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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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沒有料想到,自己可能如此草率的就結束這一生。但在海芃的覺裏,和徐姍姍的這場賭博已不只是一場攸關情愛生死的遊戲,它更是她不能不為孫梵與自己爭的一口氣!時間已漸近黃昏,漸近火車即將駛過的時刻,但她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清明;似乎,她這一生和黃昏是特別有緣的,她對黃昏的印象總是特別鮮明深刻。
這一刻,黃昏的柔風,正灌進她第一次和孫梵發生親密關係時穿着的那套貝殼的衣裏,而軌道兩旁,各有一大片搖曳着、令人觸覺欣悦的油綠草及幾隻仍難捨黃昏,猶在草中徘徊低翔的白鷺鷥。
由眼角餘光,她瞥見徐姍姍火紅的身影已站在另一條軌道的一端;她抬頭看她一眼,她的表情似乎相當鎮定,由她面部的平靜看來,她似乎成竹在。
海芃不懂,在這種狀況下,誰有把握贏得孫梵?她也猜想着,徐姍姍是否曾向她的父母做一種暗示的告白或告別?至於,自己昨天真的是一反常態的緊黏着母親撒嬌,黏得母親差點都以為她哪筋不對勁了!母親不知道,那是一種沉重的無言道別!好幾次,她都差點讓滿腹的心事與委屈子邙出,滿腔的眼淚奪眶而出,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昨夜,她陪了孫梵一整夜,那是第一次,她留宿在他的住處,兩人竟夜在情的裏纏綿。夜裏,好幾次,她望着他因饜足而睡着的平靜容顏,她內心卻洶湧起伏,淚水更不知不覺的浸濕了枕頭;孫梵也不知道,她在對他做一種深刻的心痛道別!
今天,一大早她離開了孫梵的住處,除了多看一眼那兩隻在籠裏略顯消瘦的青鳥之外,她沒有向仍睡着的孫梵做多餘的告別!
早上,她在花坊裏,安靜的緩慢的整理幾盆她喜愛的小盆栽,包括那幾株已經卷曲枯黃的鑲邊野繡球。
下午,她鎖上店門,在街邊做一種告別式的短暫徘徊。黃槐的花葉已枯掉到又快冒出新芽了!街邊的櫥窗又被擦得亮晃晃起來,因為一年一度的農曆年又快到了!
而此刻,黃昏已近,火車嗚嗚的聲音也由遠遠的地方傳來!她再看一眼徐姍姍,她的表情仍是平靜!海芃相信自己也是的,她們沒有談,神情平靜得就像兩個已算好步伐,即將舉槍相向的決鬥者。海芃沒有勝算的把握,但她不想先輸掉臉上的篤定。
兩列即將相閃而過的火車似乎都沒有誤點,它們遠遠駛來,由兩個小黑點漸漸變成兩個桔褐相間的龐然大物!
海芃突然荒謬的又想到,卧軌的人會不會死得很難看?她和徐姍姍為了爭奪孫梵而拿鐵軌、火車,甚至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會不會被控告觸犯公共危險罪?
似乎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火車正雷厲風行的疾馳而來,她的心跳也如急馳而來的火車擂如鳴鼓。她視和她隔着軌道相望的徐姍姍,徐姍姍的臉也開始有點緊張的灰白,但眼神仍充滿挑釁。
在那種眼神下,海芃反倒開始逐漸沉澱自己的心情,她理智的想,如此快速的火車大概是不會為了一條生命而緊急煞車吧!就算能,應該也會煞車不及吧!
算是一種為了不願服輸的認命!海芃緩緩閉上眼睛,緩緩綻放一個微笑,如果説車輪下是她最終的宿命,那她也認了!這一刻,她渴望得到心中絕對的平靜,也想到什麼是前世今生,因果循環;那就像她已浮游於另一個時空在看這個時空的自己,她還最後一次調侃自己…前輩子她大概是個大情聖,這輩子才會為愛自戕。
這樣也好!她的口頭禪不知不覺又浮現腦海。她記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上説…人在年輕時死亡並非絕對的可悲,至少,人們在想起這個人時,會永遠記得他的年輕而無法想像他的衰老。這樣也好!海芃在消極中樂觀的想着,並預留了一點時間祈禱…祈禱火車不要真把她輾得血橫飛,不要讓她死得太難看!當然,她也留了點時間咒罵徐姍姍…什麼賭法不好選,偏偏選擇這種可能死得很難看的賭法。
當然,她詛咒的時間正如她祈禱的時間一樣急迫,鐵軌震動及迅疾撲面而來的風沙的壓力,讓她無法睜開眼睛看清周遭,火車轟隆隆的響聲,更阻絕了她的聽力及心跳,她想着…我死定了!她念着…聖母瑪莉亞!
接着,她覺自己被推了一把,背脊及部十分疼痛的跌在一畦沙石堆上,那覺如同被人從天空推下雲端。更奇怪的是,她的上半身被某種奇怪卻不陌生的重物壓着,讓她覺有點不過氣來!
我死了嗎?海芃自問着,並暈眩的懷疑,死亡為什麼只有掉了一跤的覺?
耳邊的轟隆聲逐漸遠離,她甩甩沉重的頭,鼓起勇氣睜開眼。哎呀老天,她大概是沒上天堂卻下地獄且被惡魔戲了吧!半僕伏在她身上的不是別人…而是孫梵。他正用他那對深情的眼睛,半帶指責半帶憐惜的緊瞅着她!
只有惡魔才有如此人的眼睛吧?她嘆息着輕撫他的頰,問:“我是上天堂了?還是在地獄裏呢?”
“天堂或地獄,都不是年輕的你該去的地方!你唯一能停留的地方,只有我的懷抱!”他聲氣的答,眼眶卻有點發紅!
這對海芃而言,不啻是一種天籟了!
“你是説…我沒有死?”她輕問。
“我才不會讓你那麼早死,你還欠我那麼多個吻!”他喉頭哽咽。
他救了我,而且,他快哭了;海芃驚異的想。但她從來不曾想像過有個男人會為她哭泣,尤其是像孫梵外表如此剛強的男人。她覺得…士為知己者死;就算此刻她真的死去,她也死而無憾了!
壓下喉頭緊縮的覺,她正想説幾句稍微幽默的話來化解他們之間的凝肅時,另一大羣人的疾呼聲,正巧打斷了她俏皮的靈。
而來人…哎呀老天!來人竟是孫梵的母親孫雨慈和父親唐秉文。天啊!他們的身後還跟着她的父母凌德中和高瑞美,還有還有…一大票她本不認識的人,海芃起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紛亂雜沓的走近,之後她記起孫梵為了救她,仍半跌在她身上,兩人的姿態既不雅觀又親匿,她又羞又窘的推着孫梵沉重的膛,低聲提醒:“你父母和我父母都來了,快讓我起來吧!”只猶豫幾秒,孫梵飛快起身並順道拉她站起。他聲音不再梗,變成一種冷淡的腔調問道:“你沒有傷到哪裏吧?”她動了動周身,頭和頸沒分家,上半身和下半身也還好好接着,只是足部和部有點痠麻,但她沒有多作説明,她知道孫梵還在氣頭上,她只朝他點頭表示一切還好。接下來,他們就沒有多餘的時間揣測彼此的心思了!因為兩人被一大羣人團團圍住了!
令人意外,搶在眾人跟前,一把抱住她痛苦失聲的竟是她那身材略微圓滾的母親,她摟得她好緊好緊,還邊哭泣壓低聲音説着:“海芃,你真傻呀!怎麼好端端的就來和人家賭死賭活的呢?海蘭不聲不響的和人走了,我只剩下你呀!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你教媽怎麼活下去啊?”呼天搶地不是母親的本,但一聽母親這麼數落,海芃不覺也悲從中來,鼻酸不已!。她輕撫母親圓柔的背,不知該説些什麼的淚眼以對!
另一雙寬大的手各罩在她們母女倆的肩背上,海芃一下子就覺出那是父親向來温柔敦厚的手掌,他也正用壓抑卻充滿情的聲音安着:“太太,人沒有怎樣就好,別再盡説些不吉利的話了!海芃,快跟你媽道歉,保證絕不會再讓她擔心!”案親的一段話惹得母親更是哭得淅瀝嘩啦,也許是因為思念姐姐海蘭,再加上今天海芃發生這樣的事,她乾脆讓情緒一次發出來!
海芃邊哭邊安母親!母女倆心中似乎都各有委屈。眼淚,該是紓解的最佳管道。