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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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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疼愛也許可以保我朝夕,我卻更忌怕太后。眾所周知,皇上寵幸過的女子多暴斃,太后嫉恨妖媚女子,戚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愣了神的他隨後嘆了嘆氣,起身負手踱步走出殿門,白衣飛揚處,盡顯蕭索。外面侍候的內侍起身上,悉悉嗦嗦一片壓低的聲音隨他離去。而我俯在冰冷的地磚上,將頭埋在雙手之內,直到聽不見動靜後才立起身拍拍袖子,走到殿門,望着遙遙離去的身影,關閉的宮門內月透過繁茂的枝葉撒下點點銀光在我臉上,讓我心生苦意。

太后將戚夫人做成人彘後,聖上唯恐太后再次下手,為保戚夫人之子劉如意的命,每天都讓年幼的如意與自己同時出入,小心翼翼不給太后機會。但是一次秋狩獵時,如意年少賴牀不肯隨往,聖上溺愛他,便獨自前去,回來時卻看見如意已經喝太后御賜毒酒身亡,趙王未足成年的身量加之雙眼暴睜口噴鮮血讓聖上登時急血攻心,從此落下了身體諸多病,藥不離口。本想出口當年的惡氣,卻害得自己獨子卧牀,這大概也是明的太后唯一算錯的地方。

聖上保不住自己想要的東西,包括女人,弟弟。

天亮了,太陽煦暖,通過那菱花格子印過來,照在大殿的青磚上閃閃光亮,我伸伸,走到內殿,將帷帳掀起掛於旁邊的白玉彎鈎,輕聲喚皇后:“娘娘該起牀了,該去太后娘娘那兒晨省呢。”顯然嫣兒而並不知道昨晚皇上的離去,坐起身來着眼睛回頭看去,發現皇上不在榻邊,懵懵的問:“皇帝舅舅呢?”我忙笑着答“回娘娘的話,聖上上朝去了。娘娘醒了,喚人進來侍候罷?”嫣兒點點頭,我去傳人進來。

宮人們魚貫而入,為首的是兩位身穿大紅繡袍討口彩的福壽嬤嬤。

這兩位年老的嬤嬤徑直走到牀榻前,從皇后剛剛起來的地方拿起那白的絲絹,看見白絹一絲未染,互相對覷一下,各自皺皺眉,不聲不響的捧在手心走了出去。

在服侍皇后之前曾學過這些規矩,我們作為陪侍的宮娥,雖然未嫁卻應比皇后更明白合房事宜。也正因為如此,我知道白璧無瑕的絲絹應該不是太后和魯元公主樂於見到的。

我嘆了口氣,拉過皇后,給她梳頭。

嫣兒年幼,頭髮稀少,不足以帶起那些釵環,只得再上假鬢,累累疊加梳出個繁複的朝天鬢。打開梳妝匣,光溢彩的髮飾讓人目不瑕接。挑了十二支釵放在手心,分別一一上。四支是以黃金為題貫白珠掛桂枝,四支是累金絲攢東珠鳳釵,兩支是金絲絡,兩支是步步生蓮的簪珥步搖。耳上穿了夜明珠耳鐺,這些東西華貴異常,只有皇后才能享有。

接下來是皇后着裝,素紗中單,領口袖口皆以紅,蔽膝裙為暗紅壓百褶,又挑了大紅的外衣,領袖文以翠翟五采重行十二,輕抿了,佩以隨意的朱緣之清緣革帶,白玉玄組綬,撒金紅的鞋襪另加金鈴。

多幸秋見涼,一套折騰下來皇后已經是疲憊不堪,我為她畫眉時,她拉住我的手出哀求的神:“好累,我不想去了。”我輕撫她背,一字一句説得清楚“一會兒就好,但是皇后娘娘必須得去。”她無助的看着我,任由我在她臉上妝妝點點。

這就是皇后的悲哀罷,無論何時何地,一點點的自由都成為奢望,如同一個擺設,需要的時候就必須出現在那,哪裏會有人管你心裏如何是想。

備下車輦,攙扶皇后登上車,擺鳳駕去建章宮,我亦隨行。

這是我第一次見太后,心裏莫名的緊張,困擾我心頭的當然還是為什麼放我出來?如果只是為了照顧年幼的皇后,應該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從掖庭放人。這個問題於我就像孩童發現一個不見底的深淵,明知有危險卻總是忍不住好奇想看,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我無法控制自己想去探個究竟的想法。

建章宮,大氣磅礴四周高大的宮牆上盡滿飛檐走獸,青石磚丈餘見方整齊的排列,見不到頭,這樣的氣勢讓人踩在上面立顯渺小。九十九顆銅釘碩大圓潤,扣鑲在朱漆宮門上,遠遠就能望見。

我先走到宮門稟傳,後扶皇后下輦。

邁步由正門進入,巍峨映入眼簾,也是九間宮室,正殿昭陽,左偏殿有九曲迴廊通往凌霄殿,迴廊下一泓碧水正是高祖皇帝親建的太池,那池碧波粼粼,水霧氤氲,秋風送,讓人神怡。

早有引導的黑衣內侍,前方躬身帶路。我攙扶着皇后一步步走上玉石雕刻的台階。

隨着皇后邁步進殿,頭也是不敢抬,皇后行大禮拜倒:“孫兒參見太后,…”未等説完已經有太后身邊管事的齊嬤嬤將皇后攙住。

“嫣兒過來,讓本宮看看。”温婉的聲音左側響起,原來魯元公主也在。皇后依規矩見禮,撲到母親懷裏撒嬌。

我忙俯身向太后、魯元公主行跪拜大禮,許久卻未見動靜,不敢起身只得俯地支撐着,那柔軟的駝地毯,長細密,隨鼻息輕拂我面,呵癢難忍。

“蕭清漪,你抬頭讓哀家看看。”幽幽沉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遵命,抬起頭。太后比我想象的年輕,不過五十歲的年齡,華髮濃密梳着福壽鬢,雖只四隻赤金綴珊瑚扁方釵卻未減絲毫雍容,犀利的眼神讓人恐慌,緊抿的嘴角彷彿印證了她的堅毅不屈,大概也只有這樣的子才能在項羽營中渡過艱苦的擄囚歲月。

太后仔細端量我許久,頜頜首説:“不錯,還算標緻聰慧,蕭何生了個好孫女。”魯元公主笑道:“看着這孩子就穩妥,有她服侍嫣兒就放心了些。”魯元公主二十多歲的年紀,面容端正嫺雅,穿的是家常的衣服,團花吉祥的圖案是貴婦們常選,頭髮也只隨意綰個芙蓉髻,斜一支金鳳攢珠的步搖,想來進宮見母親與女兒相見是再家常不過,不必繁瑣。

“蕭清漪,你可知道為什麼哀家放你出來麼?”太后在上,語氣似乎在問天氣般平常。

“太后娘娘仁德愛民,又逢聖上皇后大婚,奴婢受了天大的恩寵。”一篇所答非所問卻安全的迴避了我心中急於想知道許久的問題。

“倒是比她祖父會説話!”太后轉向魯元公主説。公主垂眸微笑,點頭應是。

“你祖父當年保太子的忠心哀家一直記憶在心,只是先帝盛怒之下不得求情,沒能救回你祖父,今就讓你領了這恩德罷!”太后娓娓的説。

我心驟痛,全家上百口老小,放的放,充的充,滿眼的辛酸到頭來不過是一個恩情,皇家視人命似草芥如此的讓人膽寒,卻又做出個恩同再造般的架勢施捨給我。

可是,我既便是憤恨又能如何?上面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下面跪倒的我只是萬眾奴婢中的一個。

於是咬咬牙,俯身謝恩“太后恩典,奴婢沒齒難忘。”

“起來吧!只要你盡心服侍嫣兒也算哀家沒白賞你。”太后恬然從容的吩咐,揮手讓我退下。

“謝太后恩典。”我起身,躬立在皇后身旁,皇后與魯元公主就像一年不曾見面,説不完的體己話,扭股糖似的趴在母親身上不肯離開。

“皇后該回宮了。”太后威嚴的聲音讓嫣兒渾身一顫,立刻畏縮着離開了母親的懷抱,戰戰兢兢的看着寶座上的太后。

我忙拉她俯身下跪,一同告退。

扶起皇后轉身離去,隱隱聽見太后責備魯元公主:“子嗣是大問題…好好教導嫣兒…地位不保…”我側過頭看看皇后,她仿若沒有聽見,只一心想離開這裏,急急的走着。

子嗣,後宮所有女子的夢想和依靠,皇帝身子孱弱就更需要靠子嗣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命,當今聖上子嗣不多,除了自身年幼體弱外,就全部是太后的功勞了。年輕貌美的宮人承幸後必有一碗避孕藥汁送上,偶有遺留,那孩子也會輕易死於非命,正因如此,至今聖上膝下未有一個子嗣長成。本來太后認為可以誕下子嗣的尊貴皇后,卻因年少恐怕無法承擔起大任,看來她要很費一番腦筋了。

①人彘:彘[zhi],豕也,即豬。人彘是指把人變成豬的一種酷刑。就是把四肢剁掉,割去鼻子,挖出眼睛,用銅注入耳朵,使其失聰,用暗藥灌進喉嚨割去舌頭,破壞聲帶,使其不能言語。然後扔到廁所裏。

②史書對漢文帝大婚記載很少,這裏用的是高陽著的《慈禧全傳》中同治帝大婚的描寫,略有改動。

③漢皇后宮又稱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