止歲賜銀。陸詵言:“西戎頗順矣,不若且賜時服,因以詔問之,彼必懼。今特遣次公,彼多詐,或疑朝廷畏己,則未遽服也。”不從。
甲申,以户部判官、直集賢院王廣淵直龍圖閣兼侍讀,集賢殿修撰周孟陽兼侍講。
帝不豫,廣淵憂思忘食寢,帝自為詔以安之曰:“朕疾少間矣。”乙酉,詔兩一御邇英講讀。時帝已不豫,然近臣尚未知也。於是皇子潁王等引仁宗故事以請,從之。
丁亥,詔令禮部三歲一貢舉。天下解額,於未行間歲之法已前,率四分取三分。禮部奏名進士,以三百人為額,明經諸科,不得過進士之數。
以同籤書樞密院郭逵為陝西四路沿邊宣撫使兼權判渭州。逵懇辭籤書,帝曰:“初授卿宣徵使,慮外人以為罷政,第領樞職往以重使權。”甲午,詔宰臣、參知政事舉才行士可試館職者各五人。
先是帝謂中書曰:“水潦為災,言事者多雲不進賢,何也?”歐陽修曰:“近年進賢之路太狹,誠當今所患。”帝曰:“何謂進賢路狹?中書常所進擬者,其人皆如何?”修曰:“自富弼、韓琦當國以來,十數年間,外自監司,內則省府,選擢甚,時亦得人,然皆是錢穀、刑名強幹之吏。此所謂用才。臣言進賢路狹,乃館職也。”帝曰:“如何?”修曰:“朝廷用人之法,自兩制選居兩府,自三館選居兩制。然則三館者,輔相養材之地也。往時入三館有三路,今其二矣,此臣所謂太狹也。”帝曰:“何謂三路?”修曰:“進士高科,一路也;大臣薦舉,一路也;因差遣例除,一路也。往時進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試館職;第一人及第,不下十年,有至輔相者。今第一人及第,兩任凡十年,方得試館職,而第二人以下無復得試,是高科一路矣。往時大臣薦舉,隨即召試,今止令上簿,候館閣闕人乃試。而館閣人初無員數,無有闕時,則上簿者永無試期,是薦舉一路又矣。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勞老病之人,此臣之所謂進賢路太狹也。新格置編校官八人,皆用選人,歷七年,乃自校勘除校理,此外示嘗有所擢用。臣謂此八員者宜仍舊,它員或闕,即令中書擇人進擬,庶無遺賢。”故有是詔。因謂輔臣曰:“館閣養才之地,比選數人出使,無可者,公等其各為朕搜腸,雖執政親戚、世家勿避。朕當親閲可否。”於是韓琦、曾公亮、歐陽修、趙概等所舉蔡延慶、夏倚、王汾、葉均、劉分攵、章惇、胡宗愈、王存、李常、張公裕、王介、蘇棁、安燾、蒲宗孟、陳侗、陳睦、李清臣、硃初平、黃履、劉摯,凡二十人,皆令召試。琦等以人多難之,帝曰:“既委公等舉之,苟賢,豈患多也?”乃令先召權提點陝西刑獄、度支員外郎蔡延慶等十人,餘須後試。延慶,齊子也。
丙午,羣臣以來歲元會,表上尊號曰體乾應歷文武聖孝皇帝,詔不許,五表,乃許之。
十一月,甲寅,以慶州蕃官都巡檢使趙明領順州刺史,以擊夏人於大順城有功也。於是將士及蕃官有功者,隨輕重賞之。
戊午,帝不豫。
己巳,歸徐國公主於王氏,皇后及皇子潁王、東陽郡王送至第,詔皇后翼乃歸。
司馬光奏曰:“今歲彗星彰見,連月乃滅,飛蝗害稼,有食之。加之陝西、河東夏秋乏雨,禾既不收,麥仍未種;西戎內侮,邊鄙未安。而朝廷晏然曾不為意,或以為自有常數,非關人事;或以為景星嘉瑞,更當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議,請上尊號;其為欺蔽上天,誣罔海內,孰甚於此!伏望止羣臣聽上章表,卻尊號而弗受,更下詔書,深自咎責,廣開言路,求所以事天養民、轉災為福之道。俟聖體康復,天時豐穰,然後推崇徽號,何晚之有!臣承乏侍從,誠見近羣臣皆以言為諱,入則拜手稽首,請加鴻名,出則錯立族談,腹非竊笑,終無一人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是敢妄進狂瞽,唯聖明採察。”不從。
初,夏人寇大順,帝問兩府:“策將安出?”宰相韓琦請留止歲賜,遣使齎詔往問;樞密使文彥博等曰:“如此,則邊釁大矣。”因引寶元、康定之喪師以動帝意。琦曰:“兵家須料彼此。今御戎之備,大過昔時,且諒祚狂童,豈可比元昊也?詰之必服。”帝競從琦議,遣何次公往使。朝退,二府以所論不同,各相私語。彥博謂其黨曰:“渠自言料敵,且觀渠所料。”逾月,次公還,以諒祚表進。帝已卧疾,輔臣因入問起居畢,琦扣御榻曰:“諒祚服罪否?”帝力疾顧琦曰:“一如所料。”諒祚所上表,雖雲“受賜累朝,敢渝先誓”然尚多遊辭,歸罪於其邊吏。乃復賜詔詰之,令專遣使別貢誓表,具言:“今後嚴戎邊上酋長,各守封疆,不得點集人馬,輒相侵犯。其鄜延、環慶、涇原、秦鳳等路一帶,久系漢界户,並順漢西蕃,不得更行劫擄,及脅歸投。所有漢界不逞叛亡之人,亦不得更有招納。苟渝此約,是為絕好。餘則遵依先降誓詔,朝廷恩禮,自當一切如舊。”先是帝久服藥,監察御史裏行劉庠奏請立皇太子,帝不懌,封其奏。一,宰相韓琦等問起居退,潁王出寢門,憂形於,顧琦曰:“奈何?”琦曰:“願大王朝夕勿離左右。”王曰:“此乃人子之職。”琦曰:“非為此也。”王悟去。帝自得疾,不能語,凡處分事皆筆於紙。
十二月,壬午,遼以知樞密院事楊績為南院樞密使,以樞密副使劉詵參知政事。丁酉,以西京留守哈珠為南院大王,旋出蕭珠澤為武定軍節度使。
遼主以楊績舊臣,特詔燕見,論古今治亂,人臣正。遼主曰:“方今羣臣忠直,耶律玦、劉詵而已。然詵不及玦之剛介。”績拜賀曰:“何代無賢,世亂則獨善其身,主聖則兼善天下。陛下區分正,陟黜分明,天下幸甚!”遼主又嘗諭詵曰:“卿勿憚宰相。”時北院樞密使耶律伊遜勢焰方熾,詵奏曰:“臣於伊遜尚不畏,何宰相之畏!”伊遜銜之,相與排詆。未幾,出詵為保靜軍節度使。
辛丑,帝疾增劇,輔臣問起居罷,琦復奏曰:“陛下久不視朝,中外憂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眾心。”帝頷之。琦請帝親筆指揮,帝乃書曰:“立大王為皇太子。”琦曰:“必潁王也,煩聖躬更親書之。”帝又批於後曰:“潁王頊。”琦曰:“乞即今晚宣學士降麻。”帝復頷之。琦召內侍高居簡,授以御札,命翰林學士草制。學士承旨張方平至榻前稟命,退而草制。壬寅,立皇子潁王頊為皇太子。帝既用輔臣議立皇太子,因泫然下淚,文彥博退謂韓琦曰:“見上顏否?人生至此,雖父子亦不能無動也。”琦曰:“國事當如此,可奈何?”皇子始聞命,辭於榻前者久之。
癸卯,大赦,賜文武官子為父後者勳一轉。
乙巳,詔以來年正月十九冊皇太子,翰林學士承旨張方平為禮儀使,翰林學士王珪撰冊文,錢明逸書冊,知制誥宋求書寶。
是年,遼放進士張臻等百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