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陷身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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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元波一面説,一面觀察對方神,認為賴自忠雖然尚未全信自己的話,但至少也不是完全不信。這才接下去道:“到了黃幡前面,你只要彎伸手拔起那支黃幡,便大功告成,毀去了這一道封鎖。其時你儘管安然而去,我絕不留難於你。”賴自忠道:“假使兄弟不聽公孫大俠之言去做,便又如何?”公孫元波道:“那很簡單,我先點了你的死,讓你還有頃刻壽元,以便看我闖過此關。”賴自忠沉一下,才道:“看來萬一在下縱是想不接受,也是不行的了,對不對?”公孫元波道:“我本該一刀殺死了你,但恰恰逢上這等情況,所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老實説你進行衝破這七情幡封鎖時,危險之極,動輒有喪生之虞。假如你相信我的活,那就不妨一試,至少你還有一個掙扎圖存的機會。我若是你,一定毫不遲疑地接受。”他的聲音態度,自有一種真誠可信的味道,連賴自忠那麼老練多疑的人,居然也到不能不信。
賴自忠道:“好,賴某試試看。只不知公孫大俠希望賴某過得此關呢,抑是有別的想法?”公孫元波道:“我衷誠希望你能闖過這道封鎖。”他停歇一下,又補充道:“因為如果你衝不過,我便要親自出馬,冒與你同樣的一次險,所以我豈有不願你過得此關之理?”賴自忠道:“既然如此,便請公孫大俠將破法傾囊傳授。”公孫元波道:“事實上已完全告訴你了,不過我有兩點忠告,希望賴兄重視。”賴自忠慎重地問道:“是哪兩點忠告?”公孫元波道:“第一,在你跨入法術力量範圍內之時,我才出手解開你道,而此時你已觸動了制,法發動。如果你企圖轉身逃,或想回頭與我一拼,此念一生,你又得像早先一般,空自筋疲力竭而死,其實卻是與幻象相搏。如果是逃生,則在垂死之時才發現你還在原地,末移寸步。”賴自忠心頭一震,問道:“請問第二點是什麼?”公孫元波道:“第二點是你一開始行動就得收攝心神,無論什麼幻象都不可理會。在諸般幻象之中,最厲害的是將會出現你平生最怕或最愛的景象,使你心神亂,忘了繼續舉步前進。”賴自忠乃是名家之,當然一點便透,故此不須多問別的細節,只有一個疑問,提出來道:“當我舉步前行之時,焉知不是幻象?”公孫元波道:“不錯,自有可能是幻象,但如果你腳下真的移步,沒有東西會阻礙你,因為這是循正途擊破這七情幡力的唯一方法。”賴自忠豁然貫通,道:“換言之,阻礙我前進的,只有我自己這顆心,對不對?”公孫元波道:“正是如此。”賴自忠決然道:“好,開始罷!”公孫元波讓他對正黃的小幡,叫他唯清楚了,才輕輕一推他。賴自忠應手跨前兩步,但覺脈忽通,血氣暢,顯然已恢復了功力。
他大步向前行去,轉眼間已走了六步之多。公孫元波雙眉一皺,忖道:“這七情幡也不過如此而已。”他念頭方轉動間,忽見賴自忠身形停滯,一隻腳已跨了出去,突然停在半空,大有縮回之勢。
公孫元波以傳聲之法,將情況先告訴祝海棠。只聽她的聲音細如蚊叫,傳入耳中,説道:“你若是看得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正陷於什麼境況之中了。照我猜測,他必是碰上了可戀之物,捨不得前進。如果是遇上可懼的景象,那麼他姿勢中必定會現出抗拒或逃跑的跡象。”她的聲音剛歇,忽見賴自忠才踏前一步,但接着他就停頓不前,雙腳久久沒有提起來的跡象。
公孫元波耳邊又聽到視海棠的聲音,道:“他停止了這麼久,大概已經失敗啦!”公孫元波忍不住抖丹田喝了一聲,在黑夜之中,聲音遠遠傳出去,驚醒了不知多少人家,可是相距只有數步的賴自忘卻宛如不聞。
公孫元波提起緬刀,凜然股自,正要衝去,忽見一條人影走向賴自忠。他定睛一看,這條人影卻是個黑衣婦人,長髮披垂,面孔雖看不見,但形狀可怕得很。
這個黑衣婦人停步在賴自忠身邊,卻沒向他怎樣,反而緩緩轉身,面向公孫元波。
現在公孫元波已瞧出這個黑衣婦人,在披垂的長髮中,有一張蒼白異常的面孔,隱約瞧得出相當秀麗,不過年紀最少也有三十來歲了。
她的目光在公孫元波身上轉動一下,道:“你就是公孫元波麼?”公孫元波應道:“不錯,你是誰?”他不猜測這個黑衣婦人是祝神娘之故有二:一是祝海棠沒有説她會出現;二是她的口音温和,一如常人,不像早先所聽到的那個視神娘和薛大人説話時的口直。
但那黑衣婦人卻道:“我姓視名叫芸芸。”公孫元波何等機警,雖然到意外,卻不稱她為祝神娘。因為他和祝海棠在一起之事,對方知道與否尚不可知,所以不宜多言。他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祝姑娘,只不知你忽然出現,是不是打算加害賴自忠?”祝芸芸道:“他已經死了。你如不信,我把他推倒在地上給你瞧瞧如何?”公孫元波道:“等一等,我怎知你是不是在推他之時,暗暗下手加害了賴自忠?”祝芸芸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或者你自己過來瞧瞧也好。”公孫元波冷笑一聲,道:“祝姑娘這等法,對別人也許有用,但我公孫元被以身許國,生死早已置諸度外,本不信你這等裝神鬼的手段能夠奈何得了義烈之士!”祝芸芸的頭部搖擺一下,散垂下來的長髮都給甩到肩後,於是出了整個面龐。
只見這三户教教主,看來年紐約在三十左右而已,十分年輕,五官秀麗,面略嫌蒼白一點,輪廓與視海棠相當肖似。
她唯一使人到有生氣的,便是那對眼睛。這時她注視着公孫元波道:“你雖是義烈之士.不信異之事,但現在情況轉變,你心中已有了痕跡,不似從前湛明空淨。也就是説,當你指點賴自忠如何方能擊破我的七情幡之時,你已種下信因了。”她説來極為有理,並非虛言恫嚇,正因如此,説服的力量更為強大。
公孫元波皺皺眉頭.道:“我到你好像有一個陰謀。”祝芸芸道:“陰謀?不,這只是手段之一。我早就得知海棠跟了你。當時我暗察之下,你的氣質果然與世俗不同,甚至和其他忠烈之上也不一樣。你的確具有強大無倫的反擊力量,所以我不敢貿然現身”公孫元波一聽,怒從心起,道:“這樣説來一你現在已有把握了,是也不是?”祝芸芸道:“不是把握,而是我恢復了勇氣。”她的話説得十分巧妙,避重就輕,登時使公孫元波的怒氣消解了大半。
祝芸芸又道:“你心靈中已有了七情幡威力的印象,水遠也磨滅不了,所以我才敢現身。你如不信,不妨舉步行來,瞧瞧我的法寶和陣法對你可會發生影響?”公孫元波仰天朗聲大笑,道:“你縱是舌裝蓮花,也休想搖撼我公孫元波的心志。你小心點,我來啦!”他邁開大步刀行去,氣勢如虹,聲威凜凜。
祝神娘含着冷笑,望着這個俊逸而又壯烈懾人的青年。她的冷笑忽然變成驚疑,原來當公孫元波行入距七情幡十步之內時,她的法力顯然未能稍稍阻滯於他,反而到一股強大森厲的刀氣面衝到。
公孫元波霎時已到視神娘面前。當此之時,他專心一志只要殺死這個女巫,為的是好使她永遠不能再用法害人。除了這個意念,還有就是地壓兒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安危禍福,心志之堅強冷靜,難以形容。
祝神娘退開六七步,快逾鬼魅,公孫元波的緬刀本沒碰着她,然而當她停定身子之時,卻吐了一口鮮血。
公孫元波繼續衝去,一下子就越過那七情幡所佈的防線,又近了祝神娘。他眼中瞧得真切,隱隱到祝芸芸似是沒有招架之力,正想趁機殺去,但耳中忽然聽到祝海棠的聲音,説道:“公孫先生,請揮刀砍斷當中那支黃幡,我便可以過去。”公孫元波一聽,去勢陡然中止。
祝海棠的聲音又道;“黃幡一折,她便受傷不輕。”這時黃幡乃是在他身後,公孫元波更不遲疑,當即揮手一刀。芒過處,那支黃幡斷折為二。
祝神娘慘叫一聲,轉身奔去。但見她一下子就隱沒在黑暗中,失去蹤影。
公孫元波不能不信祝海棠之言不假,因為祝神娘那種狼狽之狀,萬萬假裝不來,但他心底仍然有一絲後悔,忖道:“我早先還是應該一往直前,盡力誅殺那個女巫才對。現在聽從祝海棠之言,砍斷黃幡,此舉雖然好像有效,可是就等如承認她的法的存在了。”這種想法雖是很玄,但他以壯烈忠義之氣壓倒敵人,亦不免近玄,可見這等道理確在現實中存在。
祝海棠突然在他身邊出現,道:“快走,她馬上又要來啦!”公孫元波道:“她還不怕麼?”視海棠道:“不是不怕,但她對付我仍是綽有餘裕。”公孫元波聽了這話,心中泛起矛盾之,忖道:“她已是第二次説到她過不了祝神娘那一關,而她本身又是生命之火將滅。假如她真的快要死了,何須對命看得如此緊張?”但他口中卻沒有説出來,只道:“好,我們走,只不知要躲到什麼所在,才可以避過你母親?”祝海棠道:“有兩個方法,一是迅即奔出百里之外,使她查不出我們的位置;另一個方法是託庇在佛門中。”公孫元波忽又覺得她之言可信,想道:“莫非她一直集中注意力在她母親身上,以致忘了生命之火將滅之事?”他一手拉着這個纖長玉手的女孩子,舉步奔去,道:“若是託庇佛門,有個地方可以一試。”他們這回走得很快,不久,來到一座小庵門外。
祝海棠還未看清楚,便喜道:“這兒最好,她一定不敢侵入。”公孫元波問道:“這是什麼緣故?你如何便知道?”祝海棠道:“我覺到這兒有一種特別寧恬的氣氛,這是我們門中之人最畏懼的氣氛。
當然,如果不施展法力的話,便不必畏懼了。”公孫元波道:“這慈雲庵內駐錫着一位老尼,法號玉靈大師。你自己進去叩見她,把你的情況一一説出,她定然肯收留於你。”祝海棠訝道:“你呢?你不進去麼?要到何處去片公孫元波道:“不久就要天亮了,我等天亮了才入庵會晤。但如果有敵人追到,我便設法誘開.那就等過一兩天才與作聯絡。”祝海棠輕輕道:“你非這樣做不可麼?我意思説你一定要過飄泊生涯麼?何不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公孫元波道:“國家多難之秋,我輩中人對個人的生死榮辱早已置諸度外,目前實在談不到安居。”祝海棠垂頭道:“是,我明白,我説錯啦!”公孫元波意殊不忍,但目下危機四伏,不便多言耽誤時間.便道:“你進去吧!但請記着,務必等我回來會面。”視海棠點點頭,眼中現出如痴如醉的神,望着這個相貌英俊情義烈的青年。她心裏雖然有着悽怨的離情別緒,卻同時又充滿了一種幸福滿足之。原來她本以為這一輩子部不可能獲得愛情,更正確地説,便是她自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任何男人,這是由於她的出身門户中的多種忌使然。可是公孫元波的出現,宛如漆黑夜空中的彗星,時間雖短促,卻有着強烈無比的光華劃過廣天際。
她順從地走入庵內.原來庵門沒有閂上。所以她一推即開過去之後,隨手把門掩上。
種滿了各種花草的庭院,在黑暗中顯得更為幽寂,她四下瞧了瞧,順腳行去,到了第一進佛堂的台階上,回頭一看。那道關掩好的庵門,忽然好像道分界線。把她與另一個世界給隔絕了。
她輕輕唱嘆一聲,轉身行入佛堂,琉璃燈發出闇弱的光線。使人有悽清遺世之。
在佛前她悄然跪下,俯首默思、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來.嘆了一口氣,輕輕念道:“唉!鑄盡下牛錯,飄零何處家?”她語聲方歇,突然聽到一個慈善的口音道:“小姑娘可常聽人説過:無夢不隨水去,有香只在此山中。”祝海棠聞聲望去,只見在她左側不遠處、一個老尼跌坐在浦團上,也不知她何時進來的。
這位老尼面如滿月,眉宇間閃耀出慈祥寧恬的神采.使人一望之下.便知她乃是有道的女尼。
祝海棠轉過身子,跪在老尼面前,俯首道:“小女子曾作一詩自詠,詩是:‘浮生修短總虛花,幻跡拼歸夢裏家。試問窗前今月夜,照人還得幾回斜?’還請玉靈大師指正。”老女尼對於祝海棠竟然曉得自己道號之事毫不驚異,徐徐道:“這一首七絕衰颯殊甚,以你這等青年華,不應如此。”祝海棠黯然道:“小女子實在命在旦夕,大帥沒有注意而已。”玉靈大師道:“你在佛力護持之下,不必徒自驚煌。唉!方今妖孽滿京師,真是劫數!”祝海棠訝異地抬頭看她一問道:“大師也知道外面的情況麼?”玉靈大師頷首道:“我自然知道。你且安心在此往下,恰好本庵有幾部經典各要恭錄一冊,你中無事,便可抄經消遣。”祝海棠恭容道:“小女子自當淨心焚香,敬錄寶典。”她忽然到心神安泰,好像已有了着落一般,早先那種‘飄零何處家’的淒涼之,消散得無影無蹤,唯一未能釋懷的,只有公孫元波的安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