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段松翠濤為花乞命桂月香入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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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香自得蘭氏偽書，心甚不樂，再為求凰計，且自忖曰:“昔與蘭氏定親，原系父母之命，無論妍亦聽之而已。今蘭氏已別字他人，我再説親事必須才貌雙絕，這合巹杯決不與俗人共飲，雖我父母亦不能強我所不。前見銷魂院桂蕊，頗稱我意，只是落青樓，怎好告我父母？然如此美人，我終是割捨不下。再往院中一會，奈無數十金；再向-谷説，又難啓齒，真是天台劉院，再去無因。”自是，雪香思念桂蕊之心愈摯。

一，悶坐無聊，獨步郊外。因思此去銷魂院不遠，曷到彼處打探桂蕊消息。遂信步走到院前，小廝是認得的，笑曰:“梅老爺來了，請到裏面。”雪香曰:“今有事羈身，不得到你院中，你家桂姑娘好否？”小廝曰:“桂姑娘自老爺們去後，病了些時，前病略好了。遇着一位老爺，將言語調戲他，他搶白那老爺幾句，那老爺恨恨而去，捏詞告到縣裏。縣太爺要羞辱桂姑娘，出了拘票。公差在院中要桂姑娘去。用了好些錢，買動公差寬限十，這兩天差人才沒有來。尋個門路向太爺求情，一來沒好門路，二來這太爺的情輕易不好求。恐怕十期限已過，難免不出醜公堂哩。”雪香聽完這話，肝膽俱裂，對小廝曰:“今不到院中，改來罷。”一路行時且行且思，嘆曰:“我這樣多情美人，忽遭凌辱，我梅雪香不能救他，如之何哉？”又行一會，卻想到這縣令系松老伯為大夫時所取門生，與翠濤兄有世誼。不如央翠濤關説，或者可以無恙。”遂急走到松家，進快雪亭。松見雪香至，起身之曰:“雪香今何氣象愁慘如此？”雪香告以桂蕊之事。松曰:“深可憫惜。”雪香曰:“翠濤你何不救之？”松曰:“我何能救？”雪香曰:“你與縣宰有世誼，若作書為花乞命，決無不允，只怕你不肯援手耳。”松曰:“倘書去不允，奈何？”雪香曰:“盡人事，以聽之。”松乃作書為桂蕊請，其略雲:弟負疏狂，原不以聲介意，但花月場中偶然遊戲，亦可娛目騁懷。前逢上巳，為尋之舉，而章台柳半屬虛名，歌舞當筵絕無當意。唯女校書桂某豐致殊佳，可稱羣空翼北，遂與盡一歡刻。下聞徐娘因事牽引就鞠，琴堂將有月缺花殘之恨。其一切顛末，自當敕法治之，非弟所敢與聞。只念此輩蘋花無力，只好隨波，而葵藿有心，終思向。偶苦海之沉淪，亦仁人所宜憫。明公澤及草木，易施格外恩，使彼得沾餘惠也。昔錢穆父刺常州，宴客將笞一，哀請。錢雲得座上歐陽永叔一詞當貸汝。歐公為賦一闋，遂釋之。弟雖非永叔，而公則今之穆父也。請為小詞為花請命，詞曰:燕子樓頭玩賞，莫愁湖裏盤桓。緬想-歡多少事，別愁先自難寬。底事令人驚也，當門忽聽鋤蘭。楊柳輕憐雨重，海棠嬌畏風寒。一片相思，曲衷都附毫端。寄語河陽賢宰，莫教枝上花殘。

調寄《何滿子》①【校勘記】①據原書段末“前調《何滿子》第三體”校補。

書上邑宰，宰復札雲:足下看河陽，弟當高立彩-，密護金鈴，決不使花枝狼藉也。

自是邑宰召訟桂蕊者，諭以酒地花場不可失足，而置桂蕊於不問。桂乃頓解愁腸，而究不知有松札為之關説也。

一，向紫姑廟燒香還願，廊下坐有二客，宛似幕友。桂蕊從廊下過，二人正談此事。其一曰:“若不是松翠濤講情，那難免不出醜。”其一曰:“松翠濤書札寫得甚好。”桂蕊停步，再聽之。二人看見桂蕊淡妝素服，丰姿絕世，遂凝眸不語。桂蕊見二人着意看己，也就走了。一時來看桂蕊者甚多，羣相訝雲:“不知是誰家女郎如此美好，-因桂蕊不輕見客，人多不認得他故也。”桂見觀者甚眾，急忙燒香而去。因到延秋館，坐定自思曰:“我只道前的事，是縣主開恩。今聽那二人説，原來是松翠濤講情。這松翠濤是今上已來過的，其時同來者有梅雪香、竹-谷、柳曲江四人，俱屬多情，唯梅郎用情獨深。我所留意者，只在梅郎。不意松翠濤乃有如此大恩，若不圖報，算不得我桂月香也。”遂將此事原由告知鴇兒，鴇兒亦喜。桂蕊曰:“前上巳時是松、竹、梅、柳四人同來，諒松為我講情，竹、梅、柳三人亦必與聞，得一個來問個明白也好。”遂謂小廝曰:“前上巳月來的松、竹、梅、柳四位老爺，你若看見一個，必須與我請進來。”小廝應諾而去，鴇兒也出去了。桂蕊嘆曰:“似我紅顏薄命，落青樓，終無了時。酒地花場如坐針氈。前遇暴客遭其凌辱，不是松翠濤關説，幾乎暴公堂。久離此苦海，未得其人。前見梅雪香才貌雙絕，情致纏綿，便以身相-，但素昧生平，實難啓齒，今頂松翠濤大恩，亦當結草。我出谷遷喬，-松、梅二人莫屬也。但不知或松或梅，果能如願否？”尋思良久，淚落沾襟。菊婢勸解和一番而罷。

過了兩，梅雪香再探桂蕊消息，獨到銷魂院門首。小廝接着曰:“梅老爺請到裏面。”雪香曰:“你家訟事已平息了？”小廝曰:“已平息了。”雪香曰:“桂姑娘好否？”小廝曰:“好哩，老爺請到院中。”雪香曰:“今沒有帶得費金，怎好進去？”小廝曰:“是桂姑娘的意思。命我看見老爺，即請到裏面，不消要得什麼費哩。”雪香甚喜，遂隨小廝向延秋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