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華山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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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一聲悶哼,場中人影一分,夏候康身形蹌踉倒退,一身白袍幾乎都被鮮血染透了,他右手長劍落在地上,捧着齊肩被御下的左臂,咬牙對葉梵道:“你…你好…”話聲未落,仰天一跤跌倒在地上。
葉梵面森然,右手長劍斜斜指在地上,左肩被深深紮了一劍,鮮血順着手臂下,霎時整個衣袖都是一片鮮紅。
這下勝負分的太快,前後不過只有二十照面,夏候康萬萬料不到這十幾年來,葉梵為了這一式不知演練過多少次,不了多少心神,但他能在陡然失敗之際,仍傷了葉梵左臂,劍術造詣的確不凡。
施一虹駭得呆住了,猛一個箭步上前,扶起暈在血泊之中的師父,這時青龍鄧森緩緩上前來,冷然對葉梵道:“葉朋友,好劍法好劍法,鄧某請教一二。”他分明看見葉梵左臂受創不澆,竟仍開口挑戰,葉梵呆呆地望着那一地的鮮血,似乎本沒有聽見他説了些什麼,鮮血之中他似乎又望見滿天大火,一張張面容浮上眼際,突然他只覺雙目之前一陣模糊,再也忍不住淚水茫。
青龍鄧森冷冷道:“怎麼?葉先生不肯賞面麼?”葉梵只覺如夢初醒,他向那青龍鄧森看了一眼,冷然道:“鄧先生是空手麼?”鄧森冷然道:“鄧某生平無隨身兵刃。”葉梵了一口氣,只覺半身漸漸麻木起來,他暗歎了一口氣,緩緩上長劍。
青龍鄧森可真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了,他心知佔得這場便宜,勝算已是十拿九穩,雙掌一錯冷笑道:“鄧某雖與葉先生往無怨,近無仇,但既是夏候掌門邀來助拳,朋友之事不能不管,葉先生你請吧!”葉梵只覺一股怒火上升,他望着鄧森詐狠毒的神,一言不發,右掌猛抬推了出去。
青龍鄧森身形一晃,待那股掌風及體,才右掌一沉,猛可吐出內力。
那鄧森一身功力全在掌上,內力雄渾已極,兩股力道一觸,葉梵只覺全身一陣巨震,蹌踉倒退一步。
葉梵心中暗暗駭然,自己這一掌雖然是因受創後力道不繼,但對方內力之雄,的確出乎意料之外,這幾年來青龍之名大盛實是不虛。
鄧森掌力一進,左手五指齊張,急拍而進。
葉梵只好勉力一揮右掌,這一下倉促之間,力道沒有聚純,只覺全身巨震,雙目之前一陣昏然,心知已受內傷,只見那青龍鄧森一聲獰笑道:“你敢再接一掌麼?”葉梵大口大口地着氣,目光啞然,怒火在心中猛烈燃燒,卻始終提不出一分勁道。
青龍鄧森一步步走上前來,葉梵左手僵直下沉着,右手也無力地橫在前,他本能地一步步後退,退到第七步,鄧森陡然開氣吐聲——葉梵暗暗長嘆一聲,一霎時只覺思洶湧,竟似乎忘記了當前的生死關頭,腦中茫然一片,直到那渾厚的掌力壓體——驀然之間,一個沉重的口音在林邊響起:“鄧森,快停下手來。”鄧森嘿地一聲,硬硬收回已吐的內力,雙掌保持原式不變,離那葉梵不身前不及半尺,緩緩回過頭道:“是那一位?”簌簌一陣林子顫動,走出一箇中年人來,一身商人打扮,這時葉梵如夢初醒,怔怔地隨聲望了過去,清淡的月光下看得分明,竟是那鐵匠鋪的王掌櫃。
葉梵只覺心中一陣狂跳,王先生,王先生,他竟然也是武林中人,瞧他深沉的模樣,那裏像是平斯文的商人!
鄧森似乎並不認識王掌櫃,但王掌櫃臉上神深沉如海,他心中不由暗暗吃了一驚,王掌櫃冷笑道:“鄧森,你不認識我麼?”鄧森心中反覆思索了一遍,搖搖頭,正待開口,那王掌櫃又道:“十年前武林之中,青龍之名盛傳,王某雖久不入江湖但也有所耳聞,今一見,卻可不料萬萬是如此乘人之危,詐狠毒的小人。”鄧森面上微微一紅,老羞成怒地厲吼道:“你——你是什麼人?”王掌櫃面一寒,雙目之中陡然光閃然而,直直盯視着鄧森,好一會突然大笑起來,鄧森怒道:“你笑什麼?”王掌櫃冷冷道:“笑你見識太少,笑你記憶太差。”鄧森哼了一聲,王掌櫃陡然跨前一步,伸手指着呆呆站着的葉梵道:“你可知他是誰麼?”鄧森冷笑道:“葉梵!聽説他與夏候掌門有宿怨不解。”王掌櫃冷冷道:“十五年前奪魂劍葉飛雨,姓鄧的你聽説過麼?”鄧森陡然吃了一驚,不知不覺後退了一步,吶吶道:“他…他就是華山前一代的掌門?”王掌櫃仰天一聲冷笑道:“可記得我是誰麼?”鄧森驚疑不定地望着他,忽然他雙目中逐漸出懷疑恐懼的神,王掌櫃冷冷道:“區區姓王,草字竹公——”霎時之間鄧森身形連退三步,那呆在一邊的葉老先生也驚得啊了一聲,他作夢也想不到對門鐵匠鋪的王掌櫃,他——他竟是這麼號人物!
鄧森滿面驚懼之,雙手抱拳道:“丐幫王三俠駕到,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葉老先生只覺熱血湧了上來,他似乎忘記了身體的痛苦,情緒完全為這突來的變化所控制着了,他喃喃地道:“丐幫,天啊,他恐怕早就知道我深藏功夫了,這真是卧牙藏龍,名震天下的王三俠竟然是這麼一個隨和平凡的模樣…”這是王竹公冷然一笑,突然走上前兩步,對鄧森道:“今之事原是夏候康與葉飛雨間的樑子,你我説來都是局外人——”鄧森見風轉舵,忙抱拳道:“王三俠言之有理,施一虹,快扶起夏候掌門,咱們走吧。”施一虹此時已震驚得幾乎失去了鎮定,但師父倒在血泊之中,生命垂危,仇恨之火卻難以熄滅,聞言狠狠地瞪了鄧森一眼,突然站了起來吼道:“葉梵,你有種接我施某一劍!”王竹公面上神陡然一變,冷然道:“此話當真麼?”鄧森忙扯了施一虹一把,大聲道:“青山不改,綠水長。姓葉的咱們後會有期了。”説着一把抱起倒在血泊中已昏不醒的夏候康,葉梵冷冷一笑道:“葉某隨時候教,倒要瞧瞧青龍的名頭,是否專門是乘人之危得來的!”鄧森面一變,他目光緩緩注在葉梵面上,但當他看見王竹公雙目之中電的神光,不由暗暗了一口冷氣,拍拍施一虹的肩頭,緩緩走了開去。
走了兩步,驀然之間那施一虹右手一沉,嗆地一聲,劍出鞘過半,就待向葉梵削去,王竹公身形一飄,正好落在葉梵身前,大吼一聲道:“快住手!”施一虹呆了一呆,驀然那鄧森身形一頓,迴轉身來,懷疑地望着王竹公。
王竹公心中暗暗着急,面上卻冷然不神。
鄧森微微一頓,突然開口道:“王三俠何作此語?”王竹公暗暗嘆道:“這鄧森心機果然超人,方才一急之下口氣有些差錯,竟引起他的疑心!”他面上冷冷不變道:“鄧森你想知道原因麼?”鄧森斜斜放平夏候康的身軀,王竹公陡然連跨三步,右掌一圈,左掌緩緩直舉而起。
鄧森面驟變,王竹公右掌舉及齊,頓了一頓,鄧森陡然一個反身,疾奔而去,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施一虹呆了一呆,身形一掠也跟了前去。
王竹公望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身形,嘴角上浮起一絲神秘的微笑,好一會才轉過身來,走向葉老先生。
葉老先生這時已撕下衣襟包住劍創,他望着王竹公,長揖到地道:“王三俠拔刀相助,老朽衷心相謝!”王竹公微微一笑道:“葉老先生當年名震天下時,小弟還是無名小卒,相謝之言如何敢當。”葉梵嘆了口氣道:“王三俠如此人物,足可震動江湖,竟能深藏不,老朽好生佩服——”王竹公搖了搖頭道:“葉老先生,你説錯了。”葉梵驚道:“什麼?”王竹公微微一笑道:“小弟一身功力已不存在了。”葉梵大吃一驚,口驚呼,王竹公道:“只剩下輕身功夫尚可施用。”
“王先生為了老朽,竟冒了生命之險…”王竹公淡然一笑道:“那鄧森到後來已然生疑,小弟冒險施出‘擒龍手’的起式才將他嚇走。”葉梵仰天嘆了一口氣,王竹公卻微微一笑道:“咱們不如離開此地,先回去再説。”葉梵點了點頭,默然跨開步伐,王竹公忽然想起來,在懷中摸出一小瓶藥粉給葉老先生道:“這是白骨生肌散。”丐幫的白骨生肌散是武林中有名的靈藥,葉老先生地接過來敷在左肩,如注的血漬立刻止住了。
葉老先生道:“老朽也許是孤陋寡聞,這許多年來江湖上能夠使王三俠喪失功力的人好像還沒有…”王竹公淡然一笑道:“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葉老先生見他言又止,立刻知趣地岔開道:“老朽的身份想來王三俠知之甚詳,華山一門十四年前內部分歧的事,當時在江湖之中也曾轟動一時,這一段恩怨一直到今仍未能完全了結。唉,這十多年來老朽夜研鑽那夏候康劍法中的破綻,今終能突出奇式將之擊倒,卻不料那青龍鄧森橫手入,這段恩仇不知又要等到那年才能徹底解決!”王竹公點點頭道:“葉兄神劍驚人,能在二十招內卸下當今華山掌門一條手臂,這件事傳出去包管驚人。”葉老先生嘆了口氣道:“那青龍鄧森功力委實不弱,老朽方才接了兩掌,那內力造詣實不多見,已是一人物。”王竹公道:“十年前鄧森默默無名,有一次在點蒼山下他和小弟有過一次衝突,那時小弟正是全盛時期,但內力並不勝他多少,全仗經驗及招式奇變才擊敗他,這十年來他功力一定又大有進展,確是不可輕視。”兩人説着走着,已漸漸走回了集鎮,驀然葉老先生好像觸電似的震驚起來,口道:“不好!”王竹公咦了一聲道:“什麼事不對麼?葉兄?”葉老先生頓足道:“那銀劍,那銀劍被鄧森拾去了!”王竹公道:“不好,那鄧森為人最工心計,而且手段毒辣——”葉老先生連連點頭道:“老朽就是想到這一點,他若立刻持劍以令華山門人,而現在夏候康已重創難愈,華山派岌岌可危矣。”王竹公點了點頭,葉老先生沉了一會,斬鐵斷釘地道:“王三俠,你先回去吧,老朽回頭去跟他一程!”王竹公吃了一驚道:“你…你的臂傷…”葉老先生揮了揮左臂,道:“老朽雖已非華山之人,但師門大事卻決不能袖手旁觀,何況此事由我而起,這左臂的血已止住了,不礙事的!”王竹公深深明白他這種俠義的心情,搖搖頭不説什麼。
葉老先生思索了一會,在懷中摸了一回,摸出了一截炭筆,在衣上撕了一條布襟,飛筆在布上寫了一回,然後疊好布條給王竹公道:“王三俠,煩你將布條給小女——”王竹公點點砂,言又止,葉老先生身形一掠,回過身向原來的地方奔去。
王竹公暗暗嘆了一口氣,大聲道:“葉兄千萬小心!”葉老先生半轉過身子揮了揮手,一連兩上起落,身形已消失在林中深處。
一彎清溪優美地繞着那偏僻的小鎮,河牀全是淡黃的鵝卵石,水清可見。
這時正是黎明初,旭尚在地平線下,只是一線清淡的霞光從天邊斜斜地閃躍出來,這時,靜靜的溪畔一個人影也沒有。
葉老頭的客棧就背對着這一彎清溪,一排磚牆顯得有些古老,僅有一扇小窗,正對着小溪的彎轉處,在牆角下有一個蜷縮卧着的人,他伸了一個懶,看來他是在這牆角下過一整夜。
他抬起頭來,晨光照在他的臉上,正是那個買了匹瘦馬的瀟灑少年,他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看了看自己過夜的地方,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他喃喃地道:“實在太窮了,只好將就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