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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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衞貞貞的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衞貞貞幾乎是立時便想到了前幾才見過的寇娘子,還有更早之前,寇娘子同她説起,除了寇仲那個整天爬樹抓鳥不讓她省心的臭小子外,家裏又添了一個乖巧的小女兒時候的幸福和温柔…
“寇、寇娘子…”衞貞貞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聞妧妧聽到這個名字,想起那個走街串巷賣些雜物的鄙村婦,眉眼緻而嫵媚的面上,飛快的閃過一絲決絕而肆意的笑容來,然而,這個笑容,卻帶着掩不去的戾氣,涼薄得令人心底發寒,一眼望去,她臉上的笑容甚至還帶着些説不出的扭曲意味。
“那個小村子,怕是已經被毀了。”聞妧妧面上輕輕一嘆,心中卻滿是幸災樂禍的愉快,她伸出手來,纖細秀美、白皙如玉的手指帶着些微微的涼意撫在衞貞貞乾淨素雅卻極為美貌的面龐上。
衞貞貞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只覺得渾身如同置身冰窟一般,那種攝人的寒意幾乎侵入她的骨髓深處,連指尖都散發出冰冷的寒氣。
聞妧妧的手指只是輕輕一觸,便很快從衞貞貞的面頰上移開,她掩輕笑,妖嬈的身段無時不刻都散發着一種令人墮落的嫵媚氣。
聞妧妧很快便重新退回了院中峭楞楞的陰影裏,只是悠然肆意的低聲嬌笑道:“師妹,那寇娘子當年同你也不過是情平平罷了,她對你的那點好,如今想來,怕是一文錢都不值,你又何必總記得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呢?”衞貞貞微微一震,眼神複雜的看向聞妧妧藏身的那片陰影之中。
片刻之後,伴隨着那陣漸漸遠去的嬌笑聲,衞貞貞知道,聞妧妧已經離開了,她卻是好半晌,才緩緩的舒了口氣。
聞妧妧説寇娘子對她的關心只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衞貞貞面上不顯,心中卻格外堅決的否認道,不,絕不。
當年僅僅只是認識而已,可是,寇娘子對她的那些不帶任何目的的單純善意和温暖,便是從自己的生身父母那邊,衞貞貞都不曾體會過。
屋子裏守歲的馮大户久等不見衞貞貞回來,頗有幾分不滿的又喊了一嗓子,不悦的催促道:“貞娘!你幹什麼呢!”
“來了來了!”衞貞貞忙往屋子裏走去。
衞貞貞進了屋子後,又被馮大户的子尖酸刻薄了幾句,衞貞貞只是低頭聽着,一如往的不加任何反駁。以至於馮大户看得久了,明明剛剛對半天不回來的衞貞貞也有幾分埋怨,因為子的指桑罵槐,這會兒便又全都變成憐惜了。
衞貞貞微微低垂着頭站在那裏,全然是一副任打任罵不敢吭聲的模樣,可是,她的心裏,卻是完全不曾把馮大户和他子的任何話聽進去,還有些發怔,卻忍不住的想聞妧妧所説的揚州城外的村子已經出事了這件事。
即使衞貞貞此時恨不得立刻出城看看寇娘子他們一家如何了,可是,她卻知道,自己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能輕舉妄動。
她這三年學的那些武功,雖然也是出自魔門陰癸派的高深秘籍,可是,衞貞貞學武的時機畢竟已經太晚了,同聞妧妧這種自小被養在陰癸派之中、又有陰癸派的長老聞採婷親自教養撫育、就連所修的心法也是僅次於“天魔秘”的“奼女心法”的魔門年青一代高手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以衞貞貞此時的耳目聰明,聞妧妧若是隱匿形跡藏身於此,除非聞妧妧自己願意暴位置,否則的話,衞貞貞恐怕很難發現聞妧妧的行蹤。
衞貞貞知道,聞妧妧今天來的這一通話,是特意説給她聽的。
魔門“斬俗緣”從來不只是説説而已。
衞貞貞的父母如今還能活着,也是因為,從她再怎麼跪下哭泣祈求父母,卻依然被他們罵罵咧咧的賣給馮大户的那一起,心如死灰的衞貞貞自己其實已經放下了那些所謂的父母恩情。説來也可笑,老衞和衞嫂子之所以還活得好好的,反而是因為他們的女兒已經不認他們了。
她自認為欠了凌楚思一份恩情。
可是,即使那是她還只是個平凡人家出生的小女孩的時候,她便已經隱約受得到,凌楚思和她是不一樣的,對方很可能也本就不需要她的報恩…
衞貞貞微微低垂着頭,幾乎把嘴給咬出血來。
她很擔心聞妧妧話中所説的事情,可是,衞貞貞心裏也清楚,她若是今天去了揚州城外的那個小村子看看寇娘子他們一家的情況,便是寇娘子一家本來沒事的話,自己這一趟,恐怕反而會給他們帶去災難。説不準還不等她回來,寇娘子一家便會被人害了命去…
因為有這件事鯁在心上,好好的一個除夕夜,衞貞貞過得可謂是心中不安,輾轉反側。
等到幾後,揚州城外的消息傳進來,衞貞貞還是從包子鋪的客人口中得知,城外的村子被歹人洗劫一空,最後還直接放火點着了,那個身形比較結實、揹着擔雜貨似乎有把子力氣、以前總是在揚州城裏走街串巷賣些零零碎碎的雜貨的寇娘子一家幾口,也在那一晚便已經遇害了…
“你、你説什麼?”衞貞貞手裏一鬆,才拿起來正要包起來的包子也隨之滾落在地上,白撲撲熱騰騰的菜包子上眨眼間便滿是灰塵。
馮大户的子正好從包子鋪後見的門口過,看見衞貞貞把一個包子落在了地上,衝上來就是一記耳光,罵罵咧咧的唾了一口“喪門星!”衞貞貞捂着臉,微微低垂着頭,卻本不做分辨。
衞貞貞不吭聲,那個大婦自討沒趣,再加上客人那邊又是一片噓聲,大婦也有些不樂意了,便罵罵咧咧的又回去了。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衞貞貞的眼睛裏,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反而飛快的閃過一絲陰鬱的寒芒。
——那個死寂卻又滿是恨意的眼神,帶着種不甘的扭曲和絕望,幾乎和聞妧妧除夕夜那天投身於陰影中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馮大户的子突然衝出來打了衞貞貞一記耳光,把剛剛那個正説話的客人也嚇了一跳,這會兒見那個惡大婦走了,客人才一邊等包子一邊問了句道:“你沒事吧?”衞貞貞搖了搖頭,只是低頭撿菜包子,用紙包好遞過去的時候,才終於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道:“你們剛剛説,寇娘子家裏出了事?”
“可不是麼!”那個客人手裏拿着包子,還忍不住的説起來道:“寇娘子和她丈夫都被殺了,聽説兩個孩子也都沒保住,可憐吶,一個才七八歲,另一個才一歲多,還不會走路呢…”畢竟是別人家的災禍,沒有落在自己頭上,路人們説起來的時候,除了習慣的嘆息幾聲,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
那個買包子的客人説完就搖搖頭走了,徒留衞貞貞的心中,只剩下了淤死後本散不去的重重陰霾…
是夜,寒風凜冽,夜人。
城外那個已經被火燒燬殆盡的小村子裏,一個約莫着也就只有七八歲的小少年,正灰頭土臉的在一個小土坡上立了個用一塊殘破的木板做成的碑。
小少年抹了把臉,因為不會寫字,那塊木板做成的碑上就是空着的,後來還是另一個看上去更小的小男孩實在看不過去,才怯生生的開口道:“仲哥,要不我們在上面做個標記吧…”
“也行!”寇仲一口答應下來,旋即又撓了撓頭,犯了難道:“可是我應該給我爹孃做點什麼標記呢?”另一個同樣滿臉黑灰,髒兮兮的黑一塊白一塊,像個可憐的小花貓的男孩搖了搖頭,弱聲弱氣的説道:“我、我也不知道啊…”説話間,竟然已經隱約帶上了幾分哭腔。
不過是六七歲的小孩子,可能連生離死別是怎樣沉重的一個詞彙都還理解不了,而只是本能的對失去父母這件事到恐懼和不安。
偏偏,又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撐着,讓這個更小的孩子情緒隨時都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哎,你別哭啊!你怎麼比我妹妹還愛哭!”灰頭土臉的寇仲本來還正跪在那個連墳塋都稱不上的小土堆前,聽到身後的男孩發出的哭腔後,忙不迭的從地上站起來,過來安撫勸他,拍拍他的肩膀説道:“你是個男孩子,我娘説了,男孩子要保護妹妹,不能哭的!”那個更小的男孩哽咽着縮了縮鼻子,怯生生的道:“我沒有妹妹…”
“那你是不是男孩子!”寇仲回得更快。
“我、我是…”那個男孩遲疑的點點頭。
寇仲緊跟着就一拍手,説道:“那就對了,是男孩子就不能哭!”那個男孩又噎噎的了鼻子,總算是把哭腔止住了。
“其實我妹妹也沒有了…”寇仲直接躺在了冰冷的地上,看着寒冷的月亮,寇仲喃喃道:“對了,小子,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徐、徐子陵。”男孩的聲音哽哽咽咽的,寇仲仔細問了兩遍,才把名字的音確定下來。
“哦!我叫寇仲!”寇仲扭頭,看向身邊這個眼圈還有些發紅的小子,乾脆的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