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巨木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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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起來,看見他那匹瘦馬拴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下,正在舒服地大嚼青草,低頭看看身上,衣衫上沾了些塵土,便伸手把灰塵拍去。
這時,磚牆上那一小窗忽然緩緩推開,一張雲發鬆散的少女俏臉伸了出來,她本是打算伸出頭來一口新鮮空氣的,但是當她一伸出頭來,面印人眼簾的卻是一個少年男子,她嚇了一跳,輕呼一聲“啪”的一下把窗子關上了。
那少年也是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自己在一個少女的閨房牆角下過了一夜,他抬頭望去,只見那未關緊的窗子縫隙後面,依稀閃爍着一雙清澈嫵媚的大眼睛,想了一下,他不有些婉借,他彷彿看見窗縫後那雙大眼睛在眨着。
他盯視得太大膽,於是那扇窗子終於緊緊地關閉起來,他聳聳肩,轉過身來向着匹瘦馬吹了一聲口哨,那匹瘦馬豎起耳朵向他瞥了一眼,立刻揚起前蹄歡嘶一聲。
少年舉步向那拴馬的大樹走去,偶而爾回過頭來望望,卻見那扇窗子又打開了,窗中依然是那個少女,只是已經穿着梳理整齊了,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又會回過頭來,再也不好縮頭關窗,只得勉強的笑了一笑,那少年卻是十分輕鬆而有禮貌地點了點頭,道:“早。”他整夜睡在人家閨房牆角下,居然一點也不到難為情,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就轉首向馬兒走去。
解開了馬轡,牽着馬兒走到清溪畔,讓馬匹喝些水,他自己也蹲下去雙手捧着清涼的溪水痛痛快快地衝了一個臉。
那匹瘦馬一見到河水,立刻高興地往溪中間跑去,似乎也想找個深水處好好洗一洗,這瘦馬看來其貌不揚,神卻是出奇地好,它在冷水裏泡了兩下,竟然樂得馬首亂搖,水花四濺,自覺趾高氣揚起來。
少年微笑地望着那匹瘦馬,讓它泡了個夠,才呼哨一聲道:“喂,你也洗得夠了吧。”那匹瘦馬居然聽得懂似地點了點頭,自動連湯帶水的走上岸來。
少年上前去牽着,摸了一手水,他嘆口氣道:“只好等太陽出來曬乾了咱們再上路吧。”他就坐在溪邊的石頭上,手中拿着一枝樹枝在溪水中划着,這時旭已經升了上來。
不一會,馬幹了,少年牽着馬匹緩緩向西走去,然而就在他將要走上官道之時,忽然一個尖尖的聲音叫道:“喂…喂…請你慢走一步…”那少年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只見先前那個少女正向他急急跑來,他心中又驚又疑,回頭看看,時候尚早,四面沒有一個行人,這才斷定那女孩子是在喊他,於是他停身相待。
少女跑得近了,只見她跑得氣汗淋,面上卻滿是淚痕,她跑到那少年五步之外,停下身來,氣地問道:“昨天晚上,你…你有沒有看到我爹爹?”她停了一下,又補充道:“我爹爹就是悦賓客棧的葉老闆,你…有沒有看見他?”少年怔了一怔,答道:“沒有呀。是怎麼一回事?”那女孩跌腳道:“唉呀,叫我一時怎麼説得清楚…爹爹他…他不見了。”少年低目一掃看見那女孩子手中還緊握着一個皮紙包,裏面全是信箋,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字,他猜不透是怎麼一回事,只見那少女忽然一扭身,又向屋子跑去。
這時,忽然一個沉重的聲音喊道:“小梅,到我這裏來。”少女猛然止步,保見一箇中年商賈立在客棧門前,正是那鐵匠鋪的王掌櫃。
王掌櫃道:“小梅,你找你爹爹嗎?這是你爹爹央我帶給你的信。”小梅站在那裏緊張得發抖,她怯怯生地道:“帶給我信?
…
”王掌櫃點了點頭,小梅走上前去伸手接過一張布條,並不立刻打開看,卻先問道:“那…我爹爹是無恙了?”王掌櫃點了點頭,他轉首望見牽着馬的少年,便以目示意叫小梅走進屋內去看,那少年見他們似乎是要避着自己,便遠遠的朝着王掌櫃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便反身牽着馬上路了。
他跨上了那匹瘦馬,一夾馬腹,那瘦馬就飛快的向前跑去,那匹瘦馬瘦骨嶙嶙,跑起來也是顛三倒四,錯非騎馬的人有相當馬術造詣,只怕十步之內就要被顛下馬來,但是速度卻快得驚人,只見黃塵揚揚,一會兒就跑出幾十丈。
馬上的少年舉目四望。只見一走出市鎮,立刻就顯得荒涼起來,除了偶然面奔來幾起江湖人物外,路上絕少行人,少年縱馬奔了一程,想起清晨起來尚未進食,腹中不餓了起來,他把馬騎到一棵大樹下,摸出懷中存的幾個大餅,慢慢啃將起來。
忽然,後面蹄聲響起,一匹駿馬如風趕來,那駿着奔到這棵大樹前,忽地一聲長嗚,驟然停了下來,馬上坐着一個魁梧英偉的少年,正是那姓白的少年。
“啊——原來是你——”白衣少年拱了拱手在馬上叫道。
“啊,白兄昨夜也在那市集上過夜,真是巧極了。”白姓少年朗地大笑道:“咱們相見數次,還不曾請教大名哩。”坐在大樹下的少年站起來身來道:“不敢,小弟姓錢,單名一個冰字。”那白姓少年道:“小弟草字鐵軍。”錢冰道:“白兄可是要入陝西還是要下北蜀?”白鐵軍道:“小弟要到蜀地一行。”錢冰道:“那麼咱們只有一段路同行了。”白鐵軍哈哈笑道:“浩浩江湖,人海茫茫,能同行一里路,也得有三生的緣份才行哩。”錢冰道:“白兄風姿英,騎在這匹駿馬上,當真是雄偉俊逸兼而有之了。”那白鐵軍被人讚了一頓,只是豪邁地大笑一聲道:“好説,好説,錢兄真會説笑話。”錢冰低目一望,自己手中還抱着一包大餅,面上的一個大餅被咬了一大口,成一個缺月形,他不微微有點不好意思,便拿起一個大餅道:“今晨匆匆上路還不曾吃過早餐,白兄可要吃一個?”白鐵軍也不推辭,伸手接過去就開始吃將起來,想來他也是空着肚子的,三口兩口就把一個大餅報銷了,他拍了拍手的餅屑,一付意猶未盡的樣子,錢冰微微一笑,又丟了一個過去,白錢軍也就接了過去。
兩個餅吃完,白鐵軍從馬鞍上取出一個皮水袋來,他打開蓋子,卻飄出陣陣酒香,白鐵軍喝了兩口,遞給錢冰道:“喝兩口解解渴罷。”錢冰喝了兩口,只覺那袋中酒味之醇之香,一嘗便知是五十年以上的陳年名酒,他略帶驚奇地望了白鐵軍一眼,看不出他把這等上乘美酒當做開水喝,白鐵軍笑了一笑説道:“小弟我生平最愛喝那淡淡的開水,平本不喝開水,渴了就喝這玩意兒。”錢冰笑道:“這酒怕是五十年以前釀造的了。”白鐵軍喜道:“不錯,原來錢兄也是同好人,哈哈,再喝幾口吧,喝了咱們就上路。”錢冰仰頭喝了幾口,要把酒袋還給他,卻發現酒袋已經空了,白鐵軍哈哈一笑,順手把皮袋丟了。跨上馬叫道:“錢兄,咱們走。”二人二騎的的得得地上了路,白鐵軍忽然問道:“錢兄,你昨買馬時…你可識得那賣馬的麼?
錢冰微微徵了一怔,他答道:“不認識呀…白兄何出此問?”白鐵軍搖了搖頭道:“不,沒有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錢冰想了想,沒有再説話,白鐵軍也沒有説話,面上卻顯出一種沉思的神情,過了一會,白鐵軍問道:“錢兄你可曾聽説過有一個叫做青龍鄧森的?”錢冰茫然地搖了搖頭道:“不認識,從來不曾聽過這個名字。”白鐵軍又問道:“那麼錢兄你一定認得一個叫做銀嶺神仙的人了吧?”錢冰睜大了眼睛,口而道:“銀嶺神仙?你説的可是銀嶺神仙薛大皇?”白鐵軍勒住了馬道:“是的,你認識他?”錢冰笑了起來,他笑着道:“我怎會認識他?只是聽説過北方沙漠中有這麼一個奇人。”白鐵軍皺着眉頭道:“錢兄你和這人可有什麼樑子?”錢冰不解地道:“樑子?
…
什麼意思?”白鐵軍盯着他望了一眼,解釋道:“我是説——你和那銀嶺神仙有什麼仇恨?”錢冰大笑道:“白兄你怎麼會想到那上面去,小弟只是聽説過有這麼一個人罷了,連見都沒有見過他,怎會有什麼仇恨?”白鐵軍望了他一眼,喃喃道:“便是我猜想也不可能的,但…這是怎麼一回事?”錢冰道:“白兄所言令小弟大不懂,可否請…”白鐵軍忽然面一沉,十分嚴肅地道:“小弟與錢兄雖是萍水相逢,卻是一見如故,如今有一言要説,尚希錢兄不要見怪——”錢冰一怔,也勒住了馬,轉首道:“什麼?”白鐵軍道:“依小弟判斷來看,錢兄命只怕就在旦夕之間…”錢冰聽了這麼一句話,不皺眉道:“這話怎麼講…”白鐵軍道:“小弟昨見到一件怪事,一個賣馬的販子居然是昔年名滿武林的高手,而且更奇的是他現在居然成了別人手下的家奴——讓我把那馬販和另外一個人的對話轉述給你聽吧那販子道:“跟了那小子三天三夜,總算打探出這小子想要買一匹馬,這才定出這條妙計,豈料那小子居然把那匹瘦馬買了去,這一下豈不前功盡棄,幸好我腦筋快,立刻又用了第二個妙計,神不知鬼不覺地施了手腳,如今總算大功告成了。”另一個漢子道:“老鄧,這一下可以將功抵罪了,回去老爺子必然不會再加怪罪啦。”那馬販子道:“説也奇怪,咱們老爺子銀嶺神仙已是半仙的人物了,怎會和這個臭未乾的小子有樑子?而且定要取他而後已,這真是怪事…”另一個漢子道:“老鄧,你想那些幹什麼?”白鐵軍説到這裏停了一停,然後道:“錢兄你想想,這是怎麼回事——”錢冰知道他先前説的什麼“青龍鄧森”就是那馬販子了。他想了想,搖頭道:“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我怎會和那什麼銀嶺神仙有仇恨。真是大笑話了,也許是白兄你…”他才説到這裏,面山風實勁,只見山勢陡變;小道的左邊成了面臨深淵的形勢,一個險惡的小轉彎,路邊忽然出現一個全身扎着大紅衣服的草人,錢冰騎的那匹瘦馬一見到那古怪的紅衣草人,忽然有如發狂一般猛衝過去——這轉彎處過份陡急,路中離深淵不過五尺,瘦馬這樣太過突然地一衝,馬上人便是神仙也無挽救之方,眼看就要人馬雙雙粉身碎骨——説時遲那時快,那白鐵軍忽然大喝一聲,身形比閃電還要快地從馬上一掠而到路邊,伸手抓住了那瘦馬的馬尾!
只聽見他又是開聲吐氣地大喝一聲,竟然一把將那發狂的奔馬硬生生地拉住,那路邊的怪草人被馬首一撞,滾落到深淵下去了,那瘦馬被一拉住,立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一動也不動地乖乖站在路邊。
錢冰在馬上嚇得魂魄都飛散了,他睜目一看,只見白鐵軍頭上冒着絲絲白煙,雙足陷在地中深達半尺。
好一會兒錢冰才從驚駭中恢復了正常,他地望着白鐵軍,白鐵軍噓出了一口氣,深深地望着錢冰,緩緩地道:“你——你真不會武功?”錢冰道:“是呀,我一點也不會,真謝謝你…”白鐵軍揮揮手道:“不要提謝字,我們是好朋友,是麼?”錢冰不再説話,只是重重地點點頭,白錢軍道:“咱們上路吧。”他們跨上了馬,那瘦馬像是沒有發生方才那樁事似的,安靜地跑着,白鐵軍道:“方才你這匹馬實在太奇怪了,怎麼會無緣無地故猛衝起來,還有…還有那個草人也古怪…”錢冰驚魂甫定,喃喃道:“我也覺得奇怪,這馬現在不是好好的麼?”白鐵軍沒有説話,卻是皺着眉不斷地苦思着,似乎有一個極大的問題困擾了他。
中午的時候,他們走入一個小村,白鐵軍道:“咱們去吃一頓中飯罷,走出這村子,咱們就要分手啦他們走入村裏唯一的小飯店,吃過了中飯,白鐵軍伸手想掏錢付帳,那知伸手一摸,袋中竟已空空如也,他似乎永遠不知道自己袋中有多少錢,只是抓來就用,從不考慮,錢冰見他窘狀,微微一笑,掏錢付了帳,白鐵軍只聳了聳肩,大步跟了出來。
他們並騎走出了村莊,前面現出二條路來。白鐵軍勒住了馬,指着左面的路道:“我從左面走,咱們要説再見啦。”錢冰望了他一眼,忽然他覺得他們像是相識了多年似的,白鐵軍道:“關於那販馬的人有什麼陰謀…”錢冰絕不相信有人會想謀害自己,他打斷道:“白兄不必擔心,我自信絕不可能的,試想銀嶺神仙是何等身份的人,怎會一心一意要致我這一點武功不懂的人於死命?”白鐵軍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也認為不可能的,但是…總之,好兄弟你一路珍重,”錢冰道:“這個我知道,白兄,我走啦。”他掉馬向右,走了幾步,忽然又轉了回來,他伸手在袋中一摸,袋中一共還剩十兩銀子,他全拿了出來,遞給白鐵軍道:“白兄,走遠路人身上帶一點總比較方便。”白鐵軍道:“你自己呢?”錢冰道:“我這裏還有。”白錢軍沒有再説,伸手接過了,放在懷中,猛一勒馬,叫道:“後會有期。”便躍馬如飛向左疾馳而去了。
錢冰等他走得不見了背影,才拍馬上路,他喃喃地道:“史記上記的那種遊俠劍士,大概就如這位白兄一般了他抬頭看了看前途,喃喃道:“我要先找個地方,設法賺一點銀子做盤纏再説。”塵土飛揚着,蹄聲寂寞地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