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客場舞弊後續瑣事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正德一襲便裝,盤腿坐在臨牀大火炕上,正吭哧吭哧咬着手裏的水晶梨,臉上不無得意的和眾人述説着含雲殿裏顧二郎吃癟的一幕:“可惜我沒見着,聽小太監們説,顧二郎初時以為父皇是賞識他的文筆呢,所以美滋滋等着誇獎,誰想不過須臾之間,御林軍的那幫悍匪就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那小子還一個勁兒的叫冤枉,誰他並沒作弊!哈,可把父皇氣壞了。”岫煙手上也沒閒着,給正德削另外一隻梨子:“皇上可有懷疑你?”
“當然沒有!怎麼説也是我寫文在前,他顧二郎在後。而且當父皇去上書房,也是隨便指了一篇讓我們成文,我處處顯着無辜,要是被淪為顧二郎的同黨,豈不委屈。況且”正德嘻嘻哈哈笑道:“當時在偏殿的六部尚書們爭先恐後要為皇帝排查此案,屆時不用咱們動手,顧二郎那些抄襲之作就會昭告天下,皇上想懷疑我都沒有理由。”事情就像當初邢岫煙所料。顧二郎本就沒什麼真才實學,他手中所作品無一不是幕僚們代筆。其中幾個幕僚都曾涉案過太上皇時期的舞弊案件,今生無緣科場,就自甘墮落的附庸在了顧家名下。當年受顧二郎的羞辱,邢岫煙片刻也沒忘記過,做了那些努力,就等今天。
岫煙用一塊巴掌大的水晶盤盛了梨子塊遞給正德:“這段子難為你背了那些文章,要是沒你機警應變,皇上不會對顧二郎形成先入為主的惡劣印象。”正德動動小股,涎着臉湊到岫煙身邊:“家姐,那你答應我的東西”美蓮在旁邊“噗嗤”一笑:“殿下,咱們姑娘難道還會蒙你?答應你的東西早準備好了!剛你還沒進府的時候,姑娘就打發了馬廄的人將它牽來。”正德眼睛一亮,哪裏還吃得下去東西,忙將水晶盤子扔在一邊,所以用濕帕子擦了擦手就要起身。
岫煙啐道:“你慌什麼。既然答應給你。你就好好等着便是。不過我可醜話語説在前,那馬子暴烈,還需馴養些時,沒馴馬師的吩咐,你不準隨意上馬。”正德眼珠子一轉,一拍小脯:“家姐放心,我跟着宮裏的馴馬師傅學了一身好本事。連父皇這次去湯山行宮,也誇讚我的騎術愈發高超!”岫煙心中輕嘆“我雖然沒什麼良師教導,也不知帝王之術的奧秘究竟如何,但有一點你家姐心裏清楚,上位者心中不敢把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你心底就是喜歡的罷不能。可面上就愈發要疏遠。你心裏恨得要死,卻要當着外人表現出十分的好與親熱。”岫煙輕撫着正德的額頭,語帶傷:“永遠不要把你喜歡的東西擺在敵人面前,永遠不要讓你的敵人知道你最在乎什麼。否則”正德小臉慘白,一把摟住岫煙的身,像個孩子似的撒嬌。
不,應該説,現在的正德就是個孩子。他雖然出生不幸。但幼年一點苦沒吃,説是罐子中長大一點不為過。現在忽然離了最疼愛他的父母長姐。獨自一人在那冰冷毫無人情味的皇宮裏,不但要絞盡腦汁想着怎麼去討好皇帝、太上皇,更要躲避時時刻刻向自己近的殺機。
現在聽家姐這樣説,正德撲在岫煙的懷裏,緊繃着小臉,滿滿都是倔強。
“家姐,四皇子説他最近口疼的厲害,可是不敢和皇后娘娘説,只問我該怎麼辦!”正德仰着腦袋,將自己心底的大秘密説了出來。
岫煙臉一變,美蓮忙帶着白芙和翠梅等出去侍奉。
“這事兒還有誰知道?”
“還有四皇子身邊的小太監那順,或許再加上他的孃。”岫煙急切追問:“那四皇子跟你説這話的時候,身邊可有人聽見了?”正德忙道:“沒有,四皇子屏退了身邊的人,只有我和他在。”岫煙不陷入沉思。她不敢小覷皇后的手段,想當然,作為皇后的嫡親兒子,四皇子難道真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單純善良?岫煙板直了正德的小身子,肅然問道:“這兒也沒外人,家姐問你一句。你可曾想過那個位置?”正德沉思了半晌沒吭聲,知道外面迴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似乎是美蓮吆喝了小丫鬟們去做什麼,才打破了屋內的寂靜。正德目光灼灼:“大哥生暴戾,叫他佔了上風,將來我們這些人沒一個會有好下場。説不定還要連累咱們家。二哥雖然出身不好,但此人面善心惡,我見他與大皇子幾次鋒,都是後者吃了虧。三哥恃寵而驕,就算做了皇帝,也是個喜怒無常的難伺候主兒。至於四皇子説句難聽的,萬一父皇走在了前面,四哥有希望即位,那將來朝廷的大權必定要掌握在皇后手中。我要是不在這廝殺中穎而出,怕等待的只有死路一條。家姐你説,換了你,你能不想那位置?”原來這小子早看明白了,岫煙莫名的鬆了口氣。姐弟倆又説了幾句家常話,外面正德的小太監平安就一個勁兒的求美蓮催殿下快些出發。美蓮也知道皇宮門森嚴,不敢耽擱。
正德和盧氏道了別,岫煙親自將他送到大門口,站在台階上,正德反身衝她賊賊的一笑:“家姐,我可聽説了,媽張羅你的終身大事呢,這麼説,我要得個好姐夫嘍!”
“臭小子!”岫煙才作勢要打他,正德早麻利的翻身上了馬。岫煙忙囑咐平安:“看顧好你們家主子,那馬烈,不可叫他任妄為。”平安焉有不答應的道理,黃昏中,五皇子的衞隊人數也不算少,浩浩蕩蕩出了鳳尾衚衕。各家的眼線見了,也都暗自不動,可瞥向如今空蕩蕩的歐陽家時,不由都帶了幾分憐憫。
殿試因出了個顧二郎攪局,惹得皇上雷霆大怒,更叫舉子們人心惶惶。大夥兒都清楚,朝廷對待客場舞弊向來嚴懲不貸,更何況是敢在殿試上搗鬼,分明就是想挑戰皇帝的權威。也許孝宗一個脾氣沒控制住,不但要免了這一年的成績,還會用不錄用那三百人。
一時間人心惶惶,薛寶釵心下焦急,自家有沒什麼人給出主意,打發人去梅家問情況,梅家又都是敷衍的話。想來想去,只有跑來找邢岫煙。
“梅公子如今在做什麼?”岫煙拉着薛寶釵坐在小花廳裏,寶釵苦笑:“説是受了風寒,可我總覺得心裏沒底。妹妹神通廣大,消息也多,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皇上究竟是怎麼想的,好容易熬了這些年,要是聖旨下來,免了所有舉子的科舉資格,這可不要了人命?”岫煙笑着安道:“寶姐姐可別胡思亂想!”
“但是外面不少人都這樣傳,還説皇上雷霆震怒,非要徹查此次客場舞弊的幕後主使。”岫煙便道:“查是一定會查,但徹底卻未必。顧二郎終究是顧培生的兒子,顧培生又是皇上的心腹,我想結局無非兩個。”薛寶釵立即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岫煙淡笑:“其一,叫顧二郎做了替罪羊,想辦法把顧培生摘出來。其二,嚴懲顧培生,還士子們一個安心。”如果孝宗選擇的只是前者,那顧二郎只會落下一個放的下場,傷不到顧家的本。或許等十幾年後,朝廷風聲不那麼緊的時候,顧二郎還能大搖大擺回到蘇州。如果孝宗選擇的是後者那顧二郎就一定會被斬立決,顧培生多年的仕途夢也就到了盡頭。
薛寶釵好奇的看向岫煙:“邢妹妹以為,哪種可能更大些?”岫煙便笑:“管它是哪種結果呢,當下要緊的是寶姐姐寬了梅公子的心,依着我猜測,多則七八天,少則三四天,皇上是一定要重新召集殿試的!”也不管邢岫煙説的準是不準,薛寶釵算是滿意而歸。盧氏聽説薛家的人走了,忙把女兒叫到自己房裏:“這滿城都是言蜚語,我有點不放心,你明兒和我去乾家走一趟,看看乾家是什麼意思。”岫煙忙道:“哎呦,媽,你着什麼急。咱們也不是不知道乾公子,沉穩老道。”盧氏啐道:“你當人人都和你似的長了十幾個心眼啊?這可不是別的,是人一輩子的大事,萬一乾覓沒轉過這個彎來,被那言鼓動的沒了自信呢?”盧氏越想越覺得可怕,忙站起身要婆子們準備車馬,好像立即就要出發似的。
岫煙本拉不住盧氏,只好叫美蓮和美櫻拿了自己的斗篷衣裳,家常服飾跟了盧氏往乾家來。
原來乾家這邊也是一團糟亂,乾家老太太的小兒子昨兒進了京,聽説殿試被取消,對侄兒的乾覓好一頓冷嘲熱諷,話裏話外透着要趕他出去的意思。乾家大姑從婆家趕回來,聽聞這個氣得跳腳,大少夾在兩撥人之間,勸也不是,攔也不是,索稱病在房裏不肯出來。
於是邢氏到達乾家的時候,出來招呼的竟只是個二等管事婆子。
盧氏滿心不悦:“你們覓少爺呢,叫他出來,我有幾句話問他。”婆子尷尬的賠笑:“邢太太見諒,我們少爺如今閉關苦讀,暫時不能見客。”岫煙直接截斷了婆子下面的話:“他見不見我們是他的事,如果是你擅自做主不往裏通傳,恐怕哪家也沒這樣的規矩吧!”婆子睜大眼睛看了看盧氏身邊站着的姑娘,口中含羞道:“這姐兒,好厲害的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