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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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你是小狗。”卓女俠口無遮攔道。
明歡睜大圓圓的眼睛,側着頭,努力想象着師姑變成小狗的樣子,搖搖頭,問雲寄桑:“喜福,什麼是傀儡?”
“這傀儡麼,又叫傀儡子。據《事物紀原》記載,當初漢高祖在白登山被單于冒頓所圍,七不得困,軍中絕食,眼見不支。圍城的一面由冒頓之閼氏領軍,陳平探知閼氏生好妒,便造了一個姿容絕的木偶人,以機關舞於陴間。閼氏遙遙望見,以為那是真人,心想若攻下城池,冒頓定會納了這美女為,妒念一生,便擅自退軍。漢髙祖由此得以突圍。為了紀念這段往事,人們便以傀儡為戲。”明歡眨了眨大眼睛:“喜福,那傀儡和我們真的一樣未?”
“當然不一樣。”雲寄桑笑了“傀儡可不會像明歡一樣餓肚子。我帶你去廟會時,明歡不是見過木偶戲嗎?”
“明歡見過,好好玩的未!”那些木偶便是最普通的傀儡,只不過沒有陳平造的那麼漂亮。雲寄桑説完,摸了摸明歡的小腦袋“明歡懂了麼?”明歡用力點點頭。
不是説陳平以重金買通了閼氏麼?怎麼又變成傀儡欺敵了?
“卓安婕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嘴道。
雲寄桑笑道“若僅足以重金賄賂,閼氏怕是未必肯退兵吧。若能攻下城池,漢軍之財物自然盡歸匈奴人所有,何須為了區區財物退兵?所以傀儡之説還是可信的。我猜陳平一方面以重金賄賂閼氏,一方面則造傀儡攻閼氏之心,雙管齊下,高祖這才得以身。只是這法子近乎兒戲,不夠光明正大,所以史書上記載陳平解高祖之圍時只説‘其計秘,世莫得聞。史家小氣,倒是委屈陳平了。”
“看你言之鑿鑿的,倒像親眼目睹了一般。莫非陳平是你鬼谷智的先輩?”卓安婕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雲寄桑笑而不答。
“果然。陳平六出奇計,若非鬼谷一派的人,哪有那麼多鬼心思?難怪叫傀儡?
“半人半鬼是為‘傀’,立人於壘上,又正是個‘儡’字。單隻這傀儡二字,便不枉陳平演這一出好戲了。”
“怎麼,師姐討厭陳平?”
“這傢伙棄楚投漢,事事居於幕後策劃,文不過張良,武不如韓信,只靠着陰謀詭計上台,最後竟然爬上了宰相之位。這樣一個陰險小人,我自然看不過眼。”雲寄桑對她的態度並不驚訝,微微一笑:“陳平用計,救高祖,去范增,誅韓信,活樊噲,雖無平定天下之功,卻將天下豪傑玩於股掌之間。若説這樣的人是小人,那其他人不成了小人指間的玩偶?”
“算了,説不過你。”卓安婕白了他一眼,催馬向前奔去。雲寄桑正待跟上,突然又勒住繮繩,皺了皺眉。
“怎麼了?”卓安婕駐馬問。
雲寄桑搖了搖頭:“沒什麼。”風聲中似乎隱約傳來嗚咽聲,也許是自己聽錯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產生錯覺了。如今的他,在失去了六靈暗識後,已經再難保持那鋭的知覺了。他催動驢子,繼續前行。
“咔嚓!”枯枝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雲寄桑猛地勒住繮繩:“誰?誰在那裏?”樹林中,一個低矮的身影緩緩移動,灰白的亂髮隱約可見。一個滿身補丁的老婆婆佝僂着身子,拄着枴杖走了出來。蓬亂的頭髮在風中飛舞着,每走一步,她都要停下來,發出一聲沙啞低沉的嘆息,嘴裏不住嘀咕着什麼,彷彿在唸誦一個詭秘的咒語。
“婆婆!老婆婆”雲寄桑大聲招呼着,那老婆婆停了下來,身子側對着他們,卻沒有回頭,嘴裏不停嘟囔。
“婆婆,請問傀儡門離這裏還有多遠?”老婆婆嘴裏的嘀咕聲突然消失了,她緩緩扭頭,尚他們望了一眼。
那是怎樣的一眼啊!那眼中包含了無數的怨毒、仇恨、恐懼與詛咒,它彷彿是來自地獄的一道火焰,將所有這些情燒熔了,鑄成釘子,狠狠釘進雲寄桑的心中。雲寄桑的身子不微微向後一縮。
“傀僵門…”老婆婆的喃喃聲在風中飄忽着“快了,就快了。”又轉頭望着空空如也的身側,一臉恐懼地叮囑“小山子,和回家吧,天要黑了,天一黑那東西就會出來,快回家吧,千萬別被它抓去了…”被它抓去?被什麼抓去?雲寄桑望着近乎瘋癲的老婆婆,心中驚疑不定。
“來,跟走。”老婆婆伸出手,拉着她那不存在的孫兒,踽踽遠去。風呼嘯着,捲起漫天枯黃的敗葉,老婆婆佝僂的身影在這凌亂的枯黃中緩緩湮滅了,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風中的幻象。
“看來,這傀儡門也不是什麼好去處。”卓安婕皺眉道。
“喜福…”明歡察覺到氣氛的異常,仰起小臉,望着雲寄桑。
雲寄桑沉默良久,才低沉地説:“我們走吧。”風在林中穿梭着,將隱秘的私語一棵樹接一棵樹地傳達下去。漸漸地,樹開始搖擺起來。不是一兩棵,而是大片大片的,整座樹林就像一羣傀儡,隨着風的指令,一起揮擺着枯癟的肢體,發出呼啦呼啦的巨響,似乎要掙扎着離大地的束縛。雲寄桑不由腿雙一緊,加快了速度。直到將樹林拋在了身後,他才勒住了坐騎,輕噓了一口氣。
“喜福,儂看…好奇怪的山未…”明歡突然道。雲寄桑抬頭望去,茫茫雲霧間,一座青黑的人形山峯靜立在他們面前。
“想必這便是俑山了,世間居然有這樣的山…”雲寄桑喃喃道。
“的確是一座奇特的山…”身邊,卓安婕也發出輕嘆。
是的,這山是奇特的。它的形狀像極了一個站立的人偶。層層的青黛是它的髮,累累的蒼巖則是它的肌膚,而山脊間那一道白練似的瀑布,便宛如它間低垂的飄帶。它站在那裏,凝視着他們,同時也凝視着天地間的白雲蒼狗,生死愛恨。
山腳下是駐馬的紅土廣場。廣場不大,朝南的一面修了馬棚,兩匹棕的老馬在棚裏悠閒地甩着馬尾,咀嚼着幹黃的草料。一條長長的青石甬道自下而上,筆直地伸向山。甬道底端,一個頭扎雙髻、身披紅袍的童子筆直地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