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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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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叫安菲。19歲。

苦難的高中畢業以後,我的樣子有了比較大的改變,現在是長頭髮,波卷,及。我喜歡化一點妝。走在校園裏,經常有同學上來跟我用英語説話,我支吾幾句就會底,那同學會説:“還以為你是外國人,想練練口語。”我説:“説語吧,我會講語。”

“那你是哪個專業的?咱們認識一下吧,我是…”——大學裏如飢似渴的男生很多——不僅是對知識,更是對女同學。

我算是校園裏樣子長得不錯的女生,但是這並不能充分解釋我在班裏所受的優待。

優待如下:我在班裏是文藝委員,運動會時各班分列式,穿短裙子打牌的永遠是我;掃除我從來不掃,過節我永遠有花(含三八及母親節);我從來不用自己打開水,我每天晚上都有男生給打的兩壺開水,一用來喝,一用來洗腳;班裏大部分同學放假回家都能給我帶點禮物什麼的,上次暑假後返校,西藏小孩給我帶了個一看就很厚重很值錢的銀飾,説:“你好好留着,這個很靈。”我説:“不是鬼臉嗎?”他一下子把我的嘴捂住:“藏巴大神,不可褻瀆。”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我説了,不是因為我好看的緣故。哦不對,不僅僅因為我好看的緣故。

我是地質系連續兩屆唯一的女生,分母是56個男同學。

他們在系內能看到另外兩個女,一個是輔導員,32歲,人大哲學女博士(人民大學啊,哲學啊,女博士啊——我就不説她至今單身的事兒了);另一個是教大學語文課的老太,那天帶孫子來上課,上課中間離開教室去接電話,一着急,一吼,連坐在後排睡得那個香的西藏小孩都醒了。語文老太説:“我帶着他,誰也別想帶走。你媳婦要去美國,你讓她去quququuuu…。”所以,也不奇怪了吧?不算我自戀吧?情有可原吧?

我跟外語學院的女孩一個寢室,她們比較時髦,07年夏天開始有人剪去免費多年,不斷演變的長碎髮,梳“沙宣頭”就是後面很短,兩鬢較長,很像大耳朵的那種髮型;後來“波波”那是頭上蓬蓬,齊眉斬一圈橢圓形小劉海的短髮,後來連鞋拔子臉型的姑娘都梳這個“波波”了,同寢室的她們終於跟我談了:“安菲啊,我媽都不梳大波了,咱能換一個髮型不?你不換也行,跟清華的友好寢室的聯誼的活動,你就回避吧。”我很生氣,我很糾結。

我捧着我的《海底兩萬裏》泡腳的時候想:我學習這個充滿了男兒氣概的專業,我留這個顯老20歲的髮型,還不是,都是因為一個人。

我12歲的時候因為數學成績好上了育才學校,就是各省都有的選拔特長兒童的那種畸形中學,説是一路六年念下來,別人考北大的時候,你能直接照量美國的常青藤,反正進去的時候誰也沒提後來分的事兒;於是我14歲的時候就分了,數學反正是好,就是語文總也不及格。分的意思是我不能直升本部的高中,得參加中考,就是説,我從特長兒童又被打回普通少年的行列裏了。

我很生氣,我很糾結。

中考前我也不看書了,不學習。

自己賭氣游泳。天天。

也沒人管我。我爸爸是軍艦的艦長,一走幾個月,他行駛的海域經常連電話信號都沒有,我聯繫不上他,只能是他給我打電話。就上次通過軍用通訊系統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還問我呢:“教你蝶泳,練得怎麼樣了?爸爸再回去帶你去潛水。”我媽媽除了學習什麼都能管,尤其給我補鈣補得好,藍瓶的,雙鈣合一的,關鍵在收的,反正那個夏天我開始長大個子。我後來知道,也不能多要求她些別的什麼,她是個舞蹈家,三十多歲了,還在領銜《吉賽爾》。她很詫異我數學好,很詫異我考上了育才。我分了,她反而覺得有其必然。因而沒再管我。

我遊啊遊的,有一天就遊筋了。

嗆了一口水,昏之前還想:要是在淺水區該多好。

醒過來,在自己的牀上,看見我媽媽和另一張很好看,很年輕的男孩的臉。我趕快伸手護住前,還好有巾被。他們看我醒了,也鬆了一口氣。

男孩説:“要不要喝一杯水?”其實我不渴。可是我聲音小小的説:“恩。”我媽媽去倒水,我看着他:他大約長我幾歲,白皮膚,眼睛又黑又亮,鼻子和嘴巴長得又端正,又厚嘟嘟的,像是《一吻定情》裏的柏原崇。

我醒過來就沒有什麼事了。我媽媽開車帶着我們兩個去餐館吃飯。

媽媽跟我説:“你就是胡鬧,要不是莫涼哥哥,你就…”

“莫涼哥哥”?

我覺得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可是又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不是有人這麼罵腦筋不好的人嗎:“你大腦進水了?”我就剛進過水。

媽媽説:“你忘了莫涼哥哥?我們經常説起他的。莫叔的兒子,在本上學,我不是跟你説了嗎?”哦我想起來了,這個才是個厲害的人物。

莫叔是我爸爸的大副,他的孩子上了三年唸完了別人六年的中學後,然後進了著名的大學,兩年唸完了別人四年的大學,如今在本做研究生。幾歲?十八九,差不多。

我説:“莫涼哥哥,你在哪裏唸書啊?”他欠身回答我説:“東京國立大學。你知道嗎?”説話的時候,眼睛看着我,聲音又輕又有禮貌。

“我知道。是本最好的學校。”他微微笑笑,沒説不是。

其實我也不太知道,但是哪所大學拿首都的名字命名,又耀武揚威的叫什麼“國立”也都差不多了。

那天吃飯不僅僅是我們,還有我媽媽的朋友劉叔。

我們坐在私房菜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是梧桐樹,葉子在五月裏水潤潤的綠,投下影子來,投在英俊的莫涼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