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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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人各自在常新和常智身邊落座,貞貞便調笑常新,説:“哎呀呀,可把奴家笑死了,真有那麼喜歡,何不為人家贖身呢?娶回家做老婆去呀?”那邊婉婉也對常智故作幽怨地説:“你也知道什麼手段,怎不見你對我用呢?”於是,兩對年青男女便展開了一陣風騷的打情罵俏。冷明嫣一概不理,她靜靜地坐在常旭身邊,不時為他倒酒。
常旭見她如此,便問她可否清唱一曲。她點點頭,淺紫的瓣略略張開,唱出一段清麗的《雪夜獨行》。
那本是北國民歌,絕非青樓院的豔詞曲,卻是她父親當年時常掛在口邊的,她自小便聽了的。某次偶然得秦夢仙賞識,特許她不練豔曲,而專練此風格獨特的民歌。
歌聲響起,眾人皆靜,明明是夏夜,卻覺得絲絲縷縷的寒意隨歌襲來,彷彿有種冰涼清澈的奇妙快。常旭聽得如痴如醉,連一曲已了都渾然未覺,只痴地望着那尊冰寒玉像。
明嫣見他一臉痴呆,便微皺眉頭,輕咳一聲,説:“明嫣曲藝不,又只會此種民歌民調,還請公子見諒。”常旭這才回過神來,對她展顏一笑。…咦?!明嫣心中劇震,被那一笑的光輝所攝,仿如時光飛轉,幻影亂舞,父親的笑容一個個地在眼前不斷湧現,不斷融合。最後竟然重疊成面前那人的笑臉。一時之間,喜、驚、悲、嘆,心亂如麻。她只聽見他誠懇地説:“明嫣姑娘過謙了,此曲妙絕,實在令人有洗滌心靈之。”明嫣很想回他一句什麼,卻説不出話來。常旭見她面無表情,目光渙散,竟似是對他不屑之至。他漸漸到一陣難言的可恥,心底越發苦澀,於是拂袖而起,對兩位兄弟説聲:“走罷。”便當先步出包廂。明嫣眼看那人被自己羞惱而去,終於艱難地叫出一聲:“公子…”白常旭在門外立定,轉頭一笑,似乎已經回覆成那個氣度恢宏的二皇子,他柔聲地對她説:“明嫣姑娘,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會願意對我笑一下,一下就好。”然後,他便轉身離去。
之後三個月,冷明嫣一次都沒再見過他。她只知道他被冊封為太子,只知道他與太子妃的大婚。因為這些事,玉京城內人盡皆知,她縱想不知也不能夠。
“想不到他那麼風多情的人,竟然也會對老婆如此專一呢。”夢仙樓內與他相好的姑娘偶而相聚八卦之時,也忍不住發出這樣的嘆息。
明嫣也常在心中暗歎,始終,自己還是學不會如何去笑,見不到他也未嘗不好,至少他不需要因為自己的木訥而失望,況且,在她的生命中,那樣耀眼的笑容,本就已經被證明了,不屬於她。
不屬於她的東西,即便得到了,也必然會失去。既然明知道會失去,她寧願一開始就不要得到。她從不敢奢望什麼。
她只是想再見一次,再好好地回味一次,那種久違了的,曾經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來自遙遠父愛的夢之笑顏。白常旭自從認識了鄭可兒,不自覺地就戒了逛院的習慣,但在鄭可兒被奪之後,他又不得不恢復了這個習慣。
他需要掩飾,他需要讓人知道,他什麼也沒變。他一向以為自己的表演很成功,但事實上,至少有一個人看穿了他。冷明嫣再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其實已經笑不出了。
無論他如何努力,無論他如何做作,他都無法再重現那個深印在明嫣記憶中的笑容,雖然他的笑臉依舊明亮照人,雖然他的笑聲依然豪氣朗,但在明嫣眼中,卻都與她對鏡苦練的那種拙劣模仿同出一源。唯一的區別只不過是練程度。
她冷冷地觀看着他的彩表演。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都想衝上去直接給他一巴掌,甚至是吐他一臉口水。
但她卻一次次地忍住了,因為比悲憤更深的,是哀傷。她不敢想象,那個男人究竟遭受着怎樣的痛苦,以至於他被傷害成這個樣子,卻依然要強顏歡笑。冷明嫣甚至覺得,這個男人其實比她更可憐。至少,她笑不出來,就可以不笑。
所以,她曾經幻想過,假如她做得到的話,她要給他一個救贖。只可惜,她做不到,事實上,她自身都難保。那晚見過凌亦正之後,秦老闆就告訴她,她的競花會很快就要來了,她要儘早做好打算。
秦老闆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她在競花會上選擇凌亦正。無可否認,她也曾經幻想過將自己的初夜獻予白常旭,但既已知道凌亦正與他的關係,她很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本及不上這個候任的軍武西殿長。無所謂罷,反正或遲或早,總有這一天。***程芷菱不過是程元泰眾多女兒中的一個,她可憐的母親也不過是程元泰眾多姬妾中的一個。程元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房姬妾,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有多少個女兒。
身為玉京最大的珠寶商,需要他關心的數字太多太多,所以不太重要的數字,他從來都不會記住,甚至本都不想知道。
他在家中辦了一個女塾,請專人教導他的女兒們成為真正的名門貴淑、大家閨秀,唯一的目的,只是為了某一,能將她們當成體面的和親工具送出去。
程芷菱被送往太子府之前,曾經按照慣例被帶到這位不合格的父親面前。當,程元泰仔細地閲讀完她的成績表,這才抬起頭來細細端詳這個連眼都稱不上的女兒。
他摸了摸自己那個招牌式的光頭,似笑又非笑地問她:“你母親還在嗎?”程芷菱呆然良久,才答:“年前過世了。”
“嗯,你母女二人多年來在程家錦衣玉食,可有不滿?”程芷菱到茫然,只好低頭説:“女兒並無不滿。”
“如今我要將你送往太子府。
雖然看似尊貴,卻無名無份,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爭取。你可有怨言?”程芷菱目光渙散,嬌軀微晃,聲音顫抖地問:“…父親,女兒自問蒲柳之姿,舉止痴呆,恐怕有負所望,壞了父親的大事。”程元泰陰陰一笑:“不妨。我只問你可有怨言?”程芷菱內心反覆掙扎,終於還是沒有勇氣反抗父親,她低垂着頭,淚線劃入角,無限苦澀地勉力回答:“沒有。”
“如此甚好,你下去吧。”她默默轉身,緩緩離去,心中不斷地提醒自己,只要能維護那人周全,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是半年前新來的教書先生。他和她之間,是發乎情,止乎禮,從來沒有逾越,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那是沒有結果的苦戀。所以,她連一聲珍重,連一紙道別都不留給他。
沒有誰負過誰,只是各人自有各人的人生。那段偶然織的過去,註定只是他們人生中一個值得回憶的美麗煙花,如此而已。假如還不懂得放手,假如還要苦苦哀求的話,最終只會傷害彼此。
默默消失,就是最好的選擇。她原本是這樣認為的。只可惜她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她太低估了雙方在這段戀情中的投入程度。她不留一言的走,令他以為她只是沒有機會留言。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再見她一面,不僅如此,他甚至下定決心,要帶她遠走高飛。
他僥倖混入隨行人員之中,在太子府內藏了起來,入夜之後依着間記憶摸入她的房中。如果那時候,她能夠堅定立場,狠下心來決意與他劃清界線一刀兩斷,而不是熱淚盈眶滿心動地投入他的懷抱不知此身何在的話,他的下場大概不至如此悲慘。
等到相擁熱吻的二人被太子當場喝問之時,一切便已經太遲了,她只好死死地抱住太子的腿雙,叫他快走。
太子不去追他,反而微笑着和氣地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心中大亂之下,一時間頭腦發暈竟然哭着哀求太子,讓她和他私奔。
以太子在國民心中所樹立的形像而論,她的哀求並不算得痴心妄想。如果是一個月之前的白常旭,很可能真的會答應她。只可惜不是。白常旭將她暫時安撫住,暗中卻派人將那名男子抓捕閹割,賣往人妖院哥姬館。
如此的心狠手辣,明顯是因為他需要發,而有人居然膽敢提供他發的藉口,等到第二醒來,程芷菱渾身痠痛地看着一牀的狼藉,點點的猩紅,腦海中不斷閃過昨夜荒癲狂的種種,終於忍不住倦曲着赤的身體低聲飲泣,之後她就被帶到奈須真夜面前,成為了太子妃的侍女。
程芷菱從未服侍過誰,幸好真夜並不很需要人服侍。只是這位太子妃的脾氣實在難以捉摸,一時覺得她可憐,一時覺得她可恨,想逗她説話時就笑意盈盈,生起悶氣來卻只要聽見一點聲息就大發雷庭。程芷菱偶而也見到太子,但每次她稍稍接近想要探問那人的下落時,就會被真夜喝住。
真夜明確地命令她,任何情況下都不准她接近太子,更不可以與太子談。於是她只好轉而求真夜,幫她打探那人的近況。真夜直接跑去問常旭,然後若無其事地將那殘忍的事實完完本本地告之於她。她當場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