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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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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業障皆有因果。師父,我突然覺得,我失了方向,尋不到因也看不到果,就是因為執着於前緣,才令我錯失了今生。倘若前一世的業障要今生來還,那今生的業障要拿什麼來還?下一世?下下一世?佛家講怨怨相報何時了,可這世世償情又何時了?”

“阿彌陀佛,前世今生,姻緣糾葛,勞心傷神,又有何意?”他苦笑着道:“師父,您是出家人,身在紅塵外,自然不瞭解世俗情緣,枉費您老人家二十幾年的努力,終沒能讓弟子看破一個‘情’字。”十方大師連連搖頭。…。。

“這些草葯還沒來得及曬乾,你熬的時候少放一些水,多加一些火候。”

“奴婢明白。”

“你回鄉的路途不算遠,路上你走慢些,寧可多走一天,千萬不要勞累。”

“奴婢知道。”

“我給你的銀子你又不拿,倘若家裏有什麼困難,一定要來找我。”

“奴婢曉得。”紀天翔停止嘮叨,猛地站直身子,直直地盯着她道:“奴婢明白,奴婢知道,奴婢曉得,除了這些你就沒有別的好説了嗎?”臘梅低垂着頭,盯着他的鞋尖“奴婢…謝謝姑爺的關心。”腳步移動,他的鞋尖抵住她的鞋尖,單手捏住她的下巴,卻沒有抬起,近乎嘆息的語調響在她的頭頂:“臘梅,倘若,倘若我現在説,説讓你留在我身邊,你能不能,能不能…”她的頭保持低垂的角度,輕輕搖了搖。他放開手,看到手背上兩滴儒濕的淚痕,他的心猛然痛了一下,張開雙臂,將她柔柔地攬入懷中。他知道,若是他強行命令,或是用一點小小的計謀,她會留下,但在她面前。她卻不忍強迫,不願卑鄙。是她將他看得太透,還是他對她有着太多得深到自己也看不清的情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拿她怎樣,不捨得放手,卻又不知道留下她能如何。做奴婢?兩人早已超越了主僕的情義;做知己?她在紀府將會處於怎樣的尷尬境地;做安室?他知她心中不願,她醒來那衝口而出之後,他也覺得辱沒了她;做子?他沒有積累足夠的勇氣,三年情傷,他的心累了,膽怯了,再沒了當初娶方含雲時義無反顧的勇氣。放了吧,放了吧,也許放了她,對她才是最好的安排。

他輕輕地撫着她披散的發,嘆道:“我記得,我們還有一盤未完的棋局,今夜,你就陪我下完它吧。”她哽咽着道:“好。”

。。

他取了棋盤,憑着記憶將黑白子按位擺好,捻起一顆棋子,鄭重地落下,突然道:“臘梅,我們也來立個三年之約可好?”她詫異地抬起眼看着他。

“三年之後,不管你在哪裏,託人給我捎個信息,我會趕過去,與你再對養一局。”她咬了咬下道:“好,倘若姑爺贏了,三年後我定當捎信給你;倘若您輸了…”他急忙道:“我輸了,你就連個信息也吝於給我了嗎?”她手中棋子落下,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道:“倘若您輸了,您就來找我吧,天涯海角,若是有緣,我們定會有機會對弈一局。”他看着她風般的笑容,緩緩握住她落子的手,點頭道:“好。”月升月落,天微亮,一局棋下了整整一夜“梅將棋子一一撿起,放好,幽幽地道:“天亮了,我該走了。”紀天翔也起身道:“我隨你一同下山。”兩個人,一匹馬,上山時他將她負在背後,下山時他將她攬在身前,她的秀髮被風吹起,絲絲繚繞着他的鼻端,他在她耳畔輕聲道:“你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梅花香氣。”她的身子僵了一下“我家門前有條河,河邊種滿了梅花,小時候終在那裏玩耍,不知不覺就沾了一身的氣息。”

“明年立,沒人給我做梅花糕了。”

“玖哥媳婦學會了,她會做給您吃。”

“沒人給我帳中換上新的如意節。”

“小桃學會了,她會給您換。”

“沒人…”

“姑爺,”她打斷他“路口到了,您該放下我了。”

“這裏偏僻人少,我送你到前面驛站。”行行復行行,遠遠看到大大的“驛”字在風中飛舞,她抓緊繮繩道:“驛站到了,姑爺該回頭了。”他翻身下馬,把她留在馬背上“你等我,我去幫你僱輛馬車。”他進了驛站,一會兒出來道:“這裏地方小,僅有的一輛馬車讓人僱走了,我送你到前面渡口。”渡口只是一個小小的木台,他將她抱下馬,看到江中一葉扁舟緩緩駛來。

“江中風大大,那船這樣小,也不知是否安全,不如,我送你…”

“姑爺。”她再次打斷他“送君千里,終需一別,就到這裏吧。”她從懷中掏出兩樣東西遞給他“這裏有一封信,是小姐臨走前給我的,讓我離開時轉給您。”

“雲兒?她寫些什麼?”

“奴婢不知,也許是一些想説卻沒有説出口的話。還有這個,是奴婢還給您的。”是他的玉蕭,斷裂處顯然經過玉匠巧手縫補,但依然看得到清晰的裂痕,蕭尾追着一個嶄新的如意節。他將玉蕭緊緊握在手中,掌心摩挲着那道裂痕。

“姑爺,您不看看小姐給您寫了些什麼嗎?”他高舉信函,風看着封皮上娟秀的字跡:君天翔親啓。這居然是他第一次看到方含雲親筆寫的信,他不由得想到在軍中接到的無數封家書,同樣的體例,卻顯得拙樸許多。他看着看着,忽然莞爾一笑,五指鬆開,信函隨風飄進江中。

臘梅一聲驚呼,就要下水去撿。

他拉住她,搖頭道:“讓它去吧,對我來説,雲兒寫了什麼,已經不再重要。”她瞪大眼睛,震驚地望着他。

他勉強一笑,喃喃地道:“我那裝公文的錦袋還空着,什麼時候有機會,你幫我繡上一隻鷹。”船家靠近渡頭,揚聲喊道:“客官,要不要坐船啊。”他的大手在她肩頭上用力一握,啞聲道:“上船吧,記得,不要回頭,別讓我…看到你的眼淚。”她咬緊嘴,匆匆點頭,腳步慌亂地踏上小舟,在船頭坐下,眼睛張得大大的,瞪着江心,淚在眼眶中徘徊,始終沒有掉下。

江水滔滔,煙波浩淼,小舟離開渡頭,朝對岸駛去,背後傳來一陣悠揚的蕭聲,婉轉纏綿,悽悽切切,正是一曲《月滿西樓》。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