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魔劫恐將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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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清也一個人未殺，不過被他傷的人情狀悽慘得多，通常斷手斷腳，血不在，復原後肯定武功大減，為此還被溪雲説了兩句——搞得到處都是血，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不好。

不好你大爺啊！我這一破竹子，又不是你那可輕可重，可堅可韌的紫竹，難不成還把匕首扔了，用拳頭跟人家鐵拳拼？背上被藍帶人打了一拳，骨頭都鬆了好不好！

天已黑，兩人來到一處小山坳，月光明亮，雲白霧薄，天地一片清朗，山坳裏大樹參天，草長土厚。

清道:“我們不能再跑了，得歇息一陣，恢復功力。”溪雲點頭，這一天連鬥多場，血腥歷歷在目，身心俱疲。

清瞧他一眼，知道他這一天不好過，雖然他嘴上説得情淡意冷，該打則打，該殺則殺，但真正打殺起來，面對一個個人死傷在自己手裏，終究不是輕易的事。

清忽然笑道:“喂，還記得嗎？那天黑虎要跟我打，你説他打不過我，讓他等我跟林正中打完後再來打我。”溪雲點點頭，此事不過發生在數前，此番想起來卻有恍若隔世之。

清道:“他現在要是追上來，隨便一刀砍來我都擋不住。”溪雲道:“不過他現在不會再砍你了。”清“唔。”一聲，出了一會兒神，心中有幾分通達之，忽又道:“你説師父要是知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會不會不收我為徒啊？”溪雲聞言，想起師傅慈和古樸的面容和聲音，不由微微笑起來，“不會。師父會説:‘無妨，無妨’，哈哈哈～”溪雲體會到思念這種情緒，心中頗為欣悦，想到師傅，想到師兄，想到後院龍眼樹上那幾只嗷嗷待哺的雛鳥，不知它們長大了多少？又想起那塊菜地，那條青灰的小小菜蟲。

清看出他神思不屬，抿抿嘴，喚道:“師兄～”溪雲恍然回過神來。

清道:“你想回山上是不是？”

“嗯，想。”溪雲修的是《無慾無想法》，此際卻是確實十分想念山上寺中的一切。

清微覺愧疚，裝作欣然，自信地説:“我們可以回去的，很快就可以。鐵拳會好辦，事情因我而起，本來跟他們走一趟，找他們三當家把事情講清楚，最多再打一架就可攤平，偏偏與青雲劍派這事攪在一起才變得麻煩，但是沒關係，只要我們抓出殺害張芬樺、朱麗珍的真兇，一切都可以刃而解，然後就安心回山中當和尚了。”溪雲點點頭，“雖未親眼所見，但真兇應該是周義信和旗山劍派。”卻把清的話理解簡單了，光知道真兇是誰是不夠的。

清點頭道:“對。張芬樺、朱麗珍武功都不弱，被害之前卻無聲無息，未引任何人察覺，所以十有**是相之人下的手，遭了暗算，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被懷疑的原因之一，而周義信也具備這個條件。另外把我們從戲樓引走，使我們失去不在場證明，又在山谷中設伏的也是旗山劍派之人，所以真兇基本可以鎖定旗山劍派眾人。但我們得找到證據，向所有人證明這一切，然後才能恢復我們清白。”溪雲道:“哦。證據呀。”出為難之。

清道:“周義信他們佈下的陷阱環環相扣，不會留下證據給我們，但鍾橫嶺臨死前使了青雲劍訣的招式，我想周義信等人一定也會，只要我們能令他們在他人面前使出青雲劍訣，那我們説的話別人就會相信，到時就會真相大白。”溪雲出喜，説:“對。”他對這一路逃逃打打頗為茫然，只是情勢使然，隨波逐，此刻卻看到了確切目標，不由神一振。目標:洗嫌疑，回山當和尚！唔，要帶桃花酒回去，師父和師兄一定也會喜歡的。

清心中卻是苦笑。對是對，但這事豈是容易？周義信等人自然也知道青雲劍訣暴不得。不過這番話能起溪雲的鬥志，作用便算起到了。他們雖然留情，但追擊的人以多欺少，倚強凌弱，豈會領受？只會越發肆無忌憚。這事拖得越久，恩怨越大，辯白越難。

清説要去林中抹消兩人走過的蹤跡，再故佈疑陣引開敵人，溪雲表示一同前往，學學這門逃追技藝。

清簡直要喜極而涕，這才覺溪雲真正“參與”到這次逃亡中來。師兄啊，你終於開竅了，咱們想要回清白之身，當務之急是保命。

清一邊幹活，一邊將各處微小細節講給溪雲聽，説得頭頭是道，顯然經驗豐富。溪雲則似笑非笑，令清臉上發燒，頗覺尷尬。

兩人摘了些野果，繞了一程，回到山坳背風處休息。

山中寂靜，夜裏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鳥兒蟲兒發出低低嘶鳴，卻遠遠傳遞出去，更顯深山空曠靜謐。

這晚到子夜時分，一陣微風吹來，溪雲忽然睜開眼睛，一抬頭，果然看到十丈之外多了一道纖細身影。

他長身而起，輕輕越過低矮的灌木叢，旁邊不遠處的清正在運功修煉，似乎並未察覺。

凌飛煙打量着這個小和尚，目光中出幾分好奇。

溪雲也打量着凌飛煙，眼神中藴含着欣賞之意。這名女子青衣樸素，身形修長纖細，月光下面容十分柔和，雙瞳如夜空一般寧靜，氣質出塵，雍容淡雅。

兩人相距四丈，互相看着，誰也沒有説話，只有明月當頭，清風環繞。

過了一盞茶功夫，樹叢中唏嗦作響，清一躍而出。他雖然未察覺到凌飛煙的到來，卻發覺到溪雲的起身，知道一定有情況發生，但因他修行的《摩什奼女功》不能説停就停，故而暗示自己沉住氣，將一周天運行完滿後再收功而起。

清見兩人互相看着，一個字也不説，指頭也不動一下，似乎也沒發覺自己，不由大覺奇怪，好像他們雖在這裏，又不在這裏。他不知如何形容這種覺，奇異的氛圍令他躡手躡腳，緩緩靠近，不敢發聲。

清看到凌飛煙右肩出的一截劍柄，忽然神一震，驚道:“縹緲閣！”這三個字似乎打破了某種規則，凌飛煙和溪雲錯開了目光。

凌飛煙微微點頭致意，道:“縹緲閣，凌飛煙，見過兩位。”清心中一凜，真是縹緲閣！卻聽溪雲道:“凌飛煙？我覺得你是很好的人。”不由瞠目結舌。師兄，你別逗。

凌飛煙微微一笑，“我覺得你也很好。”清頓時愣了，自動忽略凌飛煙清越如金鈴般的聲音，看溪雲一眼，又看凌飛煙一眼——您兩位是要結親家呢？

凌飛煙這時轉頭對清一打量，説:“原來你也不壞。”清呆若木雞，很想裝作淡定地摸摸以前上鬍子，但知道鬍子已經颳了，所以心跳加快，臉紅耳赤。不管是以前的賊還是現在的和尚，能得縹緲閣仙子讚一句“你不壞”那是多大的榮光啊。

不過他完全不理解這兩人説的話，他們之間似乎有某種聯繫，而自己被隔離在外。這念頭一轉，又覺得他兩人氣質十分相像。

溪雲忽然道:“我聽説聖地傳人肩負除魔衞道，化解大劫的重任，你出現這裏是不是因為我二人是魔？”清疑惑地猛眨眼，溪雲明知自己兩人是被誣陷的，但口吻為何懷疑得那麼深切，好像當真懷疑自己是魔？

凌飛煙道:“魔劫將臨，我師尊曾幻見天降血雨，一光頭和尚殺八方，腳踩屍山血海。所以我聽説你們事便過來瞧瞧，不過現在我確定你不是那魔頭了。”她對黃麒遮掩，卻對溪雲坦言，那是因為在剛才的對視中並非什麼都沒發生，實則兩人的心神奇異碰撞在了一起。

兩人所修功法具有類似特點，清風明月之下，一切澄淨透徹，兩人一對眼，思想自然產生奇異融，兩人對對方的前事經歷一無所知，但心靈深處已互相知曉。

清覺兩人氣質相近是對的，而自己為何無法理解這兩人的對話？這不需解釋，他早已放棄去理解溪雲的想法，變態！現在不過又出現一個變態而已！他不覺得有危險，所以想走開，但聽到“魔劫將臨”四字，立時心驚跳，挪不開腳步。

溪雲輕皺眉頭，“我能覺到你對魔劫的擔憂，但該來的，怕是避不過。”凌飛煙嘆道:“説的是。該來的，避不過。”緩緩從右肩後拔出涼如月光的長劍。

清臉一變，這是哪一齣？

這時溪雲也將紫竹往前平肩遞出，神肅然，眼光冷靜。

清喉嚨一動，忍不住道:“你們做什麼？”剛才還覺得沒危險，現在卻背脊發涼。聖地傳人，天賦異稟，武功高強就不消説了，地位和號召力卻才是他們最大的力量啊。師兄呀，求你別惹她，你快把竹子收回來。

溪雲不理會清眼神中的諸多話語，左手將他往後一撥，道:“你退遠一些。”凌飛煙右臂抬到肩高，長劍筆直延伸，沒有半絲顫動，氣息隨之變化，清冷如月，劍涼如水。

清見狀，憂慮重重，兩人一戰難免，只好退後，卻理不清頭緒，剛才不是你誇我好，我誇你好的嗎，怎麼這就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