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化敵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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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看來有點輕鬆,説道:“好啦!現在輪到你了。”公孫元波心念電轉,暗想:“現在輪到我?那剛才是誰排在我前面呢?”黑衣女又遭:“我打算把你四肢都綁起來,放置於此屋之內,你意下如何?”公孫元波搖頭道:“這樣不大妥當吧!”黑衣女問道:“有何不妥?”公孫元波道:“萬一有人來到,見我這等形狀,免不了大驚小怪,而且可以肯定必會驚動那些捕快。”黑衣女道:“你放心,普通人絕進不了此室。”公孫元波道:“既然你已有決定,問我何用?”黑衣女道:“因為我還有一個方法,可任你選擇。”公孫元波道:“你説來聽聽看。”黑衣女道:“假使以殘毒方法閉你的道,一天工夫下來,你將受到損傷,所以我用另一種方法,可使你絕對在我控制中而且木致傷害你的身體。這種方法,必須你肯合作才行。”公孫元波恍然道:“原來如此,我猜我一定願意合作的。”黑衣女道:“那就再好不過。”她説話時,順手從懷中掏出一件物品,擺在地上。公孫元波看時,發現是一盞特製的小灶台,她接着又取出一個小瓷瓶,拔開瓶,倒了一點黃體在盞內,這才放了三燈下去。
公孫元波看到這裏,已知道燈盞內的黃體,必是燈油無疑。現在他所不明白的,就是這小小的一盞油燈有何用處?
黑衣女道:“你眼力尚佳,現下雖然相當黑暗,可是諒你已看見我取出什麼物事。”公孫元波道:“我雖然已看見了,卻不明白有何作用。莫非你考慮到我可能怕黑,所以為我留下燈火?”黑衣女道:“你還不能使我如此體貼你。這一盞神燈藴含無窮妙用,你的心神將受制於神燈火焰,同時並且是障人眼目使得進屋之人瞧不見你的法寶。你只要與我合作,包你毫無損傷。”公孫元波一望而知,此是一種旁門左道的法。由於他前此在董衝的高梁皇莊內見過黑神巫邢焚,那一次他憑仗忠烈之氣,硬是得邢焚不敢抗手,故此他對這種法不大放在心上。
他微微一笑,道:“姑娘通法術,故此言談行止莫不玄妙難測,不過這等玩藝兒在下一向都不大相信。”黑衣女沉了一聲,道:“你不相信?那麼早先我們為何沒有被薛四爺等看見?其後有人追搜,但我還是容容易易就身了,這些證據還不夠麼?”公孫元波愣~下,才道:“這話不錯。看來姑娘的法術很有意思,不過假如碰上心強毅、志行凜烈之土,這等玩藝就不中用了。”黑衣女道:“我現在又不是對付忠臣烈士,你放心與我合作,擔保你不受損傷。”公孫元波突然舉手扶額,道:“真怪,我的頭突然疼痛起來了。”黑衣女問道:“是不是受涼了?”公孫元波道:“我不知道,大概不是吧!”他推兩邊太陽,眉頭緊皺。過了一陣,他雙手忽然放下,面沉寒似冰,冷冷道:“嘿!嘿!原來你一直讓我往圈套裏鑽,幸而我醒悟得快。”黑衣女不知不覺地退回~兩步,道:“什麼圈套,你胡説什麼?”公孫元波仰天一曬,道:“你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論眼力論才智都是上乘之選,我公孫元波也險險墜入了甕中。”黑衣女道:“你再胡説八道,我就綁起你!”公孫元波道:“那你就試試看。”黑衣女面現難,道:“我為什麼不敢?”説話之間,已經躍到他面前,突然出手向他前大點去。
公孫元波焉能讓她點中?健碗一翻,已抓住了她的手掌。
黑衣女但覺對方的五指宛如鐵鉗一般,疼得“哎”地叫了——聲。
公孫元波道:“你這是自討苦吃,可怪不得我冷酷無情。”地一面説話,一面內勁湧出。黑衣女頓時身子發軟.一陣劇疼使她沁出了冷汗。她哼卿連聲,求饒道:“別…別這樣用力,痛死我啦!”公孫元波冷冷道:“這一點疼痛算作什麼?你如不從實招供,還有得痛哩!”黑衣女道:“你要我供什麼?哎——喲!好痛,我的手骨快碎啦!”公孫元波道:“我武功未失,你老早看出了,對不對?”黑衣女遲疑一下,公孫元波五指一緊,痛得她身子一抖,忙道:“是,是,你先放鬆一點。”公孫元波收回一點力,道:“你乖乖從實供出,少吃些苦頭。”黑衣女道:“好,好,我都告訴你。”她透一口氣,才又道:“我的確已看出你不曾受制,並且還知道你是東廠高手。本來我應當把你誘人敝處教生所居的園中,可是我還是沒有這樣做。”公孫元波冷笑道:“你就算把我誘人你們的地內,我也不怕。順便告訴你一聲,我不是東廠的鷹犬。”黑衣女訝道:“你不是?可是你和冷於秋在一起。”公孫元波不悦道:“在一起就是同黨麼?我現在還不是和你在一起,但我和你卻是兩路。現在你把你的來歷供出來。”黑衣女道:“我是湘西三尸教護法。你聽過此教沒有?”公孫元波道:“沒有,你與茅山的黑神巫邢焚可有關連?”黑衣女搖頭道:“沒有關連,不過她曾經敗在你刀下之事,我們同道都聽説了。”公孫元波道:“我瞧你的形狀打扮,與她很像。若説與她完全無關,叫人實在難以置信。”黑衣女見他不信,微微發急,忙道:“真的,我説的話如有一字虛偽,隨便你怎樣收拾我,我也不敢怨你。”公孫元波道:“目前姑且信你。三尸教主是誰?還有你的姓名以及你用什麼方法對付我,從實招來。”黑衣女沉卜了一下,才道:“我姓祝,名海棠,本來打算騙你與我合作,教你心中放棄抗拒之念,受我神燈所制,以後你就永遠聽從我的命令了。”公孫元波冷笑道:“你的苦頭還沒嘗夠麼?”五指用力,祝海棠頓時面蒼白,冷汗直冒,疼得她差點昏死過去。
公孫元波又道:“假如你不老老實實把你教主的姓名來歷,以及你制住我之後將怎樣做法詳細供出,我先教你掌骨盡碎,然後再給你嚐嚐酷刑的苦頭。”他的話冷酷之極,一聽而知他心中全無憫念。
祝海棠忙道:“我若出手制馭你的心神,後你便是敝教護法了。凡是須用武功之事,便派你出馬,的確沒有加害於你的意思。”她換了一口氣,權力忍熬着疼痛,又道:“至於本教主的名字,我不能奉告,哎!你別用力,我…説就是。”公孫元波冷冷道:“這叫做不見棺材不淚,快説!”祝海棠嘆口氣,道:“她也姓祝,名叫芸芸,但人人都稱她為祝神娘。”公孫元波道;“你們都姓祝,好像其中有點不平凡的關係。”祝海棠面現畏懼之,瞅住他,終於不敢隱瞞,道:“是的,她是我生身之母。”公孫元波“哼”了一聲,道:“既然三尸教主祝神娘是你的母親,我有兩個疑問,煩你一併解答。”祝海棠忙道:“我一定回答。你先放鬆一點,我的腕骨快要碎啦!”公孫元波果然收回力道,使她不再疼痛,但仍然緊緊握着她。他道:“第一個問題很簡單,那就是你何故用母姓而不用父姓?”祝海棠道:“我不敢説,因為我一説出來,你又要使我吃苦頭。”公孫元波訝道:“這話怎説?好吧!你放心回答,我不捏痛你就是了。”祝海棠才道:“因為我不知道為何不隨父姓,無法回答。我怕你一怒之下,又施毒手。”公孫元波追問道:“你問過你母親沒有?”祝海棠怯怯道:“我不敢問她。”公孫元波道:“聽起來你好像很怕她,是不是?”祝海棠道:“是的。我自懂人事以來,在記憶中從沒有見過她的笑容。”公孫元波道:“她對你如此冷酷,可能因為你們本不是親骨。”祝海棠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亦不敢多想。”公孫元波道:“我要問你第二個問題,希望你不要再回答‘不知道’這句話,否則你一定有得瞧的。”祝海棠低聲道:“你問吧。但願老天爺可憐我,使你問一個我能回答的問題。”她表情聲音都顯得十分可憐在弱。公孫元波雖然知道她在做作,卻仍不住心頭髮軟,大有不忍之意。
他忽然放開手,並不説話,只做一個叫她離開的手勢。
祝海棠驚詫集,一面探撫陣陣疼痛的手腕,一面注視着這個男子,好像想看穿他的心意。她的確不相信公孫元波當真是釋放她,所以沒有急急逃走。
公孫元波見她不走,劍眉一皺,道:“你最好趁我還未反悔之時溜走。”祝海棠道:“聽起來你好像真的放走我,但為什麼呢?”公孫元波道:“你不必多問。”他説完這句話,便緊閉嘴巴,顯然真的不打算説話。
過了一陣,祝海棠怯怯道:“你很厲害,定然看準我不會逃走。”公孫元波淡淡一笑,道:“我雖然看破你的不少詭詐心機,但本人寶刀之下,不想殺死女子,是以放你逃生。”祝海棠沉了一下,才道:“只不知我在你心目中是個怎樣的人?”公孫元波輕描淡寫地道:“你給我的印象不深,故此無法置評。
祝海棠道:“你剛才説我心機詭詐,這大概就是你對我的印象了,但事實上我既不狡詐,亦不惡毒。”她泛起一抹動人的苦笑,指指地上的小燈,又道:“等到這盞神燈熄滅之時,你就曉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了。”公孫元波到她的話似是真實不構,當下向小燈打量一下,才道:“盞內油量充足,至少還可以點上三兩個時辰之久,你的期望未免太長了。”祝海棠道:“不,此燈隨時有熄滅的可能,但當然不是油枯燈盡,亦不是被風吹滅。總之,到時你就知道啦!”公孫元波搖搖頭,道:“你們這等怪異行徑,我沒有興趣聽。”祝海棠道:“你曾指斥我設下圈套。我得承認真有這麼一回事,不過當我們前來此處之時,薛四爺手下高手的搜捕行動卻一點不假,這一點希望你相信才好。”公孫元波問道:“如果薛四爺的手下當真追搜咱們,何以咱們一度暴身形時,他們仍不發覺?”祝海棠道:“當時我使出敝教的一種遁術,是以他們全無所覺。”公孫元波忍住心中的冷笑,淡淡道:“這樣説來,你一旦施展這種遁術法,便沒有人看得見你了,是不是?”祝海棠道:“那也不一定,因為敝教的幾種遁術,定須在某種條件下施展方收奇效。我們剛才暴身形時,他們不是完全看不見影蹤,不過在種種條件之下,他們所見的只是一隻小小的飛鳥而已。”公孫元波聽了這話,心中之氣稍平,也稍為有點相信。因為她施展遁法之時,須得合乎一些條件,那就等於這種法之力亦有一定限度。這種較合情理的説法,似乎可以接受。
他的目光又轉到地上的油燈,只見燈的火焰微微帶着綠。這等光線,叫人看了真有點不大舒服。
祝海棠又説道:“公孫兄好像心氣較為平和了。假如我沒有看錯,便容我再説幾句話行不行?”公孫元波訝道:“你管我心氣乎不平和?你還不是已經説了不少話?”祝海棠道:剛才的話,處處不敢拂逆你的虎威,所以有些事實為了怕你不信而冒火,便不敢説出。”公孫元波道:“你用不着説得可憐兮兮的,反正對於你這等修習法之人,我不會憐憫同情,但你若有話説,那就説吧!”祝海棠道:“我設下圈套,對你只是存心偏袒幫助,並不是想加害你。”公孫元波皺眉道:“胡説!你不是要利用這盞神燈,制馭我的心神意志,使我成為唯命是從的奴隸麼?這等手法還説是幫助我,豈不是天大的笑話!”祝海棠道:“我意思是説比起把你帶回神壇去,我此舉實是有心偏袒,不讓你受到更大的傷害。”公孫元波微微動容,問道:“回到神壇又如何?”祝海棠道:“若是回到神壇,你就不僅成為行屍走而已。”公孫元波又問道:“如果我受這妖燈所制,便僅是心神受制而已麼?”祝海棠道:“是的,而且由於你失去了個人的意志,心無所懼,一旦奉命出手,武功比你現在還要高出很多倍。”公孫元波尋思一下,認為很有道理,當下又道:“你三尸教中,有多少心神受妖燈制馭之人?”祝海棠道:“只有一個。”公孫元波道:“何以只有一個,難道沒有合適之人可用?”祝海棠搖頭道:“那是因為這等神燈馭心之術,亦有不少忌。例如你如為我所制,那就只將聽我一個人的命令。因為此術極為珍秘,除了教主之外,便只有我得過傳授。”公孫元波“哦”了一聲,對這個秀美的少女,心中敵意談了許多。
他道:“這樣説來,你們三尸教僅有的一個心神受制之人,乃是三尸教主祝神娘、亦即是你母親施術而成的了?”祝海棠道:“正是!”公孫元波問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何具有如此妙術,卻不多幾個人做你的奴隸?莫非心神受制之後,還可能反叛麼?”視海棠道:“那倒不是,而是此術施展之時,不但忌甚多,危機重重,並且還有一個困難,那就是受術之人定須神志清明,且願意合作,不予反抗,方可成功。一個不好,施術的人反而遭殃,動輒有喪命之虞!你想想看,有這許多的兇險艱難,豈是容易一試的?若不是遇上一個認為萬分值得的人,誰肯輕易冒險?”公孫元波恍然道:“原來這裏面還有這麼多的文章。我居然蒙你看中,甚榮幸。只不知你目下施術不成,有沒有危險?”祝海棠愁泛眉梢,道:“當然有危險啦!”她用下頷指點地上的油燈,又道:“此燈的火焰,目下與我心靈相合,一旦熄滅,我的生命之火亦隨之而滅了。”公孫元波吃了一驚,道:“這等生死大事,你説來卻輕鬆得很呢!”祝海棠苦笑一下,才道:“你要我怎麼辦?哭也沒有用呀?”公孫元波問道:“要如何才能解得這種危難?這盞燈遲早都會熄滅的呀!”祝海棠眼中出愉悦之光,懾儒道:“你不把我當作惡之人,我十分。”公孫元波道:“別説這種不關痛癢的話,咱們先解決問題要緊。”祝海棠道:“只要此燈燈油點盡而滅,我就沒事了。”公孫元波道:“換句話説,若不是油盡而熄滅,你的命不保了,對不對?”祝海棠道:“是的。”公孫元波道:“那麼咱們把此燈藏起來,既不被人看見,亦不讓風吹滅,這麼便可渡過難關了。”他轉眼四望,立刻又道:“來,把柴草堆起來,將燈放置在牆角落。”他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忽然如此緊張,但他隱隱到事情好像不大妙,必須迅速行動爭取時間。
祝海棠和他擠到這間小屋子最裏面,把牆角的柴草清除,騰出一塊小小的空間,以便放置那盞油燈。
公孫元波道:“我站在這裏,你去把油燈取來遞給我。”祝海棠依言行去,公孫元波又道:“小心點,可別掉落在地上。”話聲未歇,突然一條黑影挾着一陣怪風捲了進來。那盞發出綠光的油燈倏然熄滅。公孫元波心頭方自一震,便已到祝海棠變軟的體投入自己懷中。他心知不妙,歉然地把她抱緊。
黑暗中一陣勁風向公孫元波撲到。公孫元波鼻中還嗅到一陣強烈的奇怪的氣味。他一嗅而知這是獸類的氣味,是以揮掌掃拍之時,並不按照對付人類時的部位出手。
他鐵掌到處,掃中了一件堅硬的物事,發出“砰”的一聲,接着就是猛犬負創的慘號,以及犬身落地時的聲響。
公孫元波雖是一掌奏功,但自己亦被那頭惡犬勁厲沉重的衝力震退,腳跟絆着一堆柴草,仰面一跤跌倒。
公孫元波在身形摔倒之際,心念電轉,掠過兩個意念。一是這頭惡大無疑是一種獰猛靈警的惡犬,不但擅長追蹤,同時亦特具神力,才會把他這麼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震退,只不知它傷勢如何?另一個意念是須得儘快逃出此屋,以免被敵人所困。故此當他方一倒地,便又一掌掃擊在牆上“蓬”的一響,木屑紛飛,牆上已出現了一個。
他背揹着地之後,緩住勢子,正要翻身起來,以便從竄出,但還未翻起,猛見屋內突然變得很明亮,轉眼瞧時,原來是一支長達一丈的鋼槍,槍尖處火光耀眼,從門口擲入屋內。
公孫元波本能地把覆蓋在他身上的祝海棠抱緊一點,並且打消了從竄出之意。因為他情知自己一旦翻身而起,門外之人定可看得一清二楚。不過他躺在地上事實上亦好不了太多,一來敵方帶有惡犬;二來在他與門口之間的柴草不多,無法掩蔽他和祝海棠的身形。
公孫元波旋即恢復理智而發現這些劣勢,不為自己那種鴕鳥式的本能反應而到好笑和不安。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沉勁的口音,道:“好傢伙,又跑掉啦!”公孫元波聽出此人語氣中含着憤怒之意,似乎不是詐語,心中大奇,付道:“此人難道看不見我們?”好在他這個晚上奇異之事見得多了,正所謂見怪不怪,姑且相信門口的人看不見他們,仍然躺着不動。
門外稍遠處另一個人應道:“哦?那麼快?咱們的狗呢?”門口人恨聲道:“大黑倒在地上,不知死了沒有?”門外立刻響起三下短而急促的哨聲,一時聽不出是哪一個人發出的,屋後數丈外隨即也傳來哨聲,遙遙相應。
公孫元波一聽而知,對方已發動四面包圍的埋伏,以哨聲告訴屋後那一面的同黨,叫他們注意攔截逃人,由是後面亦傳來哨聲相應,故此他深信這不是詭計圈套。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他躺在地上也看得見門口的人影,為何那人竟看不見自己?尤其是屋內十分明亮,地方又小,誰都能夠一覽無遺。
他沉住氣不動,只見一個高大的人提刀進來。此人的目光甚至不曾向屋角瞥掃,一徑俯視着地上,道:“厲害!大黑腦袋迸裂,已經氣絕斃命啦!”門外人道:“那廝在黑暗中竟能一掌擊中大黑腦袋,難道他竟有在黑夜中視物的本事不成?”已入屋的大漢道:“假如他不知道大黑是條惡大,受襲之時,出掌必定太高而被大黑咬傷,可是大黑向來悶不作聲,行動如風,那廝發覺受襲之時,焉能得知是一頭猛犬而不是人?由此可知,那廝必有夜間視物之能。”門外的人道:“那廝的跡蹤似是尚未查獲,所以四下沒有一點聲音。這回若被他逃出咱們的包圍,大黑又已喪生,咱們便再也無法追上那廝啦!”那支擲入屋內的鋼槍已收回去,同時那個進入屋內的大漢亦走出門外,因而變成外面光亮屋內黑暗的形勢了。
公孫元波透了一口大氣,坐了起身,滿腹狐疑地向外查看。
門口的兩人在火光之下,連面貌也給他看清楚了。
只見那個不曾入屋之入年約四旬左右,眼光鋭利而含威稜,身穿夜行衣服,手中提着一把弧形利劍。
公孫元波但覺此人面得很,用心一想,突然記起此人正是早先帶着一隊錦衣衞士在城門口搜查過往人車,後來又把車伕小六子和陳家媳婦捕走的李隊長。
此人的機警冷酷,公孫元波印象甚深,所以目下雖然裝束完全不同,還是被他認了出來。他想起了那個年輕的小六子以及那個秀麗的陳家媳婦,登時湧起了滿腔仇恨,反而忘了逃走之事。
李隊人恨恨地道:“這公孫元波真有一套,無怪東廠方面,連冷仙子、董大人都未能收拾了他。”另外那個高大漢子道:“李大人放心吧!憑咱們錦衣衞之力,要抓一個這等年輕沒有經驗的小夥子,就算他武功再高,亦不是什麼難事,何況東廠方面,聽説連三寶天王方股公大人也給驚動了。”李隊長噓了一聲道:“別提到他老人家。”他沉了一下,又道:“奇怪,咱們那麼多的人手,居然還沒有發現那廝蹤跡,真想不通他是用什麼方法逃出咱們的包圍網的?”高大漢子道:“他可能還潛伏在包圍網中,咱們再搜一搜如何?”李隊長道:“咱們有一度借那大黑之力,得知這廝已落在咱們包圍中,可是他突然又失去了影蹤。耗時甚久,咱們才追到此地。大黑之死,證明它果然找到了公孫元波,然而這廝正像上一回一樣突然消失了。依我的看法,此人早已遠遁千里啦!”高大漢子倒沒有堅持,點點頭道:“既是如此,咱們不必費氣力啦!只不知李大人何故又不下令收隊?”李隊長嘆一口氣,道:“魏大人有所不知,咱們這次出動了十六人,可説是全衞的鋭盡出,卻居然連敵人的影子也沒見到,還損失了靈犬大黑。兄弟有喬職守,只好等薛大人駕到再作區處了。”被稱為魏大人的大漢沉一下,才道:“追捕要犯之事,豈有一定成功之理?李大人何須放在心上?”李隊長道:“魏大人有所不知,這個公孫元波本是無足輕重的人物,但突然之間為了某種原因,變得身價百倍,成為廠、衞雙方都急於搶到手中的要犯,故此我們後來才會大批出動,傾力搜捕。”姓魏的大漢稍稍壓低聲音問道:“李大人能不能把內情稍為透一點呢?”李隊長歇了一下,才道:“據説這公孫元波與玉鈎斜有關。這消息一傳出去,連東廠都大為震動,立時派出所有的高手大肆搜捕那公孫元波。”姓魏的大漢訝道:“玉鈎斜是什麼物事?”李隊長道:“兄弟也不知道。”他的聲音突然也壓低了不少,使人一聽而知他內心有着沉重緊張的覺。只聽他道:“假如我知道玉鈎斜是什麼物事,則公孫元波老早就成為甕中之鱉啦!”姓魏大漢更為驚訝,道:“這是什麼緣故呢?””李隊長道:“因為我前幾天早上由於另一件大案子,奉命把守城門,盤查來往人車,抓到一個趕車的小夥子,當時從他口中,便聽到‘玉鈎斜’之名。當時我本不知玉鈎斜是什麼,未加註意。”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後來我又抓到一個女的,經過審訊之後,昨天才結束並將全案移送。魏大人也知道咱們規矩是到移案之時,原始詳細口供才一併送出,因此到了下午時分,薛大人才看到這份口供。於是其中那一句‘玉鈎斜’登時像魔咒一樣,不但薛大人驚訝得跳起來,還霎時傳到東廠那邊。那個趕車的叛黨小六子馬上被提訊,東廠方面高級人物也參加了。”魏姓大漢駭然道:“玉鈎斜三個字竟有如此大的魔力?”李隊長道:“誰説不是!一直審到半夜,才用一種門手法使小六子吐真言,牽涉出公孫元波的名字。薛大人一聽,還道自己無意中把要犯殺死,因為他曾允許聶三娘帶走公孫元波並予處死,於是連忙親自出馬去找聶三娘。誰知道聶三娘已跑掉,還發現公孫元波未死。”魏姓大漢問道:“薛大人見到公孫元波之面麼?”李隊長道:“那倒沒有,但由於三個情況,卻可判斷公孫元波未死。一是從聶三娘衣物上得知她已逃走。因為她若是遭了公孫元波毒手,她的衣物便不可能被人完全帶走;二是公孫元波的屍身遍查無着;三是薛大人搜查時,發現有人逃走。雖然沒有追上,但確知這個逃走之人不是聶三娘。”姓魏大漢道:“以薛大人的神通,逃人是不是聶三娘,萬萬不會看錯。不過這個能從薛大人眼皮底下逃走的人,可也不是等閒人物。”李隊長道:“這個自然,所以薛大人才擺出這等陣仗,不然的話,抓一個小小的叛逆之輩,何須勞師動眾至此!”他們靜默下來,可是仍然沒有走開。
公孫元波仍然坐着不動,並且還是以祝海棠的嬌軀覆蓋在自己身上,因為那些柴草本來就無法遮擋得住他們的身形。可是既然對方在火炬照耀之下也不曾發現他們,可見視海棠實在是大有古怪。倘若不是對方詐作未見,那一定是視海棠那一身黑衣有着不可思議的力量,得以瞞過敵人的目光。
他沒有絲毫佔便宜的心思,然而祝海棠終究是個美貌少女,他豈能全然無動於衷?
坐在他懷中的祝海棠扭轉面龐向着他,同時又伸手拉住他的頭。公孫元波毫不遲疑,低頭吻在她的兩片櫻上。
祝海棠初時輕輕掙扎一下,旋即緊緊摟着他,丁香舌吐,也生出反應。
過了好一會,他們的嘴才分開。祝海棠靠到他的耳邊,悄聲説道:“我本是有話要告訴你。”公孫元波一聽這話,登時到很不好意思。因為他竟然會錯了意,以為她向自己獻上香吻。
祝海棠又道;“我生平還沒有被男人親熱過,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公孫元波牢牢記住她説過油燈熄滅便當絕命之言,所以懂得他所謂“最後一個”的含意。祝海棠接着又道:“剛才我想告訴你,便是有關門口那兩個錦衣衞高手為何逗留不去的原因。他們乃是等候薛四爺前來。”公孫元波吃了一驚,悄悄問道:“他們曉得你我躲在屋內麼?”祝海棠搖搖頭,在他耳邊説道:“那倒不是。薛四爺有一次與家母閒談之時,曾經提到他獨創的搜捕手法,乃是以這頭靈警猛惡無比的狼犬為中心,配以兩名高手緊緊跟着。在中心共有三層包圍網,薛四爺親自把守最外面的第三層包圍網。”公孫元波附耳道:“但第三層包圍網必定擴張得很大,如何把守得住?”祝海棠道:“當時家母也這樣問他。薛四爺説第三層包圍網其實是他和四五個最強的高手,迅快繞圈奔馳。由於他們已訓練有素,是以奔馳之時,銜接得十分嚴密,再高明的敵人,亦無法悄悄遁出圈外。”公孫元波尋思一下,才道:“這話聽來很有可能,無怪門外這兩人守候不去,原來是等到接獲訊號,便趕去夾攻。”祝海棠道:“正是如此。假使我們還留在此地,薛四爺遲早會來調查情況。”公孫元波道:“他們剛才沒有發現咱們,是不是你使的手段?”祝海棠道:“是的。我這一身衣服,在跳躍不定的火光下,看來好像一塊陰影,但是隻怕薛四爺來到之後再加查看,那時必定會發現你。”公孫元波道:“你意思到底是説你身體比我細小,所以無法遮蔽得住我呢,抑是薛四爺有看穿你這種障眼法的本事?”視海棠道:“我意思是無法把你全身完全遮蔽。”他們互相附耳悄言,所以門外之人全無所覺。
公孫元波道:“讓我想想看如何應付。”祝海棠道:“我反正已活不成了,你可趁薛四爺還未來到,快快獨自逃生。”公孫元波沒有回答,對於這個美麗少女的不幸命運,他深心中不知為何竟泛起了歉疚和憐惜之情。
屋門外的李隊長和魏姓大漢,鋭利的目光四下掃不已。
他們已把發出火光的鋼槍另一端在地上,變成一支高照的火炬,照亮了周圍數丈之內。突然間一道人影宛如閃電般躍到,落地現身,乃是個錦衣大漢,相貌威嚴,左手提着一口連鞘長刀。
李、魏二人一同躬身行禮。李隊長道:“薛大人,大黑已被敵人擊斃。”薛大人鼻中重重地哼了一聲,做個手勢。魏姓大漢立刻拔起鋼槍,把火光送入屋內,讓他查看。
那頭龐大的黑褐惡犬仍然倒在原處,薛大人瞧了一眼,目光便向屋內多處查看。
他首先瞧見牆上的,濃眉皺了一下,接着目光又掃過屋右角的一片陰影。
李隊長道:“這個敵人動作如電,一舉手擊斃了大黑,隨即震破土牆逃走。卑職等雖是立刻發出訊號通知攔截,同時亦點燃火炬,卻仍然連影子也沒看見。都怪卑職等無能,誤了要機。”薛大人道:“以你們點燃火炬的速度,這名逃犯除非是擊穿土牆之時,人隨掌走,竄出屋外,不然的話,你們斷不會連影子也看不見的。”魏大漢道:“薛大人説得是。咱們平時練習之時,總是如此,可見得這個逃犯實是高明不過。”薛大人沉道:“據本座所知,公孫元波雖是身手極佳,但還未達到這等境界,因此除非咱們追錯了人,不然的話,公孫元波應當在此屋之內。”李、魏二人駭了一跳,連忙遊目查看屋內各處。
薛大人又道:“但他顯然已經遠遁,這就使人到大是莫測高深了。”李、魏二人聽了他後面的話,才鬆一口氣,收回驚疑的目光。
李隊長道:“大黑向來萬無一失,既然能追蹤到此處,並且被人擊斃,可見得它襲擊的必是公孫元波無疑、”薛大人尋思了一下,才道:“此事大有蹊蹺。目前包圍陣法尚在運轉,那廝除非背雙翅,否則一定還在咱們包圍之內無疑。”他轉眼向李、魏二人望去,峻聲道:“你們仍然留守此地,但須得打起十二分神,本爵再行搜查包圍陣法內每一個地方。”李、魏二人躬身應了,薛大人轉身行去。魏姓大漢把鋼槍退,又像上次那樣在地上。
屋角內先出現一對眼睛,小心地查看過外面,這才出兩個人頭,正是公孫元波和祝海棠。
祝海棠面雖然顯得比平時還要蒼白,但她眉宇和美眸中卻閃耀一種奇異的光輝。
公孫元波坐起身,耳目並用地向外面查聽動靜。這時才看得出地和視海棠都是縮在一件黑衣之下。
他這一坐起,登時使躺着的祝海棠出更多的身形,因而可得看見祝海棠出來的白皮膚。
原來祝海棠乃是把那件緊身黑衣下來,而和公孫元波相擁着,用這件具有障眼力量的黑衣,覆蓋在他們身體上。由於衣服窄小,所以他們不但須得緊緊摟抱在一起,還要縮在角落,這樣便減小了要覆蓋的面積。
視海棠縮了一下,公孫元波覺到,低頭一瞧,但見她的白皙的上半身盡在眼底。
他怔了一下,展臂把她抱起,儘量用自己的身體貼着她,同時在她耳邊悄悄問道:“你覺得冷麼?”視海棠搖搖頭,也在他耳邊道:“我已熬慣寒冷,所以只穿這一件特製的衣服就夠啦!”公孫元波輕輕道:“你心裏會不會怪我?”祝海棠在這個男人強有力的懷抱中,到平生未曾有過的刺。尤其是這個英俊的青年,眼口氣中含有無限温柔和關心,這正是她深心中嚮慕渴想的東西。
她由衷地道:“不,我為什麼要怪你?”公孫元波一時到無從説起,想了一下,才決定省略去因為自己保護不周,以致油燈熄滅了的內咎,只道:“我未得你同意之前,便匆匆剝掉你的衣服。我怕你還會怪我,認為我是個登徒子,借這個機會對你施以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