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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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這一次不是自己把自己折騰掛的，而是被無上的意志送來此處的，是以居然覺得神智清明，神百倍。瑞苓從錦榻上默默地爬起來，剛剛這具身體是在要去佛堂上香之前暈倒的，然後自己就來到了這裏。看來，真的是合該此女崇信道教而非釋教了。尼瑪，暈得真及時。

剛剛投到這身中的時候，瑞苓還不能好好地控制她，所以任由僕婦將自己搭進來。現在聽説，這身的母親是去請寺中懂得醫術的方丈來看自己的病，趕忙就爬起來了。這身體並無什麼大礙的，又何必讓陌生的男子診治，給那位一直恪守貞節的寡母心上扎眼兒呢？

雖然瑞苓幾生都不曾守過寡，但是寡婦的不易，已經是世人皆知的了。要恪守貞孝節烈，秉承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守，即便艱難也要如此的活下去。不要以為世家大族，衣食無憂就沒有那麼艱難了。實際上，越是鄉野小地，貧困之家，其實越對守節不那麼看重。而越是豪門世家，越是書香門第，才越是枷鎖重重。

慢慢地搭下牀幔，婉拒了身邊的小丫鬟送上的茶水。瑞苓卻是想起了之前在打坐的時候，突然在識海中響起的那個聲音。那聲音，是不怒自威，讓人聽上去就想要自己跪拜下去的莊嚴。它教訓自己，為什麼把自己發過的宏願都給忘卻了。每裏雖然也是在普度眾生，修橋鋪路，扶窮濟困，但是卻早就忘了自己那時候的初衷了。天下有多少女子還在受着不公正的對待，你怎麼能夠偏安靜室，自己修行保全自己呢？

瑞苓當時想起了自己定下來的計劃，那就是在做永城公主的那一世裏面，用心修行，爭取真的是以足夠的功力來晉升天界，做個真真正正的自由神仙，而不用受到誓言的束縛。但是哪裏想得到，自己當時對上天的誓言，並不是白白髮的，必然是有冥冥中的神秘所在一直盯着自己的。想要投機取巧，實在是不可能了。再一想想當初發誓時候的心情，瑞苓甚至覺得有些羞愧了。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子想要獨善其身了呢？天長久之後，居然會忘記本心了！修仙之人，就是要抱着和禿驢們一樣的普度眾生之心哪！説聖母也好，説白目也罷。實際上，世上總歸還是得有人報有大善心，去積取大功德的不是嗎？不是你，就是我，要不然就是他，修仙之人，必然要身先士卒，就算不能帶動眾生，也要能救一個是一個，才不負天地之間給予的靈氣支持。

想着，想着，瑞苓也就下定了決心了。心中一鬆，面上倒是出了輕鬆下來的解之。

一見瑞苓臉好了點，那小丫鬟面上也都是喜，道:“阿彌陀佛，老爺保佑！姐姐這一遭兒可真的是嚇壞我了！剛剛一進佛堂，姐姐就垂淚不止，居然還厥了過去，老夫人也是嚇壞了，但是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也難請來大夫。本來老夫人也是不想請方丈來的，但是姐姐一直昏不醒，老夫人也就只好認了。要説姐姐你也不要恁的太過悲傷了，要是傷了身子，難過的還不是夫人！？夫人知道姐姐暈了，可是好一頓捶我呢！”瑞苓才剛剛想要起身，身邊的這個叫什麼‘紅’的小丫鬟就連珠炮似的説了這許多。雖然沒有什麼不好的話，但是卻能嗅出這並不是個安分的丫頭的味道來。瑞苓是什麼人哪？就算是女王也做過，公主也做過兩輩子了。手下使過的丫鬟下人不知凡幾，只略一聽，就知道這丫鬟必然是原先的小姐極看重極信任的了。這樣的話，也就只有那些自以為能夠掌控主子的得勢的大丫鬟才會説得出口吧？

瑞苓並沒有答話，而是先略略掃了一眼身邊的這個小丫鬟，只見她也是身着一身麻衣孝服，頭上也都是銀子打的簪子，素白的頭花兒。但是臉卻非常紅潤，小小的一張錐子尖臉兒上，水盈盈的一雙眸子滴溜兒亂轉，看着就透着一股子明勁兒。這樣子古靈怪的，怪道之前的小姐喜歡她。但是瑞苓卻並不很想使這個丫鬟，以前的小姐是常在深閨，空虛寂寞，自己也沒有什麼主見，是以每每用這個活潑的丫頭解悶兒呢！但是瑞苓可不一樣，她一點也不喜歡任何人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的。更何況，清靜慣了，她是在也是不想在身邊養一隻嘰嘰喳喳的八哥兒鳥兒來。

既然這丫鬟也在原主兒身邊伺候這麼久了，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不如給足了銀錢放了出去，給人做個正頭娘子，也好過她盼着做自己未來姑爺的小妾空歡喜一場了。誰讓瑞苓本就沒有那個心思嫁人了呢？

世間女子皆苦，還是那句話，得救一個是一個。但是自己不嫁人的事情，還是要徐徐圖之的。依着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年紀，瞧這樣子又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兒，必然早就已經定親了。也必然是門當户對的人家，到時候自己提起這件事情來，勢必會遭到反彈的。直接留書出走，做個自由的修真，實在是最最下等的策略了。因為如此行事，豈不是把寡母放在了火上烤？雖然自己並不是這個小姐本身，但是瑞苓早就有志在先，對待自己奪舍的人的親眷，必然如同親生的一般。更何況寡母本身就已經不易了，自己又何必做出不孝不義之事來再傷她的心呢？

“我既已醒了，你還不去稟告孃親，不必找那老方丈來了麼？勞師動眾，已然是我的罪過了，現在不把我好了的事説出來，難道還要讓孃親擔着驚受着怕麼？”瑞苓對着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因為剛剛暈倒而有些紛亂的髮髻。

“我這裏你自不必管了，快點去吧！”小丫鬟這才如夢初醒，小姐醒了，自然是要報告老夫人了，備不住還能得些賞賜也未可知。再看小姐的臉確實好看了不少，神頭兒也足了，遂真的放下了心來，轉身去了。瑞苓自己把髮髻拆開重新梳理，卻見屋裏真的是再無別的丫鬟進來伺候，難道現在所棲之家已經落魄至此了麼？官宦之家，並且是才剛剛喪父，不可能落魄到只得一個丫鬟哪？以瑞苓的經驗來看，就算是縣吏家的小姐，身邊也是有兩個小丫鬟的，這可倒好，除卻那個機靈鬼兒，自己身邊卻是一人皆無了！但是看自己的這些首飾以及剛剛小丫鬟的打扮，也不像是窮困之家啊？

瑞苓有些想不明白，但是也不能貿貿然問出來，現在她連着身子姓甚名誰和生辰八字都是不清楚的。一切只能慢慢的摸索出來，問，肯定是不能問的，不過是讓別人徒增懷疑罷了。

剛剛簪上最後一朵白絨花，就聽見外面急促的一列腳步聲朝自己這間房來了。果然，是老夫人帶着兩個婆子進了門。

“兒啊！你可算是醒了！你這孩子，素來孝順，我是知道的。但沒成想，你卻是如此的死心眼兒，居然鬱結於心了。剛剛突然厥過去，可是嚇壞了為孃的了！”説罷，一把攥住了瑞苓的手，“我的兒啊！你父親已然去了，娘心裏也不好受。娘多想拿白凌子上吊隨了你父親去，也好一了百了。但是娘死了，你怎麼辦？你那庶出的兄弟歡郎又要怎麼辦？所以娘才苦撐着這口氣，帶着你扶靈回河北去。你也要為為娘和你那年紀小的兄弟想一想啊！放寬了心吧！待得你孝期滿了之後，就可以和鄭公子成婚了。那時候，我崔家也算是能夠重新回到朝廷上層中去。雖然你兄弟年紀幼小，出身還差，但總歸是我們崔家的苗。為娘看他還算是聰慧，等以後考得了功名，才不辜負你父親當年的才名。但是在此之前，歡郎他，還是需要你這親姐的照拂啊！”老夫人話中的意思，不外乎就是要靠瑞苓和那位鄭公子的婚事來扶持幼弟歡郎。但是瑞苓卻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老夫人是本體的親孃，比起愛子，當然更是愛女。她的話的意思，先是告訴瑞苓，崔家現在有她頂着，天蹋不下來，讓她不必擔心。二是告訴瑞苓，家中還是有要擔的責任的，若是你的幼弟沒有出息，就連地底下你的老子都沒有臉面的，所以，你怎麼能夠放着幼弟老母不管，去尋死呢？

説到底，他們還是都以為本體這姑娘是因為太過於思念老父，悲傷過度暈過去的。但是，明明是她緣分盡了，壽終正寢了。

“所以説，鶯鶯啊，你還是好好地養好身體，莫要再讓為娘擔心了。我們崔氏相國府，還指望着你呢！紅娘！你給我聽好了，好好兒照顧小姐，不要再讓她瞎想了。若是你家小姐再有個什麼事兒，那你就等着挨板子吧！”老夫人變臉變得也快的，對着瑞苓是慈眉善目，但是對着小丫鬟就像怒目金剛一樣…

咦，不對？瑞苓一瞬間有點呆滯，她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啊！？相國府、崔鶯鶯、紅娘，還有現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普救寺？！這是誰幹的？！端得不為人子！

作者有話要説:《紅樓夢》教育我們，千金小姐也是看過‘黃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