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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善舉重金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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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徐元龍右臂微微抖起一片紅亮的弧形影,在那圈淡淡的弧影中“旋風槳”已猝然從斜刺裏奇異地飛襲救人,聶凱大吼一聲“鶴嘴槌”急沉急起,同一時間,左的“雙刃刀”也猛徐元龍的小腹!

照前面一段他們彼此搏鬥的過程來説,到了這一步,雙方只得在其間閃躲,再難繼續換招接式,可是,徐元龍卻不再避讓了,他斜着身子電掣般進,揮出了“旋風漿”依然毫不縮移的直撞了過去!

聶凱一下子怔了,他估不到對方竟然是這種拼命的打法,但,現在他再想收手,時間上都已來不及了!

滿口銅牙緊銼,聶凱雙怒突,他在瞬息裏也豁出去了,自己的招式也同樣不變,近敵方——當然,這乃是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眨眼間,雙方已經接觸上了,硃紅的“旋風槳”

“嘭”地一聲重重地打在聶凱的右,而聶凱,他推出來的槌刀卻在沾及徐雲龍身上分釐之前,被斜刺裏一片突至的寒光整個震開,在四濺的火星裏,這位獨腳巨梟已慘嗥着倒翻出去!

一口鮮血尚未及自聶凱口中噴出,龍圖刀的刀尖一彈“噗”的深透他的咽喉,聶凱幾乎沒有時間體嘗痛苦,而這種足以要命的巨大痛苦卻已結束了!

這及時而發的一擊,卻是雷一金,他雖然力敵“大魔刃”桑青,仍隨時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場中的變化,徐元龍才一展開那種要命的打法,便知要糟,他可不願讓盟兄的屬下因自己捲入漩渦而因此斃命。於是,手中一緊,得桑青一退,一個旋身急快又準地震開槌刀,同時結束了“雲中鶴”聶凱!

“旋風槳”揚起翻回,徐元龍顧不得抹拭額上汗水,他搶先一步,微微躬身,慚愧地道:“二爺,我太無能了。”一灑劍尖的鮮血,猝然一翻,正好着桑青的一記偷襲!

桑青的形狀已不像桑青了,他更似一個走魂的厲鬼,一個獰怖的惡魔,他竟不顧當前浩瀚強猛的力道,貼地飛,單臂驀然彈起尖鋭的動勢,而這股奇異的動力,卻又能突破雷一金的氣牆,在連串的“噗”聲中透穿而入!這門功夫,乃是桑青的絕技——“無形箭!”剎那間,雷一金“龍圖刀”展現了一幅扇形的弧光,弧光中,燦!

不可否認的,雷一金的防守稍慢了一點,因為對這“無形箭”的威力,實在出乎他的意外!

那一股尖鋭的動力,撞得雷一金的“龍圖刀”震動響,而其中,仍有兩股擊中雷一金的側與小腹,但是,桑青卻被那如山的掌影打得滿地亂爬!

於是,雷一金吐了口氣,猛的格進,他的“龍圖刀”抖成一線,,再戮桑青!

猝然間,滿身浴血的桑青單臂撐地,貼着刀身倒飛,左袖暴起,錐球倏閃之下向雷一金腦門!

抖成筆直的“龍圖刀”便在此時有了奇異的變化——刀尖抖起數朵刀花,然後怒矢般“嗖”的一聲往回卷,驀地透人桑青背脊,更將他整個人撞送過來,而桑青那枚錐球便偏了方向,貼着雷一金頭頂飛向上空!

平視,雷一金的“龍圖刀”橫揮“呱”一聲暴響,桑青的身子也分成了兩半,一半跌過雷一金背後,一半跌在雷一金腳下。

桑青沒有哼過一聲——至死沒有哼過一聲,他的兩截身子,下半部仍在動顫,上半部雙目爆出眼眶,臉孔青黑歪扭,一口牙全啃進泥土裏!

滿地的血,滿地的肚腸腑臟,像走進了屠場,便是人身上的東西吧,在此刻看來,也與畜牲一樣的卑賤不值了…

四周,一片鬼哭狼嗥聲,那些“三元會”的徒眾,有的被劈向半空,有的正在地下翻滾,有的卻像喝醉了酒,全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踉蹌着,而更多的人在亡命奔逃!

所謂“樹倒猢猻散”桑青的死,帶來了“三元會”的煙消雲敞,一些助拳的朋友,如今人死義絕,誰又肯為此繼續賣命呢!

在這一趟赴“二朗山”與“三元會”的決戰中,雷一金最人的收穫並非擊潰了頑強的敵人,而是目睹了惡的覆滅,因果業已輪轉,報應到底不

這樣的收穫,對隨行的人每一個人來説,都得了極度衝與實質的喜悦,也忘記了身上的傷痛!

五十多里的路程,對他們來説,並不怎麼遙遠,但由於有部分人身受重傷,必須敷藥包紮,所以走來卻很慢,正當中,眾人才抵達客棧,雖然他們包下了整個客棧,那隻限於客房,並不包括樓下食座,這時,食客也上了五六成,大概山於食客不多,並不太嘈雜喧囂,但是,卻未見店夥計出來招呼肅客!

眉頭一皺,南宮鐵孤道:“怪了,怎麼沒有人出來招呼呢?”雷一金眼尖,他早已發現了蹊蹺,用手往客棧一指:“快看,大哥!”隨着雷一金所指的方向看去,南宮鐵孤不由恍然大悟,為什麼沒有店夥計出來客的原因了;就在樓下靠入門處的角隅,那方紅木大櫃枱邊上,正有七八個店夥圍成一圈,他們個個衣袖高挽,橫眉怒目,出一付氣衝牛斗的形態來!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卻是個瘦小枯乾,衣衫翩翩的人物,這人看不出他確實的年紀,但亦不會太年輕了,他蓬亂披拂一頭花白垂肩的長髮,黑炭似的面孔上,生着兩雙青虛虛的眼睛,朝天鼻,一張嘴上又黑又厚,襯着一雙招風耳朵,就是那兩道眉還顯得有點兒神氣,濃密而斜聳人鬢,頗帶有三分成威味道:“這人怪的是兩雙手臂又又長,垂直過膝,擊臂上肌虯結如粟地塊塊憤起,一雙大手如蒲扇,手指卻是又長,這兩條怪異的強壯過了分的手臂與那瘦小的枯乾的身體比較起來,卻委實是太不相稱了…”樓下的食客們所以並沒有大聲喧譁,也並非在於他們教養有素,而是每個人全凝臼欣賞着這場鬧劇,他們個個悠閒,夾菜吃酒,邊低聲談論着雙方是非,看得出每個食客全有點幸災樂禍,隔岸觀火的味道,這場爭紛,不正也為這些食客們一助酒興嗎?

七八個店夥計氣勢洶洶地圍在那位瘦幹仁兄兩側,但卻沒有人出聲,那瘦幹仁兄也大馬金刀地倚在櫃枱上半睡着眼養神,櫃枱後,一個胖大禿頭,滿臉紅光的中年漢子正怒形於的擎着一隻黃蒼蒼的,生有鏽斑的三足鼎杯在反覆細看,那雙足有半尺來高的三足鼎杯,看不出是用什麼金屬打造,不過,先瞧那形式,恐怕也是一件年久遠的古物了,今若用它來盛食物,嗯,只怕已不大適合!

櫃枱後胖掌櫃的越看越火,越看越生氣,突然間,他兩眼一睜“嘭”的一聲,重重將那雙三足鼎放在櫃枱上,因為放得太重,又把枱面砸下去三個淺凹,他疼的急忙把鼎杯推開,伸出一雙胖手連連在淺凹上抹動,希望能抹平這三點痕跡,不過,顯然的,他是抹不掉了!

憤怒得臉紅脖子,兩頰的肥直在抖動,胖漢一拍櫃枱,朝那位不驚不動的瘦幹仁兄低吼道:“喂,喂,朋友,你你你,你簡直欺人太甚,你叫我仔細察看這隻破銅爛鐵的值錢處,但我看了半天也找不出來倒底值錢在什麼地方?你,你大吃大喝了一頓,卻想用這種下五門的騙術來搪,天下哪有這麼簡單的事?”四周圍着的店夥計有兩個已忍不住氣了,叱喝着道:“拖出去狠揍一頓!”

“剝他的衣服再送官,媽的,白吃到‘升昌客棧’的頭上來了!”胖掌櫃的連忙一揮手,咆哮道:“不要吵,正是上生意的時候,還有客人哪,你們咋呼什麼?”壓制住店夥們的憤之後,胖掌櫃的又抑制着自己怒火——卻真個氣得青筋暴起地道:“朋友,我已再三説過了,你這東西不值錢,你想想,你一進門就大吃小叫,要了一整桌子上好全席,偏偏又酒量大得嚇人,再灌下我們店裏最名貴的“花雕”十二斤,折一結,是五兩八錢銀子,你卻沒錢付賬,掏出這塊破鐵抵押,如若這是塊金子呢,價值倒是夠了,便算是銀子吧,也差不多,但卻僅是塊又破又舊還生鏽的老古董…”乾瘦仁兄忽然嘻嘻一笑,聲如破罐般開了金口:“掌櫃的,你不要有眼不識金鑲玉,這隻鼎杯,乃是前朝最末那位皇帝用的御用酒器,照現下的時值,要值黃金數十兩之巨,我只吃了五兩八錢銀子的酒席,就忍痛暫且押在你這裏,你委曲了,我還不情願呢,多則三天,小則一,我就馬上拿着銀子前來贖取。”胖掌櫃仍然憋着氣,一個勁地搖着頭道:“這東西值錢,朋友,你還是留着吧,我們不想佔客人的便宜,不敢代客人保管這等貴重的古物。朋友,我們只要你付出五兩八錢銀便得,這是你自己口吃肚裝的酒席錢。”用那雙大的手掌抹抹嘴,那張又黑又厚的嘴巴上敢情還是油光光的呢,這位瘦幹仁兄啞生生地道:“你怎麼這麼死心眼法?難道我跑了幾十年江湖,還會白吃你這破飯館一頓嗎?眼下這雙鼎杯,包你吃不了虧,你還是他娘開店的,就連這一點眼光都沒有?你再看看我的模樣我會是一個白吃的人嗎?”不由自主地打量了這位幹仁兄一眼,實在不怎麼樣,肥胖的掌櫃更越發沒有信心了,他氣憤填膺地道:“朋友,我們開店做生意的,是要和氣生財,廣結人緣,只要是稍為過得去,我們也全認了,但這也須要有個邊啊,你吃喝的數目若是小小三五錢銀子也就算了,可是,你你…你一下子就吃掉了五六兩銀子的酒菜,人這一拖一賴,估摸論我們如何向東家待,後若是再多碰上似你這等的白食客,我們還要混嗎?我們大夥兒只好張大口去喝西北風啦。”打了個酒嗝,那仁兄出那口黑牙一笑,道:“西北風並不頂飽,那種子,我也過過。”胖掌櫃再也忍不住了,的猛然一拍櫃枱,嗔目切齒地大吼:“你,誰在和你扯淡?你給是不給?”乾瘦仁兄着眼,兩手一攤,道:“別生氣,老兄,我當然是要給的,但你叫我拿什麼給呢?我全身上下,除了這雙寶貝鼎杯,就只有身上這套衣裳啦,還是五年前買的便宜貨…此外,肚皮裏倒裝滿了大魚大,珍饈美酒哩。”胖掌櫃的怒吼道:“你,你是存心想賴賬了?”乾瘦仁兄搔搔亂髮,無奈地道:“不是我想賴賬,只是我無銀可付,那雙價值鉅萬的前朝鼎,押給你又不要。”雙臂高舉、胖掌櫃雙目圓睜,氣急加的怪嚷:“眾位客官,諸位鄉親,眾位爺伯大叔兄弟,你們各位可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這無賴老小子的橫蠻霸道了,他不但想白吃白喝,還敢欺矇詐騙、強詞奪理,我們再是委曲也無法求全,我斗膽請各位做見證,要好好收拾一番這無法無天的老混蛋,也不用叫人家説我們武田埠是好欺的。”他兩眼一掃,已看出座上的食客們對他有了支持與同情,於是,這位胖掌櫃的吼叫道:“夥計們,給我將此人拖出去打!”乾瘦漢子低聲吆喝道:“反了,反了,你們不顧王法了嗎?”七八個橫眉豎眼,膀闊的店夥計往上便圍,其中一個大麻子店夥怒罵道:“混小子,你還知道王法嗎了”這位乾瘦仁兄就那麼胡亂一退,就那麼巧的一下子躲過了大麻子店夥的撲抓,其他店夥叱吼連聲,跟着要一齊衝上——“住手!”一聲清朗而虛啞的叱聲突然響起,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音裏,卻藴含了無可言喻的威武力量,滲入了令人心顫的鄉容韻味!

剎那之間,非但那正和七八個店夥全驚得怔住不動,就是滿座的食客亦人人愕然,紛紛側過頭臉,將目光投注在那出聲之人的身上!

不錯,這出聲阻止地正是雷一金!

引着楊陵、南宮鐵孤一行人徐徐步人裏面,他凜然的目光向四周掃,而凡是與他目光相接的人,無不悚然顫慄,不其而然的匆匆低下頭去,沒有一個人膽敢正面相視!

乾瘦仁兄一拍雙手,笑呵呵地道:“路不平人踩啊,你們眾人欺負我一個孤單外鄉客,終究還是有那招子亮的好朋友仗義執言呢。”櫃枱後那位胖掌櫃,一看是包下他們整個客棧住房的一干爺們,氣急敗壞地轉繞出來,顫巍巍地奔到雷一金跟前,打躬作揖地惶然道:“公子爺,各位好漢,諸位是有所不知,小店再是無理,也不敢毆打客人,是因為——”一探手,雷一金冷冷的道:“事情我全看到了,不用再羅嗦,掌櫃的,這位仁兄一共欠了多少錢?”胖掌櫃誠惶誠恐的,他忙道:“回稟公子爺,這位…

呃、客人,欠小店酒席錢,不多不少,一共是五兩八錢銀子。”雷一金點點頭,的道:“一起算在我的賬上便了,此外,趕急着人準備湯水,大家要洗澡漱洗,然後照平一樣把酒飯送到樓上來,今天多加一份杯筷!”胖掌櫃如釋重負,賠上笑臉,一疊聲哈着道:“是,是,全遵公子爺吩咐。”説着,他一回頭叱喝那些還呆在一旁發愣的夥計:“混賬,你們還呆在這裏幹啥?看戲嗎?還不快替爺們準備?”雷一金不再理會店中多少人,他朝那邊站在櫃枱前面,正向自己齜牙微笑的那仁兄一拱手,道:“兄台請了,可有雅興再進水酒幾杯?”乾瘦漢子哈哈一笑,重重抱拳,道:“多謝,多謝,剛剛麻煩你替我承擔了欠賬,此情未報,怎能厚顏再行叨擾?”雷一金淡然一曬道:“同屬江湖飄零,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若是兄台身無急務,何妨小坐片刻,彼此一敍,也好個朋友?”乾瘦仁兄連連點頭,笑道:“如此一説,倒是正中我的下懷,行,我打擾了!”雷一金側身肅客,道:“兄台請!”回手自櫃上拿起他的三足鼎杯,乾瘦仁兄略一推讓,便與雷一金等人同時拾級登樓。

樓上的陳設,比諸樓下的確實高尚得多了,因為是他們整體的包租,許多雅座屏風都撤了,除了三四張開食用的位子外,其他的傢俱擺飾都撤走了,顯得非常寬敞!

雷一金挑了付座頭坐下,待了店夥所點的酒菜之後,面對着那於瘦仁兄道:“尚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乾瘦仁兄沉着,面上頗有難,他尷尬的直着一雙大手朝着雷一金乾笑。

雷一金淡淡地,道:“或淡泊人生,或許另有隱衷,有很多扛湖同道,往往不願説名道姓。兄台,免了吧!”一拍手,乾瘦仁兄快地道:“不管他了,對別人可以鬼鬼祟祟?對少俠你,如此做就顯得我不夠大方了,我便老實説了吧。我姓熊,叫光炳——”雷一金心頭倏震,口道:“金雷手熊光炳?”熊光炳豁然大笑,連連拱手道:“慚愧慚愧,賤名陋號,料不到少俠也有耳聞,這贛境一地我還道是無人知我呢。”不待雷一金回答,他又道:“尤其是在方才那等羞人的場面結識少俠,呵呵,更是豈有此理,貽笑大方了。”雷一金微笑道:“好説,尚請不要掛懷!”這時,堂倌已把酒菜送上來了,其他各人也經這一番梳洗,陸續來到敞廳,他們分做三桌,飛龍十衞與李志中佔了二桌,楊陵、南宮鐵孤、熊光炳與雷一金佔了一桌,耿玉珍與晏修成的女人在室內另開一席。

擺置舒齊後,堂倌又畢恭畢敬地呵着桿子退下,雷一金在各人酒杯斟滿了酒,舉杯道:“我對熊光炳是神已久,異地相逢,也是有了緣了。”接着,他又為熊光炳一一作了引介羣豪見面。

熊光炳向羣豪作了一個羅漢揖,一口乾了,酒下肚,他才變得更為豪邁磊落地道:“各位,咱們是陌路相逢,萍水初,諸位對我似乎也不怎樣討厭,尤以雷一金少俠解圍之德,更羞愧…這叫什麼…呃,一見如故吧?是的,也叫有緣,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現在我借花獻佛,水酒一杯,作為我們訂之始!”羣豪紛紛起立,雷一金見大家把酒乾了,始道:“一見熊兄,才便知必是情中人。”熊光炳又向楊陵敬了杯酒,他接着道:“過獎了,過獎了,這次我之所以僕僕風塵,趕到了這裏,無他,只是應一舊約耳。”雷一金又為他斟滿了酒,沒有再説什麼,熊光炳深沉地一笑,緩緩地道:“少俠想知道此約之內容嗎?”雷一金微微搖頭,道:“依在下之判,無非是生死之會罷了!”熊光炳大大驚異了,他歎服地道:“好個神算活判,只是不知少俠如何知道在下於此乃是等一個生死之會?”雷一金淡淡地道:“熊兄目光如電,神采奕奕,雖然表現得很開朗,眉宇間隱含惆悵,形,但卻宛似太過渺淡。”熊興炳急道:“此言怎解?”雷一金笑了笑,道:“熊兄神情總括來説,便是一個了無牽掛的情中人,不應該這般悵悵然的,我再作深一層的研判,兄台迨迨趕來赴約,實在一迫於三個無奈,兩份勉強,雙加上五個身不由自主。”熊光炳沉默片刻,嘆地道:“人曰‘龍圖刀’厲害,今番我‘金雷手’總算嘗試了?”雷一金沉了一會,道:“敢問約會之人是誰?”熊光炳坦摯地道:“少俠不知曾否聽過‘君子劍’這名號?”雷一金的眉一皺,低低地道:“熊兄説的是‘金門’的的‘君子劍’公孫無咎?”熊光炳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人。”雷一金道:“在下與公孫無咎有過兩面之雅,此人豪邁獷,不拘小節,卻是個不折不扣武林狂生,熊兄如何與他結下的怨仇?”熊光炳略一猶豫,坦白地道:“説來簡單,公孫無咎‘金門’的人夜入萬載向一家與在下素識的巨户尋仇,這家巨户遣人至在下處求授,因而在下伸手管了這樁事,‘金門’的尋仇者鎩羽而歸之後,公孫無咎當即着人執來他的‘金箭’,要在下退出此事之外,但是,在下無論在道義為人,或聲譽上講,勢皆無法就此收手,因此,公孫無咎就約在下今會。”雷一金皺了皺眉頭道:“熊兄在萬載伸手管此事之際,曾否傷了他‘金門’的人?”熊光炳無奈地一笑,道:“俗曰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當時他們氣勢洶洶,人多兵眾,豈會輕易收手?”雷一金道:“那麼,熊兄傷了他們多少人?”熊光炳頷首道:“當時打傷了他們一十七人。”雷一金笑了笑,道:“現在,公孫無咎約你來此,是怎麼個打法?一對一呢,還是不拘形式至死方休?”熊光炳沉重地道:“以一對一,至死方休。”雷一金吁了口氣,道:“老實説,當今武林之中,熊兄與公孫無咎俱是鼎足之,名望聲威之隆堪稱喧赫,二位如若搏命相鬥,兩敗俱傷之局乃可想見,二位皆是霸王之才,又何若為了一口氣而互毀基業名聲?”熊光炳又苦笑了一下,道:“在下亦深知公孫無咎不易相與,這一戰下來,只怕彼此都討不了好,是而在下於啓行之前並當一切,待後事,以便準備傾力一搏,少俠之言雖則有理,卻已不及了。”雷一金道:“我輩武林中人往往一諾擲頭顱,在下雖然有心,但為了熊兄聲譽卻也不便入!”熊光炳道:“少俠盛情心領,此戰若仍僥倖生還,當另謀相聚之期!”雷一金笑了笑,道:“那麼,熊兄為何又囊中艱澀至此呢?莫不是所攜銀兩半途遺失了?”黑臉一紅,熊光炳尷尬地打着哈哈道:“提起此事,也真夠窩囊,夠現眼的,而且,還怨不得別人,全是我自己給自己找難堪!”雷一金十分有趣地道:“此話怎講?”熊光炳手,發窘地道:“此行之際,我帶的盤纏倒是足夠有餘,一路上,也花費了不少。就是今天早晨,在我到達這個什麼‘武田埠’之前所經過的一個小村子上,卻發生了一件事情,一個老農的兒子和些賭賭錢,輸了個鳥蛋光,又回去偷了家裏僅有三畝半地契押上台面準備翻本,莊稼漢子和江湖朗中賭錢,還想到哪裏贏,一眨眼,地契也到了人家手中,那個輸得兩眼發直的憨小子這才知道中賭不妙,回到家裏,呼天搶地的待尋死,他一家老小也慌了手腳,男男女女六七個全哭攤成了一堆。我呢,就恰好經過看見,問明原因,本想帶那混小子前往找着那幾個騙子理論,可是,混小子告訴我人家早就跑了,連贏去的地契也是在當場就出手賣了的,我一愣之下,想要腿也不得了啊!

沒有法子,只硬着頭皮問他們一共輸了多少錢?乖乖,卻竟有八十多兩紋銀之多!”熊光炳甜甜,又幹了杯酒,漲紅着臉道:“當時,我就想,他孃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何況,跟公孫無咎的約會,到時候要是兩腳一蹬,兩眼一閉,身上的銀子還不是讓別人發財!一咬牙,一橫心,一跺腳,我把身上的全部家當,九十兩白花花的銀子通通給了他們,這一贈給了他們,唉,我自己可就一文不名了,但我忖想,寧願自己受上點罪,也不能讓這一大家人絕了生路,斷了食糧的老。離開了那家人,我到了這裏,肚皮已是餓扁了。無奈之下,我想起囊中還有一雙前朝鼎杯,這雙鼎杯乃是我在上個月路過‘九江’時,自一古董店以二十兩銀子的代價買來,聞説乃是前朝皇上御用之物,其實真的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買這雙鼎杯的時候,只因它形式古雅,規模不俗,一時見了獨心喜歡才買下來的…進了這家酒店,我一思量,二十兩銀子買來的古董,少説也押上十兩八錢總成了吧?因而我就放開膽子,開懷大吃大喝起來,不瞞你説,我的食量酒量特大,別看我這麼瘦,一個人卻可吃上四五個人份,哪知一吃下來卻出了漏子,那混賬的店掌櫃偏生不識貨,竟然説什麼也不肯抵押,鬧得我簡直灰頭土臉下不了台。這種事,又不能動武…幸虧遇見了各位,仗義過來,慷慨替我解圍,要不,我還真不知怎麼辦才好呢。”南宮鐵孤一伸母指讚道:“原來竟是這麼回事,熊兄,你助貧濟困,撫弱拯難,乃俠土本,為了行善舉而遭此窘境,説起來,該是一件頗值自傲之事。”熊光炳苦笑道:“善舉固然是善舉了,在我來説,卻和惹了一身麻煩毫無兩樣,這種閒事,以後還是少伸手為妙。”雷一金微微一笑,道:“怕煩窘而不行善,這不是有些因噎廢食了嗎?”熊光炳深深地注視着雷一金,雙目中有恍悟的光彩,他點頭道:“不錯,你説得對,不能因為怕煩,怕噦嗦,就不為善行俠了。江湖中人,看重的説法是這一條!”説到這裏,他雙手舉杯,道:“以這杯水酒借花獻佛,一謝少俠解我困窘,二謝賜我良言;來,我先乾為敬了!”一仰脖子“咕嚕”一聲,杯中酒已一滴不剩地入熊光炳的嘴裏,他抹去角的酒漬,目注着幾人也乾了杯,他開懷地道:“少俠,剛才見各位回來的時候,滿身都是血漬,其中還有人受了傷,尤其是少俠你,面蒼白,神態萎頓,連説話也有虛疲過度的沙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雷一金放下酒杯,笑道:“也沒什麼,只是管了一樁閒事引起,想不到最後把師叔他老人家與南宮大兄也拖下了水!”接着,他便把晏修成的事説了一遍,自己如何授手,至消滅“三元會”為止,簡明地説了一遍。

以手擊額,熊光炳喃喃地道:“紅袍七尊,這七個人名聲極大,素來‘八卦無極’自誇,表示他們睥睨天下,難有敵手,老實説,他們的成名絕非幸致,確是有他們能以狂妄的本錢!”接着重重一哼,接道:“咱不管他們是什麼銅金鋼,鐵羅漢,就憑他們這種以多吃少的下三濫手法,咱異碰上,就非得鬥他一鬥不可!”雷一金平靜地道:“你可能有機會,他們還有三個人未死!”吃了一驚,這位“金雷手”吶吶地道:“那麼…呃,,少俠是説那四個與你過手的…都死了?”雷一金點點頭,道:“恐怕是很難活了…”熊光炳手,沉片刻,道:“我自幼通醫術,迄今已沉此道逾四十餘年,少時我替少俠換一次藥,重新抱扎一下,我再留下點金創藥,幾天以後,這些外傷就可痊癒了!”繼之,又端詳了一陣,開懷地道:“少俠,你面白中泛青,乃失血過多之兆,雙目光澤乾澀,説明了你因體力虧損導至元氣中虛,你語音暗啞,表示真力有些疾滯,內腑曾受波震!”雷一金緩緩地道:“全説對了。熊兄,究其實,江湖中人,點血跟本算不了什麼,至於體力虧損,乃是我好功心切,一夕之間曾兩度施用‘御劍成氣’,我想只要作適當的調息,幾天後便沒了事。”熊光炳想了想,道:“這樣吧,我這裏有一張大補方子,這就叫夥計拿紙筆來,容我為你將那些味藥名開下,照方抓藥,合起來配製丸散服了,包你虧損的身子痊癒增快強健更過往昔,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説着,熊光炳已側首吆喝:“夥計!”一個在梯口伺候的堂倌,聞得招乎,立即匆匆奔來,熊光炳大刺刺地道:“紙、筆,現在就給我送上來!”夥計不敢怠慢,答應着,疊聲去了,片刻後,已拿着筆硯與一張白紙回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又哈着退下樓!

熊光炳拿起筆來,沾滿了墨,便將白紙攤平,開始振腕書寫起來,一邊寫,他一面道:“方子上,一共有一十六種味藥、藥材都十分昂貴,但卻頗有奇效,先不妨用水煎服幾貼,飲下後能生肌長,去毒清心,更可補氣養顏,明神靜腦,受過巨創而尚未痊癒的人服用過後,包管裨益至大,進展神速,以後製成丸,長期服用,可收預想不到的效果!”江湖豪士,本就英雄本,而且又是全勝而歸,這一頓飯,也可以説是慶功宴,雖然有部份人受傷,但依然無法掩飾歡樂的氣氛,一直鬧到西沉才盡歡而散。

夜,噬了大地“金雷手”熊光炳已經趕到“半截山”一赴生死之約。

一陣急劇的馬蹄聲那麼凌厲而猛烈地傳了過來,敲響了大地,劃破了夜空,嗯,黑黝黝的原野之中,奔來了一匹白的駿馬,白的馬鞍上,坐着一個白的人!

只是單人單騎,沒有隨從,沒有一個幫手;那匹神駿的白馬以驚人的快速急切移動,馬上騎士的面容逐漸清晰,那是一張清癯而蒼白的面孔,濃黑的眉直的鼻樑,削薄的嘴,右頰上,尚有一道寸許長短的紅的疤痕,還有那一雙眼,凌厲得怕人!

就在這時,突然一條淡淡的影子凌虛而空,那條影子在空中一個美妙的轉折,人已斜斜落在“金雷手”熊光炳和“君子劍”公孫無咎之間!

俊美的面龐沒有一絲吃力迫表情,他腳尖甫始落地,公孫無咎與熊光炳不同時喝彩:“好一手‘分爪攀雲’的輕功!”

“刷”的一聲,這人待起身形猝旋,一下子便到了公孫無咎馬前,壓着嗓子道:“公孫大哥,你好!”白馬白衣的驚猛人物已偏腿飄然下馬,斜視了馬前的人一眼,這一眼卻覺得有些面善,他趕忙仔細望去,又行了好幾步,驀地口叫道:“金兄弟!”不錯,這飄然而至的正是雷一金。

雷一金微微一揖,笑着道:“久違了,多年不見,兄弟還以為公孫大哥不認得。”白衣人急急走前兩步,雙手緊握着雷一金兩肩,興奮地不停的搖憾:“該死,該死,愚兄因為有事在身,一時未曾注意,尚祈兄弟包涵,有五年多了吧?這五年多來兄弟你是長得更結實了,功夫也更俊了。”雷一金笑了笑,道:“大哥謬譽了,這一千五百個子卻也過得艱辛。漫長時光,兄弟卻也時刻不無想念大哥。”白衣人——公孫無咎哈哈大笑道:“謝謝兄弟關懷。

哦,對了,兄弟聲譽近已是名重一時,如中天,發生了這等重大的事,也不告訴為兄一聲,是怕為兄成為你的累輟。”雷一金忙賠禮道:“大哥言重了,小弟知錯就是!”咬咬嘴,壓低了嗓門又道:“那邊‘金雷手’熊兄,可要弟引見一番?”公孫無咎神一沉,又立即堆下笑容:“不敢相煩兄弟,為兄與熊大俠客是老情了。”雷一金搖搖頭,道:“看情形,公孫大哥似是與熊兄不大愉快?”公孫無咎哼了哼,恨恨地道:“為兄這次就是與他算賬來的!”眉稍子微揚,雷一金道:“公孫大哥可知兩虎相爭的後果下場嗎?”公孫無咎咬着牙道:“便是拼得這付臭皮囊,愚兄也不能嚥下這口鳥氣!”雷一金略一沉,道:“小弟適逢其會,恰好在此時此地與二位大名鼎鼎的當家相見,而二位又是小弟最仰慕的兄長,可否請公孫大哥給小弟一個薄面,先談談再動手好嗎?”公孫無咎猶豫了一下,道:“為兄沒有意見,只是請兄弟問問那姓熊的!”數步之外的熊光炳沉沉一笑,道:“在下自是贊同,你我之事早晚也得解決,不爭這區區時光。”雷一金笑道:“如此正好,大家可以在未動三味真火之前先聊聊別情,否則,一打起來就沒有韻味了,是嗎?”兩個相對着微微笑了一下,雷一金仰頭看看天,緩緩地道:“公孫大哥,你與熊兄所結之怨,在下已聽熊兄大略示明,當然,在江湖上混,就是爭的一口氣,不過,卻也要看這口氣值不值得爭,更要看看爭這口氣的代價是什麼?”公孫無咎與熊光炳都沒有講話,雷一金又道:“比如二位,在下又是為弟的身份,不論在哪一方面都相差甚遠,實不敢斗膽厚顏自充調人。”熊光炳與公孫無咎連忙道:“兄弟你太謙了。”雷一金淡淡閒之地一笑,道:“非謙也,實在怕二位不賞這個臉,若萬一給個釘子予小弟碰,兄弟這‘龍圖刀’的旗號也就砸了!”公孫無咎急道:“兄弟,你這是在刷我的盤子,愚兄對賢弟還不是馬首是瞻。”熊光炳也忙着道:“少俠太客氣了,只要少俠待的事,在下哪有不遵辦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