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金貴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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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時候我幾乎都在打瞌睡,金貴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一點都不曉得。
我實在是困死了,眼皮重得不得了,我只想結結實實地睡一覺。課間的時候朱朱摸了摸我的額頭,大驚小怪地説,你怎麼燙得像個火爐子!
我一擺手就把她盪開了。我説你煩不煩,天氣不好,烤烤火爐有什麼不行的。你看着別人把我腦袋打扁了都不管,倒管起我的腦袋發不發燒了。
朱朱眼窩子裏立刻就包滿了淚水,她的樣子卻跟在冷笑似的,她説,別人,別人是誰,不就是你心肝寶貝的情人嗎!捱了他的打,你才曉得什麼是男人啊…。
血一下子衝上我的腦門,我覺得額頭真成了一座火爐子了。我本應該扇朱朱一個大耳光的,可是血衝上我的腦門,就把我的腦袋衝得天旋地轉了,全身都軟下來了,一點氣力也沒有了。我趴在課桌上,又糊糊地睡了過去。
但即便在糊中,我的手仍伸在書包裏,刀子,是我的兩把刀子,都躺在那兒沉沉地壓着書包底底。我攥住刀柄,覺得心裏多了一些踏實。送彎刀給我的人拐走了我的媽媽,送獵刀給我的人差點揪掉了我的耳朵,我該拿這兩把刀子派什麼用場呢?為什麼把兩把刀子都帶來了,不知道。也許是今天的書包特別輕吧,我懵懵懂懂,誰曉得我在幹什麼。我不知道要用它們幹什麼,用刀尖幹掉醜陋的伊娃,或者用刀把敲碎陶陶的踝骨,誰曉得呢,就算是做一次了結,或者做一回秀吧。我腦子裏暈乎乎的,攥緊了刀把才能讓我清醒過來一點兒。
包京生來摸過一回我的板寸,他説,風子,用得着我嗎,我該給你做點什麼事情?
我説,用你的時候,我會叫你。
過一會兒,我聽到巴巴掌在響,好象在歡哪個作報告。但宋小豆嘰嘰喳喳了幾句,也就完了。同桌推了推我,説,風子,新來了一個金貴。
我咕噥着,金貴是誰?
同桌卻不回答,只嘻嘻地笑,口中念道,金貴金貴,金子還能不貴?!盡他媽的廢話嘛…。
我就懶得再問了,金貴幹我什麼事呢。
磨蹭到下午放學,朱朱來攙扶我,她説,要麼我們去醫院看看,要麼,你去我家吃飯,有西紅柿炒蛋,還有白油燒豆腐,康師傅120麪霸…。
我撲哧笑出聲來,我説,只有我才那麼賤,剛才被你罵得狗血噴頭,現在又巔巔跟着你去吃香香。
朱朱厥了嘴,説,是我才賤。
我説,是我賤。
朱朱説,不,是我賤。
我説,好好好,都賤,都他媽賤。好不好?
我們説着話就到了柵欄門口,這兒是個瓶頸,人一下子擁擠起來,擁擠得人和人都跟黏住了似的。前邊有個人穿着嶄新的藍西裝,提着書包,一搖一晃的,不像學生也不像老師,看着很扎眼。我問朱朱,從哪兒冒出一個寶貝來?
朱朱不答話,卻衝着那西裝的背影叫了一聲:金貴!
金貴突然轉過身來,臉上還留着吃驚的表情。他説,班長,是你叫我莫?
朱朱有一小會兒不説話,就像是在把金貴展示給我看。金貴,就是我趴在桌上時新來的那個金貴吧?個子還算高,卻瘦得不得了,頭髮是捲曲的,也是亂蓬蓬的,額頭上、嘴邊長了好多的青小疙瘩,臉和手就像被風吹狠了,紅通通的,乎乎的,就像是怕冷,老把手往袖子裏面縮。他的西裝是那種五十元買兩套的跳樓貨,分明是新的,卻散着讓人噁心的樟腦味,袖口還釘着一塊黃的小標籤。他恐怕還想把書包也縮到哪裏去吧,因為書包又小又舊,上邊還繡着三個字,是“美少女”可憐的美少女,我哈哈地笑起來,我説,你就是和包京生一起轉來的金貴?
金貴説,波!我波曉得哪個是包京生。
金貴説話很慢,努力咬清每個字和詞。但我還是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説的“莫”就是“麼”
“波”就是“不”聽起來是土得不得了,細細一品,又怪文縐縐的,好笑得很呢。要不是他手裏提了一個“美少女”金貴怎麼看都像進城打工的鄉巴佬。
金貴又怯生生地問,班長,叫我莫?
朱朱説,嗯,明天別忘了錢買校服哦。
波,金貴説,波得忘記的。
朱朱像模象樣地點點頭,我心頭髮笑,天,她還會這樣擺派頭呢。她説,波得忘記就好啊。
金貴先是有些發窘,最後卻很靦腆地笑了笑,他説,班長好幽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